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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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是被窗外细碎的交谈声吵醒的。
交谈声很轻,我迷迷糊糊的听了几句,发现是香奈惠和忍在说实弥出去了之类的话,貌似是因为她们敲门没有人回应。
……啊,这么一想,我大概是被她们的敲门声吵醒的,而不是交谈声。
啊嘞?真奇怪啊,我今天居然睡的这么沉吗?
是不是该起来跟两个孩子打声招呼,就说我回来了……接着应该给主公大人写信,商量柱合会议的时间……啊,在会上的说辞也要思考……
脑子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直到两个女孩子走远了,我也仍旧躺在床上。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不想动弹。
……身侧传来轻缓的呼吸声。
我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看向那个即便在睡梦中也紧紧拥着我的白发青年。
他睡得并不安稳,我一动他就拧着眉朝我这边靠,毛茸茸的脑袋往我身上更温暖的颈窝里蹭着,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狗。
我搂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肌肤相贴、彼此间毫无缝隙的感觉似乎让他安心了些,舒展开眉头重新睡熟了。
……果然是累到了吧。
我看着他眼尾旁到现在都没有消退的薄红,以及脸上无处掩饰的疲惫,忍不住这样想着。
明明只是第一次而已,但他昨晚却一直在勉强自己,就算已经累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腰腹和腿上的肌肉都因过度疲劳而打颤,也紧紧的搂着我不让我出去,直到天边破晓才实在承受不住,在我怀里直接昏死了过去。
那样无论我怎样给予都感不到满足,自始至终急切的接纳着我的全部、甚至迫切的希望得到更多的样子,让人很轻易的就能体会到他内心中深埋着的强烈不安。
从昨天到现在,他始终不知疲倦的渴求着我的一切触碰,像脱水的鱼一样紧紧的揽住我索要亲吻,又不顾自己能承受的极限拼命打开自己,挽留着我,咬着唇哭泣着央求我留下……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感受我的存在。
……别这样啊,就算是我也会心疼的。
我自认是所有的我中情感最丰富的一个,以至于看着现在的实弥,我竟然会忍不住想象等自己真的离开,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啊,这样下去说不定我真的会……
我情不自禁的箍紧了实弥的腰肢,微微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亲了亲他的眉心。
唉。
那一天,实弥一直睡到下午才醒过来。
我一直守在他床边,看见他醒了就扶他坐了起来,先给他喂了一杯水。
实弥起身的时候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但他什么都没说,就着我的手把水喝完,然后轻轻舒了口气,握住我的手看了眼窗外:“……什么时候了?”
“已经下午了哦。”我理了理他稍显凌乱的白发,唇边挑起一抹笑容,“饿了吗?香奈惠说等你醒了就告诉她,她有给你留午饭。”
那句话代表的意思让实弥愣了愣,然后难免感到了一丝难为情,撇开头红着耳根嘟囔道:“……你中午怎么不叫醒我?”
“为什么要叫醒你?我可不是那种让恋人劳累了一整晚还不让人休息够的差劲男人。”
我忍俊不禁的笑道,抬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然后指尖顺着他的面颊缓缓下滑,在脖颈处星星点点的吻痕上顿了顿,轻声开口道:“不过,现在这样确实不太好出门。”
实弥的眼神迷茫了一秒。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的指尖就冒出了生机勃勃的绿光,开始消除他身上的痕迹。
虽然是在白天,但突然出现的光芒还是很显眼的,起码实弥立刻就睁大了眼睛,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惊异的瞪着我的手:“这是什么?”
“是一种治愈的能力。当然,和那天晚上让你活过来的能力并不同。”
我这样语气平静的说着,抬眼看向猛然愣住的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很难相信吧?但现在你看到的确实是事实,我的确拥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异能。”
实弥怔怔的望着我,好一会儿,才敛下眸光轻轻叹了口气,凑过来环住了我的腰:“你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他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语气似抱怨又似低落的说着,温热的呼吸轻轻洒在我的锁骨上。
我继续消除他身上斑驳的红痕,闻言开玩笑似的说:“还有很多哦。实弥会怪我吗?”
实弥沉默了一下:“……你明知道我不会。”
他紧了紧手臂,抬头望向我的颈侧,看着看着就轻轻吻了上去,动作中透着股亲吻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甚至让人感觉那样的他有些脆弱。
类似的动作他昨晚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所以我知道他是在亲吻我的斑纹,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传闻中,战国时代使用‘起始的呼吸’的剑士们都拥有斑纹。”
心知他肯定不会主动开口问,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干脆直接将事情的始末全都说了出来,“上弦之壹曾是那些剑士中的一个,他的额头上也有斑纹,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件事。”
实弥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黯然的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已经问过主公大人了。”
“……”我不由得哑然。
原来他已经问过了耀哉大人……所以他才会知道“开启了斑纹的剑士活不过二十五岁”这件事是真的,所以昨晚才会那么绝望吧……?
“但、但是开启斑纹也有好的一面啊?不能总想着坏的一面嘛。”
我忍不住捏紧了他的肩膀,竭力让语气听起来乐观一些,“我已经找到了接近鬼舞辻的方法,实力也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了,强到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掉他哦!到那时候我们——”
“如果早知道杀掉那个混蛋要以你的短命为代价,那我宁愿让他继续活着!!”
实弥忽然激动的直接打断了我,手臂随着话语猛地收紧,力道大的让人心惊。
他把脸埋在我的怀里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但我却能听见他嘶哑颤抖的、仿佛泣血一般绝望又痛苦的声音:“为什么偏偏是你……唯独你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啊……”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获得幸福,那个人肯定就是你啊,瑛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
“……谢谢你,实弥。”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轻轻勾唇露出了一个微笑,停下治疗安抚的一下下拍着他颤抖的脊背,声音轻快而温柔:“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哦。”
实弥瘦削的肩膀抽噎了一下:“少骗人了……”
“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我无奈的笑了起来,低头看向他通红的眼睛,目光逐渐温润如水。
“我是一个背负着深重罪孽的人,实弥。以前告诉过你吧?我有着前世的记忆,我知道自己做过很多无法饶恕的事……甚至可以说,鬼舞辻之所以会变成鬼,都是因为前世的我。”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种事怎么能怪你——”
“嘘……嘘,听我说。”
我伸出食指点在实弥的嘴唇上,堵住他完全不假思索的就要脱口而出的激烈反驳,并因为他的反应而由衷的高兴起来,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眉眼眉梢都洋溢着笑意。
“你看,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得到你的信任和理解——所以我真的很高兴。”
“在这段像是偷来一样不该延续的生命中,我看着妹妹们平安快乐的长大,被鬼杀队的大家信任和崇拜,更重要的是,我能够被实弥这样温暖的人认真的喜欢着……”
“对我来说,这就已经是无比珍贵的、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啦。”
实弥看着我愣住了。
我歪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真心实意地笑道:“当然了,遗憾当然还是有的,毕竟我只剩下六年了嘛——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伤心和痛苦上啊。”
我说着晃了晃实弥的手,凑近他近距离的凝视着他漂亮的紫瞳,对他眉眼弯弯的说:“我的实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所以我希望自己在生命中剩下的每一天都能看见你的笑容,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快乐的。”
“——你愿意给我一个用余生所有时光来陪伴你,让你永远快乐下去的机会吗,实弥?”
不死川实弥怔住了。
他完全反应不得的将眼睛睁到最大,眸中满是错愕和怔忪的注视着蓝发青年比太阳更耀眼的笑颜,视线忽然不受控制的模糊了。
到底是多么温暖、多么温柔的人,才能在自己的生命只剩六年的时候,反过来向他人请求陪伴着他们,请求由自己带给他们幸福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那些神明又到底怎么忍心,将这样美好的人在大好的年华就将他的生命夺走?
但是、但是啊……
不死川实弥透过朦胧的视线望向胡蝶瑛二无比认真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在对方怀中流下泪来。
但是胡蝶瑛二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个一生都在守护他人、责备自己的男人,是真的觉得仅仅能够被重要的人在乎着、喜爱着,自己就足够幸福了。
不仅如此,在宝贵的生命只剩下短短六年的时候,这个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希望身为他恋人的自己能够快乐。
何等温柔又高尚的人啊。
他是想守护他的……明明在心里发过誓要守护他,想与他一起白头到老的。
不死川实弥抱紧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恋人,在那一刻止不住的泪如雨下,心里的苦涩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慢又认真的点头,声音沙哑而哽咽的说:“……好。”
“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保持快乐……我会在你剩下的时间里,一直陪伴你。”
当天晚上,我搬进了实弥的房间里,正式开始了和他同居的日子。
白天的时候,我去信给耀哉大人,与他商定明天就举办柱合会议,和同僚们共同商讨最终决战的事。
……不知不觉,我和无惨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啊。
也罢,想必他也早就想对这段千年的孽缘做个了断了吧。
嘛,不过就算他不想做了断,我也会逼着他做的。
深夜时分,我轻轻推开实弥抱着我的胳膊,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蝶屋的夜晚十分安静。
因为鬼已经许久不曾活动,这里连伤员都没有了,只还住着我、实弥和几个妹妹。
……不,或许还要加上另一个“人”。
朦胧月色中,我来到缘一零式面前,抬手将攒了许久的生命力尽数注入了他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有着六根手臂的人偶轻轻颤动了一下,在我的注视中一点一点的抬起了头。
“瑛二…大人……”
他语调机械却又莫名轻柔的呼唤着我,低头如同慢动作一般放下了刀,俯身缓缓的跪在了我的脚边。
“四百、七十八年未见……继国缘一……特来向您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