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空闲下来时间就过得非常慢，谢回一一摸手机才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

先回电话告诉小张一切邮箱后又给费秋娴回了个电话，然后看着昨天晚上他静音之后韩自琛打来的七八个电话，让他有些失神。

他到底会是谁的替身。

十二月底，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谢回一坐在铺着地毯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下了一夜了，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谢总，”小张适时地敲门进来了，“下午代言人会在公司开一场直播，是《战魂》的首次直播。”

“好，都安排妥当了吧？”谢回一起身回到办公桌前，看着今天的日程表。

“是的。还有，明天您需要去一趟琛瑞做季度报告。”

谢回一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知道了。”

他签合同到现在也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韩自琛完全就是把他当成发泄工具，短短一个月他发烧了三次，到现在腰上还贴着膏药。

这就是年轻人的体力吗，真羡慕。

《战魂》的代言人名叫魏佳，是一名颜值与才华并存的小明星，谢回一只见过他两次，但整体印象还不错，有年轻人独有的活力。

因为是从琛瑞手里截过来的人，谢回一花了不少钱，好在魏佳争气，在这之前也是一名游戏界及其有名气的主播，刚一开播就有百来万粉丝到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谢回一交代完事情就离开了他的直播间，季度报告他也已经准备好了。

可一想到要面对的是韩自琛，他又不由得有点儿害怕。

韩自琛这个人，他只觉得多少有点儿人格分裂，人前人后完全是两种人，对于工作一丝不苟，不然他也不至于在一开始的时候那般沥尽心血顶着被抹脖子的风险也要说服他取消撤资的决定。

而在人后，凶残，不知节制，用野兽形容他也不足为过。

宽阔的办公楼里人来人往，谢回一照常被工作人员领着上电梯，韩自琛的助理也照常在电梯口等着他。

一切都一如既往，只是助理脸上那点难以掩饰的笑容让谢回一越发的心里打怵。

在过去近两个月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笑过。

他觉得脚步都有点儿沉重，忍不住开口：“刘先生，你在笑什么？”

他清楚地看见刘子扬的身形顿了一顿，脚步也慢了下来，在离总裁办公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直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把他拉到一边：“谢先生，今天总裁心情特别好，这会儿估计还在高兴呢。”

谢回一一脸懵逼，这家伙，原来还有除了愤怒以外的情绪。

但进了办公室，门在他身后关上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被骗了。

韩自琛咬着烟坐在桌前，两条大长腿就那么交叉架在桌子上，黑漆漆的瞳孔，什么也看不出来，和平时完全没什么不一样。

这就是高兴的总裁？

他甩掉这点儿好笑的想法，抱着手里的报告走到他跟前：“韩……”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勾着脖子往前一带，带着烟味的吻就渡了过来。

谢回一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韩自琛那张近看就看不出任何瑕疵的脸。

这次的吻很持久，也很难得的很温柔，也是一个月以来，谢回一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出那么一点儿异于平时那种波澜不惊似乎天塌了都不会有半分波动的感情。

原来这就是高兴的总裁。

韩自琛松开他的时候才接着抽烟，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报告。

谢回一忙不迭递过去，不超过十秒他就看见韩自琛皱起了眉，最后一把把报告拍在桌子上，眼里的温情瞬间荡然无存。

韩自琛皱着眉看他：“你这两年的季度报告都是给谁做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倒闭？”

谢回一心里又跳出一万把刀。

“报告冗长，我不喜欢看这么长的东西，”韩自琛继续抽着烟，“简洁明了很重要，下次写重点的就可以了。”

谢回一全程一声不吭，韩自琛伸出手又收了回去，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三天没吃饭？”

谢回一：真服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加班，没时间吃。”

韩自琛又皱眉，谢回一本来就瘦，身上那点肉都长在了屁股上，这会儿看上去就跟薄薄的一层肉裹着骨头似的。

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谢回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别让我说第二遍。”韩自琛啧了一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谢回一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最后还是抬腿绕过办公桌，及其缓慢地走到韩自琛跟前。

韩自琛长臂一捞就把他纳入怀里，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果真瘦了很多。

谢回一坐如针毡，屁股底下是韩自琛温柔的大腿，背后是韩自琛宽阔的胸膛，他大气都不敢出。

到底是韩自琛疯了还是他疯了？

韩自琛把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好久都不说话。

隔着厚厚的衣料，谢回一仿佛能感觉到身后人的心跳声，那样有力，意外的让他感到很安心。

他又忍不住去想，韩自琛到底会为了谁做出和自己家里闹掰这样幼稚的行为。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韩总。”

“嗯。”

声音在耳后响起，谢回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问的问题脱口而出却变成了别的话：“我能起来了吗？”

抱着他的手陡然用力，韩自琛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我说过，不许反抗我。”

谢回一：啊行行行。

也不知道就着这个姿势坐了多久，敲门声突然响起的时候韩自琛才松开他，谢回一一个踉跄差点儿站不稳，抬起头看着推门而入的刘子扬。

刘子扬半个身子探进来，朝韩自琛道：“韩总，苏总过来了。”

韩自琛整理着领带，起身往外走，看都不看谢回一一眼。

谢回一对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声地骂了好几句。

苏总？哪门子苏总？

京城姓苏还配得上总这个字的还能有谁？！

谢回一抓起报告就往外走。

会客厅端端正正地坐着身着西装的男人，不苟言笑的外表让他周身都在释放低气压一般让人难以靠近。

谢回一也止步在了厅外的走廊，透过玻璃看见了苏行的脸。

韩自琛进了门就开了百叶窗，谢回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面一点一点模糊。

该不会韩自琛喜欢的人是苏行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出了琛瑞就接到了夏锦恋的电话。

这是两人自从上次的饭局到现在的第一次通话。

“回一哥，你现在有空吗？陪我喝两杯。”

“现在？”谢回一坐进车里，“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夏锦恋应该是笑了一下，“你来我家吧，我一个人怪孤独的。”

谢回一想到了他和苏行的关系，原来是哥哥出门了，弟弟在家孤独找人喝酒啊。

于是他开车前往夏锦恋发来的地址。

那是一栋新式公寓，三层。

夏锦恋穿着家居服，高领毛衣遮住了脖子，谢回一还奇怪开着暖气穿这么多干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夏锦恋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脖颈，上面有着一连串红痕。

准确来说，是吻痕。

他的心猛跳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陪着夏锦恋喝酒。

“你少喝点儿，这么冷的天。”谢回一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拿走了他手里的酒，夏锦恋想来抢，身子一歪就倒在了他身上。

夏锦恋也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会露出本来的一面，一上头就开始口齿不清。

他嘴里似乎是在呢喃着什么，谢回一低下头贴近他的耳朵才听清。

夏锦恋说，“哥……我错了……”

谢回一拍了拍他的背。

原来是做错了事儿，哥哥生气出门了，留弟弟一个人借酒消愁啊。

夏锦恋半梦半醒的，抬起头用迷离的眼神看着谢回一：“回一哥，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谢回一一愣，他没想到夏锦恋会问出这种问题，愣愣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上哪儿去知道，他一个万年单身狗，就跟对爱情过敏似的。

他突然想起学生时代那些追求他的人，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为了拒绝他们都说过什么话。

“今天天气不太好，咱俩不合适。”

“我作业没写，不适合谈恋爱。”

“北极熊是白色的，所以你换个人喜欢吧。”

他想着想着没忍住笑起来，真是，自己单身这么多年，也怪不了别人。照别人的话来说，就是长了一张让人不放心的脸，却有一张让人放心的嘴。

夏锦恋脑袋一歪：“这样啊，好吧……”

谢回一觉得他不太对劲：“你怎么了？失恋了？”

不对啊，脖子上吻痕还这么新鲜呢，怎么可能失恋。

夏锦恋却点了点头：“是啊，我失恋了。”

谢回一：……

夏锦恋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明明已经神志不清还妄图跟他唠嗑：“我跟你说啊，谈恋爱什么的，不能急，一定要先看清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尤其是……嗝，太好看的，太有钱的，都不行……”

谢回一安静地听着，听着听着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些话或许只有被伤的深了才说的出来，夏锦恋这个年纪，会吃到爱情的苦也不意外。

谢回一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没事儿，分个手而已，把她忘了，过两个月就好了。”

夏锦恋贪婪地抱住他，紧紧闭着的眼睛流下两行泪。

能忘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