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远转眸,四目对视,疑道:“提议?”

房东点点头:“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难道不想做什么特别的吗?”

邢远沉默了一会,房东先生并不问他为什么会在奥奴帝国,或许很多事情已经有所把握了,硬要比喻的话,房东先生就像情报贩子,其实很多事情都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了。

自己来奥奴帝国并非本愿,只能说阴差阳错,也是相当偶然地情况下,参与了故事师选拔,然后变成了现在的微妙情况。

因此……不得不说,房东先生突然这么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合适。

“不想。”邢远老实说。

对面却是眼睛一亮,主动说出了提议的内容:“光是看表面,还不能看完所有吧?奥奴帝国皇城这么大,我自认熟悉,如果你想去哪里玩,我都可以带你去,偷偷摸摸进皇宫也是可能的哦。”

祂这语气完全暴露出了蛊惑的意味,但恐怕还不是真正的目的。

饶是邢远对印象中的房东有着接近两米厚的带善人滤镜,都会感觉哪里有点微妙,自己目前处境这么危,哪还有到处玩乐的心思,嗯……但是话说,目前为止,好像也没有人来找自己麻烦。

想到这里,邢远陷入思考,逻辑告诉他帝国高层肯定注意到了他这么一个棘手人物,他也认为或多或少会有人针对自己,但事实上,第二轮都要过去了,他的奥奴帝国之旅依然风平浪静,几乎无事发生,偶尔有些窥探的视线,但又没有实际发生什么。

自己在外最多才是【无知者】,又没有异界的非凡手段,且不论文本如何,单论自己这个人,可能并没有哪里值得忌惮的,只稍几个城卫过来,自己可不得束手就擒了。

所以目前这个情况,其实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帝国高层真的有在注意自己吗?他们觉得这正常吗?有没有可能前几次地外文明的故事出现时也是这样的反应?邢远心中忽然冒出这些问题。

想法快闪,邢远回过神,回答道:“还是算了,倒是房东先生,你是怎么过来这里的?”

房东眉头微扬,道:“空间移动,我是罗尔城没封闭之前出来的,现如今罗尔城封闭了,我也回不去,只好在这里寻寻乐子,没想到你对这里一点兴趣都没有,那咱不能一起逛了。”

“倒不是没有兴趣。”邢远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自己在参加故事师选拔,没有太多余闲吗。

这时,房东忽然笑了笑,视线扫了扫对面的街道,平淡的眼神透着无法估量的危险。

一瞬而已,所有观测这里的手段全被破灭,观测员现场死的死疯的疯,不少当场发癫狂化,当场屠杀周围人。

极度扭曲、疯狂的力量压制了全场,这绝不是半神、普通神能做到的,力量级别绝对在恒星神之上。

“祂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道格尔身边,这是要做什么?!”

塔罗斯等人慌了,正要讨论思考,却因思考到了“祂”导致理智崩溃。

“是不可言说!那是一尊不可言说!”终于有人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祭出相关信息保护器,但是依然保不住。

“啊等等,道格尔居然认识不可言说,还跟祂聊起了天?他除了背靠地外文明外,居然还有其他背景?!”

“他到底是什么人!”

全场愕然,根本不知如何反应,帝国有反神领域,以特殊手段扭曲天空,强行远离星空,一直以来这些手段的配合利用都很顺利,即使出错也只是稍微出个漏洞,像这种不可言说级别的神大摇大摆当众出现的情况,绝对是第一次!太恐怖了!

而且为什么?祂是为了道格尔降临在皇城的?视觉画面全部中止,现场疯狂一片,要想知道情况,唯有依靠第一手情报!

“报!他们在聊天,除了聊天之外没有其他举动。”有人火速汇报,眼神几乎疯狂。

然而现场仍是一片惧色,不可言说……灭文明、灭星易如反掌的怪物,祂们眼下的算计在祂看来必然如同蚂蚁搬家,再可笑不过,要观测、调查祂们,极度危险!

“收手,全部收手,在祂离开之前,不要做任何调查!”高层当即下令。

这事已经不只是简单的什么外来入侵了,而是关乎帝国存亡的大危机!必须慎重对待!他们立即更正了认知,当场放弃观测。

另一方。

邢远正思考着该怎么说,几秒后回答道:“如果有空的话,我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到时候房东先生如果时间,希望可以带我走走。”

“也好,不急。”房东好似早就知道邢远会这么说,不过表情还是有点遗憾。

“话说回来,”邢远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房东先生来这里之前,有看见格赫罗斯先生吗?”

他还是比较担心自家的情况,还记得离开前格赫罗斯表情沉重,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隐隐之中,邢远其实发现了格赫罗斯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就是无法具体表达,有时候,邻居们看格赫罗斯的眼神其实也耐人寻味。

“格赫罗斯么。”房东的眼神意味深长,明显是知道什么,祂也并不忌讳,说出了格赫罗斯正是祂们所找的闹钟,但是迷路失踪失忆导致迷失了自我。

“迷路了这么久,难道大家没找,”邢远听完,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格赫罗斯先生的确是……心比较大。”

“是吧,所以我们才找祂,闹钟毕竟有闹钟的功能。”

“闹钟的功能,除了叫醒人,还能是什么?”

“当然,就是唤醒。”

邢远恍然大悟,惊讶道:“大家是希望格赫罗斯先生叫醒谁吗?”

房东垂眸笑了,语焉不详道:“是又不是,那是很危险的,保持现状可能是最安全的,但现状一直延续,好像也不太好。比如说,一个人在做二重梦,你只想打破一重,该怎么做呢?”

邢远顿了顿,微微点头:“的确,要么一起叫醒,要么继续做梦,保留一重,打破一重,感觉很难行得通。”

“是吧。”房东收住了这个话题,只当是一种玩笑用话术糊弄了过去。

邢远就没继续追问,尽管他也有几分好奇,总觉得这段话触碰到了邻居们的关键情报。

他其实早就有所发现了,邻居们可能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可能拥有着什么特殊的身份或力量。但他想了想之后,又认为无须在意,异界怪诞之事多了,没必要大惊小怪,比起身份、外表、种族等表层的东西,人的心性、表现、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邻居们善良友好,不是事实经验吗。

邢远不关心这些繁杂细末的表面区别,他在地球的时候就不关心了,来到异界当然也不会有变,不会把脑力用在这些表面浮沉的区别上面,也不会在此之上多做文章。

他这种思维方式不是天生的,其实是在研读《道德经》的时候不自觉培养出来的。

没别的,仅那段话——“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这段话有很多解释,不同阶段会有不同解释,在邢远看来,这话有一层意思应该是,当你有了美的概念之后,区别美丑的心就出来了,世间开始有了美丑,当你有了善的概念之后,区别善恶的心就出来了,世界开始有了善恶。

这是一种反推的逻辑,的确如此,挖出内心像掏沙一样,将这类概念掏出来看看,是否很多概念就是多余的?或者说人而言,除了束缚之外,它们对一颗生命如何变好而言,几乎没有意义,甚至还会使得人徒增烦恼,使人成为概念的奴隶。

那既然如此,这些概念要来做什么呢,还不如早日去了,留内心空明,逍遥自在。

概念、观念、思想……任何这些东西,都可以轻拿轻放,放在心外,需要时再拿,不需要时放在外面,不是吗。

邢远心中思考着,思维方式一如既往的简单干脆,但是……邢远绕回了话题的开始。

“房东先生,我是想问,我离开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格赫罗斯先生?”

房东想要顾左右而言他,不过话题来了祂当然得直说:“我带祂去了一些地方逛逛,算是了解世面,了解人类,嗯,还有了解自己。”

邢远忽地沉默了一下,视线落在虚空,好像在发呆,又道:“有什么体会吗。”

“当然,”房东勾了勾嘴角,“我猜,祂应该有很多体会。”

祂没有说谎,祂确实带格赫罗斯去了很多地方,纯粹是逛一逛人类世界,但去的地方嘛……有点不一般。都是罪欲深重的场所,比如地下生死擂台场、地下会所等等。

地上的东西大家懂得都懂,当然是地下稀罕,更真实、更人性、更直接、更能被称为人间风景。

格赫罗斯当木匠这么多年,从没去过这些地方,所以去到现场表情一直很难看,从不适应,到厌恶、排斥,最后是漠然。祂逐渐看不懂,觉得没意义,不理解这些人在做什么。

所以,当奈亚建议要不要加入其中,与人类发生什么故事时,格赫罗斯莫名其妙,瞥了奈亚一眼,带着愤怒和毁灭冲动,“人性”层层剥落,但又很快,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开始矛盾挣扎,言语间充满着自我否定。

那时,奈亚示意着眼前事情,循循善诱,问格赫罗斯对地下会所的败坏情况有什么看法。地下会所,人人纵情自由,丝毫不掩饰,要说绝品,那可路过便是。

格赫罗斯忍无可忍,骂了一句:“蝼蚁能有什么风情。”

可说完祂就止住了,眼睛微瞪,表情更加晦暗。

“我觉得闹钟还是会响的。”房东突然地收回这个话题,又不多讲。

“是吗。”邢远暂时品不出来什么意味,只是觉得从房东的话里听来,格赫罗斯先生应该没有什么意外,希望罗尔城的动荡不要影响到他,不要影响到任何人。

“可惜。”房东转头又看回邢远,一副要做什么,但又不能做的表情,有种极限试探的意味。但是,几乎洞穿祂的视线是越来越多了。

【道德】双目,全是眼,邢远周围全是眼睛,若漫天星辰,璀璨瑰丽,无上高雅。

被盯着,祂不禁收紧了手指。

“怎么了吗。”邢远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