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感觉自己的袖子里抖动的厉害。

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在颤抖的帕金森。

落在玄真的眼里,这大概是恐惧到极致的一种表现。

当然,玄真并不觉得李玄会害怕:他今日敢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陛下志向不小,可这帝道……从何而来?”

“好吧。我听说:天命之谓性,天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在我看来,天底下所有的道,不过都是大道之中的一个细小支流,包括国师的道,也不过如此而已。

帝道何在?帝道在天、地、人心!”

玄真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陛下,这是又得遇名师了么?”

李玄轻轻摇头。

“陛下可知修道之人,常说的境界有几个?”

李玄张口结舌:对于这一点,他原本想着了解了解,只不过实在是太忙,还没来得及问——也因为燕孤寒平常脸色实在不好看,所以李玄也不愿意开口。

“可是练气、筑基、金丹……”李玄说的小心翼翼,还注意看玄真的脸色。

玄真微微一笑:“陛下果然不凡,这等归纳之能少有人能敌,不过,你说错了——在乾元大陆,修炼共分五境:第一境为入道境;第二境为通灵境;第三境为人仙境;第四境为明照境;第五境为神人境……”

“国师现在已经是神人境了吧?看来长生久视,自在逍遥就在掌握,恭喜二字李玄说不出口,告辞。”

“且慢。”玄真起身,对着李玄抱拳拱手:“陛下,从此刻起,你不是陛下九五之尊,我也不是蒙山教教主方外之人,我们今日只是道友,道左相逢坐而论道,如何?”

“我的道和你的道根本不同,有何可论?”

“刚才陛下还说道途不过是万流归宗,那就是有可论之处。”

李玄沉默片刻:“可。”

玄真微微一笑,两个大袖一拂,竹屋之内凭空出现两个悬浮的莲台,玄真拱手:“道友,请。”

李玄坐在莲台之上,顿时间眼前一片茫茫,竹屋和台案等都已不可见,只有眼前玄真和座下的莲台,清晰可见。

李玄咋舌,却不露声色。

“道……何意?”玄真眼神微微变化,眉头皱起,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说出那句话。

“不可说。”

“道若不可说,这天底下数百个教派每日苦修的,又是为何物?

“术而已。“

“道在何处?

“道无处不在。”

“何为练气、筑基、金丹?”

“何为入道?不过是名称不同而已。”

“道友因何入道?”

“自然而然。”

“若只是想一统天下,这样的道可是真道?”

“若只是为了一己飞升,这样的道可是真道?”

“若蒙山教亦是道友治下之民,关闭蒙山教岂不是伤民之举?”

“万民苦蒙山教久矣——留蒙山教为害世间,于万民来讲,就是不道。”

“蒙山教教众众多,一旦解散,流离失所,岂不更是危机重重?”

“任何事做起来都有危险:你修道途中跨境之时有没有危险?”

“有,可是……”

“没什么可是。有危险你就不跨境了吗?”

“不会。”

“正是。我不敢为主而为客——正因如此,我今日才会来此,也是全了始祖当年的几分恩义,自此之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若是相遇,唯死而已。”

“你本锐气冲天,偏又说不敢为主而为客,岂不是互相矛盾?”

“我的道不是给你解释的,这才是我的道。”

“大周或许会因你如此刚愎自用,至此而绝,你真的想好一切了么?”

“我本飘然来,何惧飘然去?天地知我心,不必理藩篱。”

“道法根深腹内藏,偏遇可笑小儿郎。原本不识愚痴种,今日一见信张狂。道友,你如果后悔,一切,还来得及。”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玄真道友,兴致已尽,就此告辞。”

“小道恭送大周皇帝陛下。”

李玄下了莲台,几步就出了花园,直接上轿,回宫。

出了朝阳观大门,果然见门前两个巨大的旗杆已经消失不见,李玄微微摇头,轿子如飞而去。

……

“教主,据弟子查看,那旗杆并非是被雷符击碎。”

“我知道。我知道。”

玄真喃喃自语:会是他吗?道……一想起李玄说的那句话,玄真就是一阵头疼。

是该头疼啊。

又起风了。

……

暗夜,没有一丝月牙。

风声呼呼。

经过眼前这凤栖门,再经过前头的蜃龙门,也就到了宫门之外。

上官巧忽然一摆手,轿子顿时稳稳停住。

“小心戒备。”

“统领,要是情况不对,我们冲过去岂不是更好?”说话的是羽林军东路统领谢涵之。

上官巧轻声说道:“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凤栖门四周各有三百个弩手,你的速度不会比弩箭更快。”

“那我们留在这岂不是更危险?”说话的是羽林军西路统领赵云来。

“谢涵之、赵云来、东霞客、史惊风……你们四个给我牢牢的护住陛下,其他的事交给我,记住,你们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的话,我们都将是大周的罪人。”

“陛下,果然有敌人埋伏,有四个统领护卫,我来扫清障碍,再加上轿子本就是一件宝物,防卫无敌,是以还请陛下宽心。”

李玄的声音传出来,听不出有什么愤怒的情绪:“主谋必不会现身,你们将这些逆贼斩杀即可,我们好早点赶回去。”

“嗖”“嗖”“嗖”“嗖”

无数的弩箭穿空而来,混合着风声,形成一种摄人心魄的尖利声响。

谢涵之四人早已各自站好方位,各自负责一方,李玄在轿子里只听到呼喊声和沉闷的声响,倒是没有一根弩箭碰到轿子上来。

远处,不断的有惨叫声传来,这是那个神出鬼没的上官巧的战绩:毕竟这些普通的武夫在她眼里和一块石头也没什么分别。

决斗的双方,都没人出来说话,这让李玄有点不适应:在蓝星的电视片里,不管是什么情况的对手,见面先唠几分钟的嗑儿绝对是正确的,虽然你骂我我骂你其实都是在那扯犊子,但是,制作人包括编剧都是乐此不疲——他们觉得看这些节目的人都挺傻的,所以,让反派话很多。

反派死于话多:现在这些敌人不先撂几句场面话,李玄觉得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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