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年前成立的那个单位,当年是何其牛气:某项目开业,道旗广告从市政府插到项目所在地三十多公里,就餐接待安排在这座城市当时最好也是唯一的五星级酒店,酒店内外是铺天盖地的形象宣传;房地产热,土地热,加上特殊的地方鼓励政策,“自主招商,滚动发展”,一片片的茶园、耕地、荒滩经过青苗补偿、国有土地转让形式,一笔笔土地出让金滚滚而来,单位福利也不必多说:放在饭店一张空白支票,我们会经常来吃饭,啥时候你需要钱结账了,就填上数字找财务;禽蛋公司?给你五万元,我们二十多个干部职工每月十斤鸡蛋……单位副职在市一号的“大哥”的同事带领下去书记家汇报工作,只是书记不在,“弟妹”在,他俩偷偷把几百元购物卡塞在沙发缝隙里,回头跟书记电话提示,书记说:派人拿走,否则我送到纪委!

所以,想调入这个刚成立的单位,比调入任何单位都难,能够进来的,都是“关系不一般”的牛人。

可是,这么一个好单位,很快就随着国家政策的变化而走向了下坡路。我是在走下坡路开始,经过竞争上岗来到这儿的,负责对外招商。于是便开始了与黄姐一个办公室的八年岁月,即便后来我们单位出现变故,人员分流,我们仍继续一起工作了几年,再后来,我们彻底分开了,但是偶尔联系一下,甚至一起吃个饭,去共同朋友家里聚一聚。

黄姐大我五岁,大学毕业后在外地教书,后来调回进入我们单位。可是,她遭遇的第一次婚姻极富传奇的失败,当然其中的故事情节都是碎片化进入我的耳朵的。

黄姐又结婚了,她工作过的那个城市的一个青年才俊。我见过他以及他带的那个女儿,还有他的父亲,毕竟,那个年代请客吃饭都是公款,接送客人都是公车,包括黄姐有时候去市区送货——他老公是药品代理公司的,所以,医药代表是很吃香的职业,包括他的舅舅,也参与进来,日渐富足。

黄姐的房子买了一套又一套,而自己家的老房子也进入拆迁。姐妹三人都大学毕业,这和小院里的那棵顶天立地的银杏树带来的风水很有关系,她说。所以,拆迁时候,这棵树据说也补偿了不少的钱。

黄姐退休了,去年,55岁。偶尔通过朋友圈,看到她在打理上海别墅的草坪;又看到她的女儿去了米国后来英国某某知名大学;再就是我知道她住的大房子在我家不远处,我还曾经受托给她送过一盒子海鲜——那是我的朋友给她的。

我的这个朋友,在景区经商,能言善道,机智聪明。某年因为我爬山受伤,单位同事就叫来三个人把我轮流背下山,回头我给三人各买了一箱白酒表示感谢,只有这个朋友不但诚恳表示感谢,还买了东西一定要来看看我,三来二去,我们这些年就成了过年过节经常来往的亲戚了,包括他盖房子缺钱、女儿就业,我都力所能及的帮些。

黄姐某次带国外女同学来玩,就遇到了我的朋友,提起我的名字,朋友十二分的热情,不但免费喝茶,还送了外国友人一些。弄得黄姐就有些难为情了,于是,就有了我应黄姐之邀去朋友家的第一次。

去年退休前,黄姐突然邀请朋友一起和其他公职人员去东北旅游,朋友大开眼界,表示如何感谢人家。我说,你可不要叫她知道我也知道啊!那是你们的事儿。

昨天,朋友来电话,说明天黄姐等人去他家做客,问我有时间没有。我说明天周一啊,我要上班的。再说了,黄姐带的朋友我都不认识,算了吧。

黄姐退休了,过几天妻子也就退休了,一个人的生命轨迹往往就如此快捷简单地结束,包括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成都大学党委书记以及那些个大学自杀的研究生、本科生等等,大家都在质疑中国的大学怎么了?其实,也不仅仅是大学,中国的教育、医疗、住房、经济改革等等,都进入了一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书记说这个的时候表情很凝重,很肃穆。

一个人病了,你能去跟他过多计较言语得失吗?一个家呢?一个国呢?屈原的死,楚国觉悟了吗?六君子的血,唤醒了民众了吗?《英雄》没有成功刺杀秦王,是因为他知道秦王死了,天下大乱,苍生更苦!文人的懦弱,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成了一条可怜的蛆虫,完全忘记了“鱼死网破”、“玉碎瓦全”的枪杆子理论——如果那个王校长真的是这个社会的癌细胞,你这个书记起码具备以死抗争杀死一只癌细胞的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