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盛听的皱起了眉头,林雄的实力和能耐他是知道的,逐日等暗卫他也见过一两次,他没有问过惊雷他们这些护卫的事情,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想法。

长乐看周昌盛皱起的眉头,知道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言府和咱们听雨斋,还不怕他林雄窥探,咱们也没有不能对他说的秘密。”

“但是,等哥哥长大了呢?”

“堂堂一个皇子,内宅居然任由外人窥探,这是何等的耸人听闻。”

“现在我们和他林雄是盟友,但是这是利益的平分,林雄觉得有利可图,才能这么安分。”

“可若是过几年,林雄觉得利益分配不公呢?我们听雨斋和言府早早就在他的手心中,我们得用之人都是他安排的人,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他手心的蚂蚁,是不是他林雄砧板上的死肉?”

“欢喜,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要有自己的人,要用自己的人,只有自己选出来的人,自己训出来的人,才能跟我们一条心。”周昌盛明白长乐话里的意思。

他们现在还没有自保的实力和底气。

现在其实是他们处处依仗林雄。

长乐欣慰的点点头,又说道:“五哥这话说对了一半,就算是我们的人,也是要利益一致的。”

“欢喜,你这话也对也不对,有的人,可以以利益诱之,有的人,则是情义在前。”

长乐笑了笑,看着周昌盛,忍不住又笑了笑,最后抑制不住的笑了出声。

周昌盛有些不解,渐渐的觉得有些尴尬,他觉得是长乐在嘲笑他这想法太孩子气。

长乐笑着笑着,眼睛里就落下了滚滚的眼泪。

周昌盛慌慌忙忙的站起来,蹲在长乐的面前,伸手用手背去擦长乐温热的眼泪。

这样的话,以前是长乐对周昌盛说过的。

现在却反了过来。

以前,周昌盛的话是:“长乐,人人都趋利,人人都能以利益诱之。”

长乐当时问:“大将军,有的人,则是情义在前的。”

周昌盛当时讥讽的嘲笑她:“长乐,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讲情义的人早就死了,就算是他运气好,能活到现在,谁又会和他讲情义,他又敢和他去讲情义?”

“长乐,能让关系保持忠诚和稳固,只有利益,滔天的权势、无尽的金银、漂亮的男人女人,都是利益的一种。”

长乐记得她当时傻傻的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周昌盛,你我是结发的夫妻,我们二人利益又是什么?”

周昌盛当时仰天长笑,笑的浑身直颤,笑过之后冷冷的看着长乐,反问道:“这话该我问你长乐公主才是,你我的利益是什么?”

长乐摇摇头,她想不到她和周昌盛之间有什么利益,金银?人?权势?这些周昌盛都有了,他还要从她身上要什么利益呢?

周昌盛嘴角远远的撇起,带着清清楚楚的恨意看着长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大将军封号不是利益?我们周家满府的册封不是利益?我后院那些妾侍不是利益?库房里堆放的珍珠玉石名人字画不是利益?”

长乐看着周昌盛狰狞似乎还委屈的脸,不敢再问了。

其实她还想问,这都是你的利益,可是我的利益是什么呢?

周昌盛看着长乐呆愣的苍白的脸色,讥讽的笑着,“长乐,你想说,这都是我周家能得到的利益,你的利益在哪里是不是?”

周昌盛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怒气冲冲的踢碎了对面的红木桌椅。

“言峰不是你的利益?言毅不是你的利益?这大炎朝最大的权柄都在你手里,难道不是你的利益?”

当时的长乐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周昌盛癫狂的脸。心里一片冰凉枯寂。

半生痴情赋予流水,到最后,这沉重的权柄却成了周昌盛和她之间的利益捆绑。

“别哭别哭,欢喜,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不对?”周昌盛手忙脚乱的擦着欢喜仿佛溪流一样的眼泪。

“五哥,你说的对,是我想偏了。”长乐将头抵在周昌盛的胸前,就像是靠在言峰怀里一样。

“五哥,你永远这样好不好,不要变好不好?”长乐在周昌盛的怀里喃喃的说道。

不要变,不要变的像以前那样,伤的她千疮百孔,伤的她心如死灰。

长乐彷如真的是在十五岁,并没有经历日后断然的背叛和彻骨的伤害。

“好好好,五哥不变,欢喜喜欢什么样,五哥就长成什么样。”周昌盛笨手笨脚的揽着怀里的欢喜,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长乐伏在周昌盛的怀里哭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收住了情绪,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当下的周昌盛和以前的周昌盛长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周昌盛没有了她的撺掇,没有去垂涎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文治武功都受到了最好的启蒙和教养,兼之陪着无论时不时的去市井体察民情,更是打开了他原本狭窄的心胸。

当下的周昌盛能文能武,虽然世故一些、激愤一些,但是还是赤诚一片。

而且对她没有猜疑没有怨恨,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她。

“好了好了,不哭了,怎么像个小娃娃一样,眼泪这样多。”周昌盛轻轻扶着长乐柔软的头发,心里又酸又软。

长乐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泪痕,带着大大的笑意,坐直了身体,将周昌盛推着坐到对面。

“五哥过了年就是十八岁了,侯府现在根基还未稳,我和哥哥也还没有立身之本,这两年,五哥还是要帮我和哥哥跑跑庶务。”

长乐高兴的扬起了两条弯弯的有些稀薄的眉毛,嘴角边小小的两个笑涡也盛满了笑意。

“等五哥满二十岁了,就去福建水师历练两年,五哥和世子一样,将来必是要承接老侯爷的担子,定然要从军的。”

“五哥也可去和老侯爷说说,让老侯爷在给咱们两年时间,等我和哥哥有了自保之力后,再派你出门。”

“五哥也趁机向老侯爷要几人,现在就按照亲兵□□,将来放入军营,也能是将官级,老侯爷久经沙场,最是知道沙场上需要何种的兵士,让老侯爷费费心,给你和世子□□出个亲卫队出来。”

长乐越说越兴奋,上身仰了起来,她怎么忘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老侯爷呢。

“和老侯爷说,不用担心银钱,不用担心惹人耳目,银钱我有,掩人耳目的操练之地我也有!”

“五哥你和世子将来有一日,肯定是要带兵出征的,大炎朝现在危如鸡卵,福建也就五年左右的天平时间,等水匪们这几年掠够了金银,买了足够多的亡命之徒后,就是他们重新登岸屠杀之日。”

“西北蛮夷去年水草丰盈,想必人口和牲畜都能过个好年,今年雨水不好,他们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蛮夷侵扰我大炎朝国境每年都有发生,明年或后年,蛮夷必会大批人马抢劫我大炎朝百姓。”

“五哥,你可以和老侯爷说说,让老侯爷心里也有个数,他还没有到金盆洗手、宝剑归鞘的时候,一旦烽烟起,能排兵布阵,能带兵出征,大炎朝放眼望去,威望和能力并存的,只有勇毅侯爷一人了。”

“西北大将军耿时雍,带领三十万西北大军镇守蛮夷,年年都要血战,年年都要死人,耿老将军的儿子女婿,差不多全部死光了!“

“这样的忠臣良将,伤病缠身,年近七十,却还要月月给皇上写折子,字字泣血,行行有泪,哀哀啼哭,只求皇上能多拨点银子给西北军,让西北军能吃几顿饱饭。”

“耿老将军以一人之力统帅西北军,他今生今世都不能离了西北,否则他一走,常年没有军饷没有吃饱过肚子的兵士,即刻就会哗变。”

“五哥你看,皇上明明有金子有银子的,却留着修建金子铸成的通天塔。”

“还有和老侯爷齐名的聂原聂将军,聂家世代镇守湖广,统领湖广兵,威慑苗疆,聂将军的两个嫡子,比五哥的父亲还要早死,血脉都没有留下一支。湖广那冬天阴冷潮湿,聂将军两条腿风湿严重,早就已经站不起来了。就这样,皇上还扣了聂将军的家眷在京城为质。”

“聂将军一生威名赫赫,虽然日日挂念老娘、发妻和嫡女庶子,去不敢回京述职,就怕皇上卸磨杀驴,他一旦放了兵权,就马上会死无全尸。”

周昌盛带着钦慕的眼光时刻不离长乐带着光的脸庞,他何其有幸,能娶得如此聪慧的女子。

长乐说的事情,他以前也听说过,不过都是市井之间的以讹传讹,他当时不以为然,听后一讪,也就算了。

如今听长乐这样一说,他才惊觉事情的严重。

“五哥,我在宫里听天机的道童说过,天机数年来,一直在寻找一种叫“石精”的物件,这石精似铁非铁,似金非金,似银非银,只在铁矿的矿坑深处才能寻到。”

“我已经嘱咐金枪了,此次开矿,必定要替我寻到这个石精。”

“一旦有了这个石精,我们就能拿来和天机做一笔交易了。”

“天机这个人,什么都贪恋,他和皇上一样,最是惧怕老去和死亡,一旦给出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东西,就能换我和哥哥一个安稳的护身符,保我和哥哥有个显贵的身份,不再被大皇子等人像捏蚂蚁一样轻易就捏死。”

周昌盛微微用力的握住长乐的两只手,心疼的看着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