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今年是一定要出海的。

铺子里今年能动用的银子不少。但她并不想动。

这是一场豪赌。出海,十去九不归。运气好自然就能小贾进中贾了。老底还得留着,以备东山再起。她手里还有十几万两,这些银子尽够了。

只是找哪些商家一起出海,需要好好琢磨一番。

她手里的白糖冰糖她还想再捂几年。

若烂大街了,自然也就卖不上价了。能捂且捂着吧。

跟沈千重、杨福一起走访了好些商号,在纸上写写划划,把不合格的商号直接划去。有能力又信得过的,也就不多了。

“小惜儿,怎么舍得来找哥哥了?”裴佑璟仍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

“来看看你过年有没有肥圆几斤。”霍惜与他熟了,也不吝打趣他几句。

裴佑璟哈哈大笑,他就说这个小友有趣的很。

“走走,兄长带你找大秤去,让人吊着秤一秤,且让你好好看一看,为兄到底肥圆几斤了。哈哈哈……”

霍惜给了他一个白眼,又惹得他大笑不止。

两人在花厅坐定,侍女们上完茶点退下。

裴佑璟打量她:“怎么两手空空就来了,这是上门拜见该有的礼节?”

霍惜愣了愣。

“哈哈哈……”裴佑璟又笑了起来。“兄跟你开玩笑呢,你看你那一脸的囧样。”

“我,我忘了。”是真的忘了。只一心想找他谈事,连拜贴都没递,就上门了。好在他在府里。应该不计较吧?

“不过兄是真惦念你家的河鲜了。”裴佑璟嘴里咂巴几下。

“你家大业大,还能缺了河鲜吃?你家的船派出去,甚么河鲜捞不到?”

“我家没有渔船。而且我家捞的能和你送的一样?”

那也是,总是隔锅的饭香。“现在还没化冻,像银鱼,桃花鳜鱼得要再过段时间才有。”

“好好,兄不急,到时可千万别忘了为兄就行。”

二人互相寒暄调侃了一番,进入主题。

“你想出海?”

霍惜点头。她想,她今年是一定要出海的,没条件就创造条件,有困难就解决困难。

裴佑璟打量她,琢磨了一番,想着怎么开口。

“小惜儿啊,这出海呢,水深着呢。首先得有银子,这银子还需要不少,再有吧,就是各种人手,有经验的水手,有经验的向导,管事,还有护卫等等,这海上海况复杂,海盗多,出去了也不一定回得来……”

这小妹妹吧,他挺喜欢的。他爹都恨不得认对方当个义女。

你说她小小年纪,创办了广丰水,还做得有声有色,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银子吧,一个小姑娘有这些银子也够用了。

有这么一笔丰厚的嫁妆,将来高门庶系也能攀得上,若是寻个有出息的读书人培养,将来也不是不能享荣华富贵。带着这么多嫁妆嫁过去,谁还能小瞧了?

这么过不挺好?学人家出什么海。

万一回不来,可就赔惨了。到时广丰水大伤元气,没准起不来了。

这么想着,温声劝道:“妹啊,你若是缺银子使呢,跟哥哥说一声,哥哥得亏你去年转让木材采办名额,如今族里又添了一桩生意,哥哥感激在心。平时要是有什么事也尽可来找哥,哥都帮你解决了。只是这出海,要不,咱就算了?”

霍惜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笑着摇了摇头。

裴佑璟这个牙疼啊。

这个妹妹,怎么听不进话呢。那出海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没点丰厚的身家,谁敢往里砸钱?这要是赔了,伤筋动骨。就是经年有底蕴的商号虽看着眼热,都只谨慎的观望。

“我知道出海十出九难归,但风险越大,利润越大,我自然也是想搏一搏的。也准备好了后路。”

嘶,裴佑璟牙又疼了。

“你准备了后路?你知道出去一趟要准备多少银子吗?海上风浪大,至少要准备两千料以上的大船,才能抵抗海上的大风浪。两千料的海船,至少得雇佣上百名水手,再加上船上其他杂役,一众护卫,管事等,这里面的人手可不少。若回不来,这些人的身后事,光身价银子,把广丰水卖了都赔不起。”

霍惜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裴佑璟起身,转圈。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妹啊,咱好好经营广丰水不行吗?按你现在的经营手段,再过几年,你嫁妆银,能排半条街去,多少人羡慕!何苦砸海里,还听不到响!”

“我知道哥哥是为我着想。这事我细细想过了。”

“你想过了你还要做?”

“你想怎么做?”霍惜正准备开口,门口传来声音。

霍惜忙扭头看去。就见隆兴号东家,裴佑璟父亲裴润泽,正带着管事霍忠走了进来。

霍惜起身,朝他二人打了招呼,霍忠朝她点头笑笑。

裴润泽走到首位坐了下来,年过四十,保养得宜,脸带富态,含着笑意看向霍惜。

霍惜在这样的富商大贾面前,略感到有些压力。但出海这事她今年是一定要达成的。若裴家不愿合作,她会再找别人。

“我已做了详细的计划。准备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做这个事,其中三万两善后。不动用广丰水的银子。即便船没有回来,广丰水也没什么损失。今年失败,那我再攒两年银子,再试一次。三次过后,我将不再碰海贸生意。”

父子俩包括霍忠,都听呆了。

这是一而再,再而三,三不再来了?给自己三次机会?

不动用广丰水的银子?那十五万两哪来的?

“你哪来的十五万两?跟别人合伙?”

霍惜摇头:“七万两是你们给我的转让费,其余八万两是我去年跟番商换货挣的。”

哎哟,都忘了自家给出那么大一笔银子了。只片刻,裴佑璟眼睛又瞪圆了:“你去年跟番商换货挣了八万两?你换了什么货,赚这么多?”

霍惜没说话,只笑眯眯看他。

裴润泽瞥了这个儿子一眼,以为他成熟老道了不少,哪想还是这么幼稚。谁家做生意没点自己的辛秘?

能这么大咧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