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一个男性捧着手修剪指甲。

她不知道原来的炮灰是不是这样和管家相处的。

为什么修剪指甲这样的事不是女仆来做,而是管家代劳?

在书里邵七夕只是一个提供打脸爽度的炮灰,出场也就十章,她的日常生活更不会详细描写。

俊美的管家贴身服侍……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七夕大为震撼。

英俊的管家单膝跪在她身前,将七夕的左手放在垫着丝绒垫的托盘上,他手里的锉刀用近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力道削薄着她有些破损的指甲。

段知行垂眸看着那两根花苞似的手指,轻柔地打磨之后,又在征得七夕的同意下涂上了护甲油和指缘油。

“大小姐觉得怎么样?”段知行抬头问。

按照人设,邵七夕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满意,七夕当然也不能说“哈哈哈您真专业,涂得真好看”。

邵七夕更有可能直接破口大骂,并且赏段知行一二三四五六巴掌,骂他涂的什么玩意。

七夕试着向天借胆,天说疗养院警告。

一阵沉默后,脸色苍白如雪的美人在一阵微风吹过时,微垂眼睫,缓缓抬手。

冰凉的指尖像是想狠狠抠挖对方的眼睛般,朝段知行的脸上伸去,可纤秀的手指最后却像是突然失了力气,只轻轻触碰着段知行的眉心。

轻柔冰冷得就像冬天落下的第一粒雪。

“你想让我赞赏你吗?”

七夕的声音很轻,但无需仔细倾听,任何人也不会错认这句话里满含的恶意。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夸你?】

段知行微笑摇头:“当然不是,这是我第一次为大小姐服务,没有奢望大小姐的赞赏。”

段知行的话滴水不漏,他在托盘上再次拿起了两根镶嵌着珍珠的护甲,将之套在了七夕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上。

随后段知行便起身,站在了一旁。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七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激怒了段知行,总之不肯抬头看他。

有本事就突然暴起给个痛快。

两个人在凉亭互相battle了一会谁更安静。

七夕缓缓抬头,段知行便立刻微笑着俯身倾听七夕还有什么吩咐。

七夕又把头低下了。

“……我要回去。”七夕开口。

在庭院的剧情已经走完,再待在这和段知行面对面,七夕真的要窒息。

她手指微动,像是要起身,那戴着指套的左手便被段知行用一块锦帕垫着手腕,轻轻托了起来。

“大小姐小心。”段知行温柔地叮嘱。

七夕稳了稳身形,她刚才差点要跳起来了,但职业素养让她记住自己的人设是个体弱多病的人,就由段知行一路托着回到了邵家的主宅。

天知道她要是跑,用不着一分钟就能回去。

啊,被段知行带着走的这段路,简直比皇上登基的路还远。

七夕踏入主宅,这是一栋四层楼高的洋楼,一层是会客厅,餐厅,多功能活动室,厨房和佣人房,二层以上才是主人房和客房。

如今邵家大宅里,主人只剩下邵七夕一个。

这栋房子的窗帘全都拉开,阳光照入了长廊上,可室内的温度还是阴冷。

七夕被段知行一路送到了二楼的主卧。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段知行站在门口问。

七夕哪还想继续和段知行共处一室,直接摇头。

段知行脚尖一转,像是要离开,只是临走前,他笑着对七夕说。

“大小姐似乎有些变了。”

房门缓缓关上,七夕陷入“我崩人设了吗”的纠结中。

【坏崽崽观察了七夕好久,突然开口:你是娘娘吗?】

【七夕:什么?】

【坏崽崽好奇:……长长的指甲。我在电视上看过哦。】

坏崽崽沉默一会,像是在回忆,随后突然拍着胸口大声喊。

【坏崽崽:请太后娘娘安!】

【七夕:?】

七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随后抬头看着卧房里的全身镜。

嘿,这个护甲套一戴,还真像个反派后宫娘娘啊。

可是不管怎么样,七夕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任务,跨越了资深前辈们没能跨过的那道坎。

刚才她光顾着高兴,现在也明白过来了,果然是因为……

【坏崽崽:我超厉害!】

【七夕:抢个棒棒糖不算事。】

【坏崽崽:……】

眼见坏崽崽又要趴地上打滚发脾气,七夕连忙哄“是是是,你个卑鄙无耻的恐龙崽超厉害”。

但剧情提示显然不想让七夕过得太舒服。

让人一听就丧气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孩童的哭声拉开了邵七夕作为恶毒炮灰的序幕。在那天之后,邵七夕用恐怖手段统治了整个邵家大宅。段知行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想,也许那个时刻就快来了。】

七夕把这句话粗品中品细品,来来回回品了许多次。

觉得剧情想让她明天就死。

七夕脸上露出了疲惫的微笑。

好了,明天就回穿书局打牌。

邵家大宅一楼,段知行穿过长长的走道,户外的春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

他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外边的暖意吹到宅邸内。

望着眼前的景致,段知行缓缓抬起手,下意识地触摸眉心。

过去邵七夕谁的话都不听,但还是有些忌惮段知行。

因为段知行无论姿态多低,也从未恐惧过她。

对于不知深浅的事物,人类总会下意识保持距离。

在今天之前,邵七夕是从不许段知行近身的。

可是今天邵七夕不只让段知行整理了指甲,还触碰了他的眉心。

……真奇怪。

段知行在刚才试探着对邵七夕说了那句“有些变了”的话,邵七夕没有回答。

她只侧头看着窗外,露出线条优雅精致的侧脸,像是一幅静止的美人画。

段知行虽然在邵家大宅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期直至成人,但过往似乎从未仔细看过邵七夕的样子。

也许是覆了霜的蔷薇,又或是生在月光下的诡艳阿芙蓉。

如此危险莫测却又……美丽。

段知行不由想起,刚才邵七夕突然靠近时,他一抬眸就看到了一双春水般的眼睛。

路过的女仆对着段知行轻声问好,段知行则像是从突降的梦中醒来,他转头对女仆们笑了笑,就起身离去。

女仆们捂着嘴,轻声说着“好帅”,但段知行是从不知晓的。

他在邵家大宅里就像一台设置精密的仪器,分毫不差地运行着。

等段知行进了房间,他的手机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有讯息送达。

段知行低头打开手机,柔软的发丝落在他的前额。

手机页面上显示着地理位置好,私密性强,设施佳的各色疗养院信息。

青年优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最后他把手机翻转,屏幕向下覆在了桌上。

大小姐的改变也许是一件好事。

再等等。

因为同步角色身体特征的原因,七夕躺到床上时,没一会就跟死了一样沉沉睡去。

等再醒来时,户外天光早已大亮,细软的花枝轻轻叩击着窗沿。

这房间里的暗红色窗帘却依然硬挺地扣在窗上,不许亮光照进房里。

……好阴暗。

要不是坏崽已经在看早上的动画片,还带准点报时,七夕都不知道是不是天亮了。

七夕赤脚下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把窗帘全都拉开,房内突然亮起来,驱散了一室阴暗,要是个吸血鬼这时候就得被光照成灰。

七夕感受着今天的阳光,刚要笑,剧情提示音又响起了。

【请在今天开始使用恐怖手段统治邵家大宅】

七夕垮脸。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打开卧室的门,准备去洗漱。

七夕的房间是个大套房,里边除了卧室还有会客厅和小书房,独立浴室等等。

可刚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外边的会客室里站着个穿着条纹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人。

七夕猛地把刚打开一条缝的房门合上。

刚想和大小姐问好的段知行:“……”

但那扇门很快又打开了,一脸不悦的七夕从门内走出,和以往一样浑身散发着“全世界都欠我”的气息。

仿佛刚才的突然闭门只是段知行的错觉。

“大小姐。”

段知行向邵七夕问好,邵七夕里边穿着丝绸睡裙,外边裹着一件丝绸长外套,听了段知行问好,只抬头看着四周,没有说话。

段知行就摇动着桌上的铃铛,随后就有女仆悄无声息地进来,准备服侍大小姐洗漱。

往常邵七夕从睁眼的那一刻就开始发疯,但今天她却一直很安静。

安静得令人心生不详。

女仆们过去希望邵七夕能变得正常起来。

可当邵七夕真的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却更令人恐惧。

实际上邵七夕突然被人这么一服侍,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柔软的发丝被抹上精油,梳子轻柔地梳着发尾。

毫无瑕疵的脸颊被人用沾水丝巾轻轻擦拭。

有一名女仆正拿着护肤的精油过来,当她抬头时,正好与一直闭目,才睁开眼的邵七夕对上了视线。

女仆登时抖如筛糠,手里的精油罐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七夕差点没被这声吓得跳起来。

但她忍住了,低头看着那名女仆,她手抖得连地上的精油罐都捡不起来。

【坏崽崽好奇:你电她了吗?】

【七夕:怎么可能!】

所有在场的女仆连大气也不敢喘,过去曾经有人在邵七夕面前掉了东西。

大小姐当时就捂住了头,一副被这声音刺激了神经的模样。

之后,她果然开始发病。

她让那个把罐子砸碎的人把碎片捡起来,握在手心里。

轻轻地握住不行,要用力地把锋利的碎片握在手心里,直到刺得鲜血淋漓,掌心血肉模糊,大小姐喊停才能松手。

那时她脸上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笑容,像是渴血的野兽。

如今惨事重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就摔个东西,七夕下意识伸手去捡,却见那个女仆浑身颤抖地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对不起大小姐!求求你不要划花我的脸!”

好家伙,七夕这手尬停在半路。

她对这个人设的日常行为实在是无语了。

划花是不可能划花的。

前辈们骂个人都被送到了疗养院里,她敢干什么呀?

停顿了一会,七夕猛地收回手,像是因为刚才罐子摔碎的声响让她头痛难忍。

病弱的黑发美人抬手摁着自己的额角,从口中吐出了冰冷的话语。

“出去。”

仆人们立刻把地上碎片捡走就滚了。

等浴室门关上之后,七夕倒在软椅上。

太难了,扮演这个恶毒反派真是太难了。

这个人浑身都是雷点,有人掉了东西,有人笑得太大声,甚至阳光太刺眼,都能让“邵七夕”勃然大怒。

【七夕:唉,干坏事可真难啊。】

【坏崽崽:这有什么难的?】

【七夕:……你要是在路边捡到钱会怎么做?】

【坏崽崽:拿去买棒棒糖啊!】

【七夕:很多很多呢?】

【坏崽崽:那就买很多很多的棒棒糖!】

【七夕:你看这就是区别,无论多少我都会交给警察叔叔。】

【坏崽崽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好幽默啊!】

七夕有点气,这不是笑话!

今天就要搞“恐怖”手段统治整个邵家大宅了,她实在烦恼得要命。

该干点什么才能让人惧怕呢?

当然,绝不能过度。

不然就会被段知行直接制裁!

哎哎,不能想,一想心跳就快得不行。

而在主人房之外,段知行已经去厨房看早餐准备得怎么样了,并不在外边。

几个女仆站在走廊上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好可怕!没有发疯的大小姐好可怕!”

以前大小姐就和海里的鲨鱼一样,宅子里稍微有点动静,她就会立刻寻味而来,揪着别人的错处施行惩罚。

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没做。

就像所有游戏里酝酿大招的boss一样,前边的风平浪静,预示着之后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