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道知道林冲是个不愿与人相争的人,又继续道:“枪乃百兵之首,若无名师传授,也练不出什么名堂,若是林教头肯点拨个两三招,在下感激不尽。”

“若是教头不愿,也是无妨,直请兄长吃些茶点,算是相识,日后见了,也能招呼一句,待用过茶点之后,在下自是离去。”张正道姿态放的极低,也给足了林冲面子。

只见林冲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韦贵,想了想道:“既然官人有此雅兴,我便与你较量一番,权做切磋,不可伤了和气。”

张正道大喜道:“如此便拜谢兄长,若是能学得一招半式,在下的枪法,定然精进不少。”

当下,也不吃茶了,结算了茶钱,跟着林冲回到家中。

待林冲叫开房门,那使女锦儿刚想与林冲通禀,说有两个人前来拜访,正在外街的茶肆等候,只是话刚出口,便瞧见张正道和韦贵跟着进到院中来,止住了话语。

林冲夫人张贞娘出来迎接自家相公,见到有客人到访,急忙唱个喏,与张正道二人见礼。

“这位便是嫂嫂吧,在下郓州清河县张正道,特意拜访林教头,多有讨扰,还请嫂嫂见谅。”张正道抱拳施礼。

张贞娘果真长的花容月貌,难怪日后那高衙内,苦苦纠缠着不放,宁可陷害林冲,也要将张贞娘弄到手里。

“官人,我这就去准备晚饭。”张贞娘与林冲说完,便带着使女锦儿回房做饭去了。

院子里,亦是摆着一个兵器架子,上面插放着一些刀枪棍棒等物。

林冲上前选了两根短棒,将其中一根递给张正道。

“你我较量,权在切磋,不可伤了和气,便用此棒,如何?”林冲道。

张正道心中知晓不是他的对手,用棒比试,正合他心意。

“自无不可,还请教头手下留情。”张正道试试了短棒的长度和圆润,手感极佳,倒是趁手。

林冲见状,一撩衣袍,掖在腰间,摆开一个百鸟朝凤的架势,大喝一声:“请了。”

张正道解掉腰间的钱袋,扔给韦贵,单手抡动短棒,舞了一个车轮转圈,而后斜背梢棒,摆了一个大圣劈挂,双脚岔开,左手提起,笑道:“林教头,请。”

林冲见他舞棒的姿势优美,却是个花架子,亦是不知道他手段如何,便有心试探一下。

“嘿!”

林冲率先出棍,一条梢棒,带着风声,劈头盖脸砸来。

张正道经过孙元的间歇式指点,比之当初,有所精进,怡然不惧,抬起手中短棒,一招举火烧天式,想要硬接林冲这一棒。

只是张正道却是托大了,林冲气力强劲,那棍棒力大势沉,打在一起,震的张正道双手发麻,险些脱手扔掉短棒。

经过这一合,张正道对林冲的枪棒手段有了一个直观认识,不敢松懈,小心沉着应对。

林冲一合之后,对这张官人的手段亦是了然于胸,果真如他所言,没有经过名师传授,枪棒手段没有甚么名堂。

但是这番比试,乃是切磋,且张正道早就有言,乃是希望向林冲请教,得他指点。

林冲便收了几分力气,与张正道斗在一处,一是卖给韦夫人的面子,二是却也来了兴致,施展施展腰身。

一个用尽十分本事,手中短棒,上下舞动,犹如九天神龙下凡尘,使得格外花哨。

一个收住自家气力,手中短棒,左挑右刺,犹如下山猛虎匿丛林,使得极其刚猛。

两个人眨眼之间,便斗了二十余合,张正道心知林冲是在有意让他。

有数次,林冲的短棒都是慢了一下,便是错过点在他身上的机会,好让这场比试,不至于过早收场。

经过这二十余合的较量,张正道对自己的枪法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

难得有此良机,能与高手过招对阵,张正道不愿意放弃这次机缘,虽是早已落败,却依旧大开大合,将手中短棒抖动挺刺,招招都是搏命之法。

林冲见他气势一变,亦是吃了一惊,这人似是有临阵突破之意,当下便又收了罢斗的心思,继续与他对敌。

张正道一棍在手,大有天下尽有之势,盘旋点搠,角度刁钻,似林蟒出洞,直往前杀。

林冲则是,架隔遮拦,一改勇猛之气,尽皆收守,配合周旋。

眨眼又是过去二十余合,张正道攻势有些弱了,却是气息消散了一些,体力跟不上了。

毕竟没有经过名师点拨,不会那练气之法,再加上家中女人甚多,一个赛着一个的争姿斗艳,消磨大官人的意志,这脚下的步伐,自是乱了。

林冲见此,便有心罢斗,当下,只使出两棒,便将张正道手中的短棒挑飞,掉落一旁。

收了横在张正道脖颈处的短棒,林冲随手扔到一旁,大笑道:“好枪棒。”

这时,又有人高声叫道:“好枪棒。”

众人巡声望去,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跨步入院。

林冲赶忙迎上前去,施礼道:“泰山怎地得空来了?”

老者不理会林冲,上下打量张正道,点点头道:“倒是一个好苗子,只是可惜了。”

林冲疑惑问道:“可惜什么?”

老者摇头道:“骨骼齐全,难以再有所精进。”

张正道却是听懂这老者的意思,不以为意,拱手一礼道:“可是张教头?”

老者点头。

这人却是林冲的岳丈张教头,早些年也是禁军教头,与林冲之父林提辖交好。

张教头又道:“脚步虚浮,下盘不稳,若是骑在马上,还能可堪一战。”

张正道见张教头有心指点,当下便虚心求教道:“还请老教头不吝赐教。”

张教头自从军中退了之后,闲在家中无事,今日便是闷的发慌,这才自家中赶来,想和女儿、女婿说些话。

“左右也是闲着,你若有心求教,明日一早,便到殿帅府前那条长街上,左数第五家便是老汉家中。”张教头却是应承了下来。

张正道心中大喜,若是能得张教头的指点,自己这棍棒枪术,定有长进。

“在下谢前辈厚恩。”张正道又是恭敬一礼,而后又对林冲说道:“林教头,天色不早,我们弟兄就不做讨扰了,改日得闲,再请教头吃酒。”

林冲道:“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饭。”

张正道摇头道:“却是不好讨扰教头一家说话,在下告辞。”

又对张教头恭敬一礼,而后带着韦贵径自走了。

却说林冲送他二人出门,关了院门,陪着张教头一起入了厅内。

“岳丈,此人来路不明,为何要与他如此?”林冲不解问道。

张教头道:“难得碰上个好苗子,我见他举止有度,不似歹人,明日我再试探一下,自是无妨。”

林冲见老泰山混不在意,便也放下此事,取了藏在家中的好酒,待张贞娘和锦儿端上饭菜,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自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