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的大老爷回来了,本来并不是多轰动的一件事,之所以弄得人尽皆知,是因为贾珍被大老爷叫进书房,然后传来阉割一般的剧烈惨叫声,以及不断的告饶。

随着时间过去,这告饶的声音越来越低,被关在门外的尤氏和贾蓉如热锅上的蚂蚁,越听越着急。

“大老爷,可不敢再打了,老爷若是有什么不是,教导教导就是了,打坏了可不成啊。”尤氏呵退了一种丫鬟小厮,与贴身丫鬟在一旁候着,门被反锁,她又不敢敲门,只能在门外乱转,听到贾珍叫喊的声音渐渐变弱,暗道不好,赶忙贴在门上劝解。

“哼,我还未与你计较呢,你倒说话了,且暂待,等我教训完这个不肖子孙,再收拾你。”贾敬打的气喘吁吁,停下来扶着木棍休息,管子上沾着血迹,贾珍早就皮肉开花了。

贾珍平时寻欢作乐,看着外表彪悍,其实身体空虚,原本还告饶求情,这一通乱棍打下去,声音宛若蝇虫。可他又不敢反抗,自古“孝”字顶天地,无论什么理由,老子打儿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人能挡。

偏偏他又是个胡作非为的主,平时干的那些事儿都上不了排面,更不敢反驳。也不知道贾敬到底是知道些什么,竟然跑回来啥也不说,抄起棍子就是一顿打,难道,他知道了秦可卿的事情?

突然就想到焦大,第一次在天香楼拿住秦可卿的时候,自己支开了正在院子里晃悠的焦大,这家伙天天嚷嚷,莫非去而复返,听到看到了?

“你个不孝子,偌大的家业交给你,多少女人不够你玩的,你都干了些什么?我都不屑于说出口。”说着,又拎起来棍子狠狠朝着贾珍身上打去,大有要把这个儿子送去见阎王的趋势。

别看尤氏平时三不管,对府里的事情却了如指掌,不过只是个妾室扶正,没有话语权,只能听之任之。

隔壁荣府,贾蓉着急的跑到老夫人的院子里,贾政刚在工部站稳脚跟,十分忙碌,平日里又多与同事应酬,今日便去工部左侍郎家做客了,一时不在府里。

见贾蓉要去找贾琏和凤姐,一旁跟随而来的李贵提醒说:“荣少爷,不若去找老夫人吧,现在怕是只有老夫人能够劝解的了大老爷了。”

贾蓉听了暗道有理,赶忙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廊上的丫鬟见他慌张的模样,赶紧让开路去,在一旁嘀咕。狗娘养的,他骂一句贾珍,当爹的偷了儿子的老婆,你当儿子不知道?现在还要儿子搬救兵,真真是天理难容啊。

一溜烟冲进老夫人的屋里,贾母正在与林妹妹、史湘云一起解九连环,另一边三春姐妹在玩牌九,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贾母看到贾蓉突然跑进来,跪倒在地,连着磕了几个头,痛哭流涕的,忙问:“蓉哥儿,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快快起来说话。”

说着,老太太起身去扶贾蓉。

贾蓉抱着老太太的手,声音嘶哑,求道:“老祖宗,快去救救老爷吧,大老爷突然回来了,不知怎的正在打老爷呢,再不过去,怕是老爷熬不住啊。”

“快起来,快起来,如何会这样?”贾母听了赶忙拉起来贾蓉,让丫鬟们照顾几个小的,在鸳鸯的搀扶下随着贾蓉去东府。

惜春听到自己的父亲回来了,想要跟上去,现在她还是孩子,虽然性格拘谨,但还没有以后那种淡漠反叛的性子。

“你莫跟去了,在这里陪着姐姐们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乖。”贾母知道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缘由甚多,不便叫惜春知道。

听了贾母的话,惜春只能待在屋里,话说父亲长什么样子,她好像记不得了,隔壁有个哥哥叫贾珍,她一年也见不到两次,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儿啊。若不是贾母,惜春感觉自己就是天生地养的石头,无人问津。

秦可卿在丫鬟的伺候下刚喝了些水,身体因为连续多天只吃少许的饭,已经十分虚弱。意识到无人能够救自己,她已经决定陪着自己没了的孩子一起去阎王殿报到。

她知道贾珍一直不安好心,可那是自己的公公,说出去又有损她的名声,闹起来也不过是个浸猪笼的结果,便想着拖一天是一天。谁曾想自己那天正在天香楼假寐,贾蓉又不在,丫鬟瑞珠在一旁伺候着,贾珍悄悄来了,一阵插科打诨,支开瑞珠之后,直接霸王硬上弓。

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是人高马大的贾珍对手,她挣扎的筋疲力尽,任她如何挣扎,那只来自己地狱得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她的大腿,只会承受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

得手之后,贾珍一天要找秦可卿两三次,完全把她当做乐子,别的方法不顶用,只能绝食,可谁又不想活着呢。世间美色最销魂,刚得到的贾珍可不会放过她。一次正在进行时,突然开始流血,她想到自己之前呕吐的事情,脸色更加惨白,就这么的,她跟贾蓉的孩子也没了。

自那天开始,她每天只能被迫喝药,一口东西也不吃,等待死亡的到来。

“奶奶,不好了不好了,不对,太好了太好了。”宝珠跑着上楼,笑得开心,刚才她去前院拿东西,见丫鬟奴才们都往书房跑去,心道奇怪,拉着一个人问了才知道,大老爷回来了,正在教训贾珍,听说打得昏迷了过去。

对于迫切希望得到救赎的秦可卿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可她又高兴不起来,事情已经出了,贾家她根本待不下去。她的父亲在朝为官,为人又板正,出了这等事,也没办法回去,她的下场从头到尾只有死路一条啊。

“奶奶,该高兴的,怎么还哭了。”宝珠看到秦可卿无声的落泪,泪珠如雨帘一般哗哗之下,想到近日种种,也流下泪来。

贾母走的不快,在鸳鸯搀扶下上轿,小厮们小跑着到了宁府,直接把轿子抬到书房附近,她赶忙下了轿子,听着里面的叫声,走到门前问尤氏:“这是怎么了?怎么闹得如此大的动静,究竟为了何事?”

“这,,,这,,,”尤氏实在是不好回答,爬灰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承认呐。

“快,让人把门撞开,无论犯了什么事,也不能就这么打死了。”贾母听着声音,暗道不好,赶紧让人撞门,贾蓉听了吩咐,排开众人,上脚就踹。

他从小娇生惯养,力气不大,书房里用的又是大块木栓,连着踹了七八脚也没有踹开。

焦大这时候也来了,嘴里嘟嘟囔囔,说:“看吧,遭报应吧,这种事儿,还是要看我焦大的。”

说着,他就要去撞门。

就在此时,门里突然没了声音,正在心里暗骂这个搅屎棍怎么来了的尤氏,赶忙叫到:“快,撞开。”

门开了,不过不是焦大撞开的,而是贾敬打开的,他没有管里面昏死过去的贾珍,而是跪在贾母面前忏悔,道:“老祖宗,侄儿不孝啊,竟然养出这么个没有纲常的东西。”

尤氏站在那里不敢动,得到贾母的首肯才和贾蓉到屋里去,血肉模糊的场面实在骇人,尤氏赶紧让人来把贾珍书房里间的榻上,然后请大夫来。

“敬儿,快起来,教训过就是了。”贾母没说再说什么,她大概是猜到了,这种事发生在公侯家,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是传了出去,这一家子就都别想好过,便冷声对在场的人说:“你们给我听清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若是珍哥儿以后再有不轨,告诉我,我打断他的腿,但谁要是敢走漏一个字的风声,小心我将他剥皮抽筋。”

老太太这话显然不是说着玩的,众人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这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看你就不要回那劳什子道观了,神仙那里是那么好做的。”贾母正好劝解说,要是贾敬在,断然出不了这等事。

李贵到了荣府,提了建议之后便与贾蓉分开,他叫上两个小厮,赶马车去接贾珏。

守城的人见到一众献血满身,且模样狼狈的人靠近城门,暗暗警惕,尤其是守城官丁辰,直接挡住贾珏等,不客气的诘问:“你等哪里来的,如何满身血污?”

“大人,我们到玄真观上香,回来的途中路遇劫匪,随从勇力护主,死了七七八八,我等杀出一条血路,方才逃生。”贾珏并没有先说身份,既然已经知道这个守城官是敌人,死了这么多人,不让他付出代价,怎么对得起。

“哈哈,这儿距离玄真观不过十里,天子脚下,哪里的劫匪敢来这里?”丁辰大笑一声,掩饰自己的心绪,心中大骂严嵩,娘希匹的,派出去的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连一群两手空空、大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解决不了。

“更何况,就你们这些人,真有劫匪,怕是逃不出来,莫要说胡话,交代了之后,我便让你们进去。”丁辰暗暗提醒,希望这些人里有个聪明,这孙家的女人倒是一个个漂亮,尤其是旁边这位小娘子,好像听说孙升有一个女儿来着。

钟氏不耐烦了,要上前呵斥,贾珏伸手轻档,又道:“嗯,现在想来确实不是劫匪,是刺客,二十几个人。”

“刺客?那更不可能。”丁辰心里发慌,眼前这人是在逗他?要是让人知道有刺客在京城外刺杀一品大员家人,那绝对是轰动京城的大案,若是与他无关倒是没什么,关键这事情有自己参与啊。

贾珏挑眉:“大人不信有刺客,也不信我等能反杀?”

“不信。”丁辰摇头,心说,你赶紧自报家门,我好让你们进去啊,这后边怎么没一个聪明的呢。

谁知道下一刻,一道黑影袭来,只听得“咚——”的一声,丁辰消失在原地,倒飞出去,吐血晕倒。

守卫们“刷刷刷”列队,副官从城内出来,查看了丁辰的伤势,还有气儿,出来见是一群遭殃的贵人,抱拳问礼:“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我好让人去通禀。”

“这位大人不相信我等杀了刺客,我被迫无奈,只能演示给他看看。”贾珏无奈说道。

戏演完了,他回礼说:“家父贾政,这些都是礼部尚书的家眷,你快让人去荣国府和孙府通报一声。”

“原来是公子和诸位夫人小姐,失礼失礼。”副官赶忙让人让开路,命人去通知。

贾珏寻了一个茶摊让几人坐下,等待人来接。

李贵驾车靠近城门,看到贾珏坐在路边茶摊,又见孙家人一个个慌张模样,身上还有浓浓血迹,他赶忙停车,这才多久没见到,就这样凄惨!

孙家和吕家的人不多时便来了,给薛夫人和一众家仆丫鬟收尸。得到了消息,赖大和周瑞也匆忙而来,见贾珏无事才放心。孙家老三见到薛氏的尸体,嚎啕大哭,伤心欲绝,情急之下竟然吐出一口老血,可见是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