第92章 拒不合作

第二日，萧子敬命人护送翠枝出宫，前往萧长茂的广陵王府，同时送去的还有一道密旨。

在这道密旨里，萧子敬诏命萧长茂秘密前往山阳郡，调查丁彬在放粮过程中的不法行为。若翠枝所言属实，即刻差人回京禀报，他马上予以相应处置。

广陵王府。

萧长茂坐在主位上，翠枝略感局促地站在他的前方。萧长茂的神色一如既往，平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回山阳郡，本王可以给你一些川资路费。如果你想留在京城，本王可以收留你。”

萧长茂话音未落，翠枝便作出了答复，“我想留在王爷家里，我想留下来伺候王爷。我会打水、做饭、扫院子。”

萧长茂留给翠枝的第一印象太好了，翠枝觉得萧长茂身为高高在上的王爷，能不嫌弃她一介小小百姓，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请她吃饭，心地真是太好了，她愿意留下了伺候这位心地善良的王爷。

萧长茂看着翠枝眼里激动的光，淡然颔首，“好，本王会派人给你安排个差事。”

萧长茂叫来管家，让管家给翠枝安排个活计。管家带着翠枝走了。临走之前，翠枝扑嗵一声跪下来，给萧长茂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之响磕得管家咧嘴，萧长茂皱眉。

磕完三个响头，翠枝冲萧长茂粲然一笑，像是开心极了。萧长茂挑眉，深呼吸。这姑娘除了长得有几分像心里那个人，其他一点不像。不像也好，不然成天面对这样一张脸，他本就不快的心情，只会更加压抑。

安顿好了翠枝，萧长茂带着府中几名武艺超群的护院，换上寻常百姓的服装，秘密离开阳城，前往山阳郡。

到了山阳郡，萧长茂四处探访，他既看到了丁彬的不法行径，又看到了灾民的痛苦生活，他将这一切写进一份密报里，命人火速送回京城。

萧子敬接到萧长茂的密报，大发雷霆。当即秘密派出一名将军，率领五百人马，带着他的圣旨赶往山阳郡，将丁彬押解回京。又命萧长茂取代丁彬之职，按低于当地时价一两银子的价格放粮。

萧长茂领命，接替了丁彬放粮钦差的职务，将丁彬在时所用小斗，换成了货真价实的一石之斗，严令放米的官差不许往赈米之中掺糠、掺沙，米价也按萧子敬的诏命，比时价低出一两银子。

每日，萧长茂亲临放粮的粮仓坐镇，从早到晚，一日无缺，绝不懈怠。除此之外，萧长茂命人在粮仓附近设立粥棚，每日熬煮十锅稀粥，免费发给灾民。

山阳郡的灾民对萧长茂无不交口称赞，感恩戴德。

这边，丁彬被人押回阳城，再次投入廷尉狱。

丁彬被关进廷尉狱的第二天，萧子敬在朝堂上将丁彬被撤职，关押的消息公之于众。

朝堂上立刻起了一片嗡嗡之声，在这一片交头接耳的嗡嗡声中，丁度怒气冲冲地出列。

“陛下，这纯粹是诬陷！犬子丁彬素来品行端正，平日里最恨的就是那些不法之徒。再者，老臣素日里一再教导他要奉公守法，他绝对不会做那不法之事！”

萧子敬差点气笑了，他真是低估了丁度脸皮的厚度。板着脸，他拿出帝王的庄严气派，沉声道，“宁朔将军在放粮一事中是否有违法纪，朕会命廷尉调查清楚。若让朕发现宁朔将军确在放粮过程中有不法行径，朕，绝不轻饶！散朝！”

说完，萧子敬在殿头官拖腔拉气的“散朝”声中，起身拂袖而去。

丁度气哼哼地回了家。到家后，他换上便装，马不停蹄地去廷尉狱，想要探监，却在廷尉狱外吃了个硬钉子，廷尉狱的人告诉他：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探视丁彬，亲生父母也不行。

丁度气得在廷尉狱大发雷霆，出了廷尉狱，他命令车夫直接将车赶到了皇宫，他要去见太后。

永乐宫中，怒气冲冲的丁度见到了一脸淡然的丁太后。

“兄长来了，坐。”一名宫女正给丁太后捶腿。

丁度连礼也不给丁太后施了，直接命令捶腿的宫女，“你先出去！”

宫女看丁太后，丁太后暗叹一声，轻声道，“你先出去吧，”随后对房中其他几名宫女道，“你们也都出去。”

“是。”宫女们垂着头，倒退了几步，转身出去了。

丁太后从湘妃榻上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阿宣又做了什么让兄长大动肝火的事”她心里清楚，萧子敬大概是对丁彬动手了。

果然，就听丁度气哼哼地跟她告状，“太后的好儿子抓了蛮奴，我们丁家唯一的根苗！”

丁度使了个攻心术，没有直接说抓了他的儿子，而是将丁家搬了出来。虽然丁彬不是丁太后的儿子，但他是丁家的血脉，而太后是丁家的女儿。

丁太后听出了丁度的弦外之音，唇角向上轻牵，她故作不解，“蛮奴好好的在山阳郡放粮，阿宣抓他干吗”

“有人诬陷蛮奴，说蛮奴放粮有违法纪，你的好儿子已经秘密命人将蛮奴抓了回来，投进了廷尉狱！”

太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湘妃榻上，“兄长确定是诬陷，不是事实”

顿时，丁度粗浓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太后什么意思蛮奴可是太后的亲外甥，是我们丁家唯一的根苗。”

太后容色不惊，“蛮奴就是本宫的亲生儿子，他若有违法纪，本宫一样不会姑息！”

丁度眯起了眼睛，“太后这是认定蛮奴有罪了”

太后整了整衣上的飘带，“蛮奴有没有罪，廷尉自然会查清。无罪自然好，若是有罪，本宫也不会包庇他。”

丁度大声道，“太后别忘了，你是丁家人！”

太后微笑，“错。本宫进宫那天起，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

丁度的脸沉了下来，“这么说，太后是不打算帮蛮奴求情了”

太后无惧丁度阴森脸色，神色依旧一派从容，“蛮奴若无违法行径，无需本宫为他求情；若当真有违法度，本宫也不会为他求情。”

“好，”丁度气得不住点头，“好，大齐有妹妹这样的太后，真是大齐之幸！”说完，他重重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萧子敬来给太后请安时，正好遇到丁度从永乐宫出来。丁度不情不愿地给萧子敬施了个礼，敷衍了两句，沉着脸走了。

萧子敬扭头看着丁度肥厚的背影，片刻之后，转过脸，迈步跨过永乐宫的门槛，走进了永乐宫。

“儿臣在宫门外遇见了大舅父。”萧子敬对太后说。

“来人呐，取些东山的樱桃来。”太后吩咐宫人去取东山进贡的樱桃。

她知道萧子敬总是因为各地的灾情减膳，不但减膳，还减干鲜水果。可是各地的灾情再严重，她的一日三餐和餐后的各种干鲜水果，永远丰富，永远不缺。

她从不要求萧子敬不减膳，不减各项用度，但她会把自己的吃食留出一些，分出一些给萧子敬。

很快，一大盘黄澄澄的樱桃摆在了萧子敬和太后面前。樱桃又大又圆，因为刚从冰鉴里取出来，每颗樱桃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吃吧。”太后以眼示意。

萧子敬没客气，抓了几颗樱桃一齐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笑眯眯地说，“甜。”

这让丁太后不禁想起了儿时的萧子敬，时光仿佛从未走远。

“怎么还像个孩子。”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怜爱地抚了抚萧子敬的脸颊。

“舅父来作什么”萧子敬咽下樱桃肉，将樱桃核一枚枚吐在手掌上。

丁太后从鼻中喷出一声轻笑，“还能干什么，让本宫替他儿子求情。”

萧子敬将掌中的樱桃核倒进一只蓝色琉璃的浅碟中，“母后会为表兄求情吗”

丁太后叹息着呼出一口气，“母后希望你能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这是母后对你唯一的要求。”

“要是调查清楚后，证实表兄确实有罪呢”

丁太后直视萧子敬的眼睛，神情庄严，“按国法处置。”

片刻沉默后，萧子敬笑着拿起一颗硕大的樱桃丢入口中，“今年的樱桃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萧子敬起身离去时，丁太后命人给萧子敬拿了两样肉菜，一样是四条炸黄鱼，一样是两个硕大的蒸肉丸子。两样菜都是今早新做的，萧子敬来之前放在冰鉴里用冰镇着。萧子敬没推辞，太后不是第一次赏他菜吃。

回到御书房，萧子敬宣来廷尉，命廷尉认真调查，详加审问，务要查清丁彬此次放粮过程中，究竟有无违法行径，廷尉领命而去。随后，他去了嘉德宫。

“朕想调陆澄回来。”嘉德宫中，萧子敬对褚灵宾说。

闻言，褚灵宾愣了愣，“为什么”

萧子敬面色凝重，“朕怕最近会有事发生。”

“怎么了”褚灵宾还不知道丁彬被抓的事。

萧子敬叹了口气，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褚灵宾讲了一遍。听完萧子敬的讲述，褚灵宾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怕那个人会造反”

萧子敬也压低了声音，“如果我要杀他儿子，他很有可能造反。论带兵打仗的本事，京城里的武将全都不如陆澄。”

他时常吃陆澄的醋不假，但他从来不否认陆澄的本事。

“可是若贸然调陆澄回京，只怕那老贼会心生提防。”

“你放心，朕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