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市的夏天,空气中总是带着一股化不去的『潮』湿热气。

作为近开始发展的海滨旅游城市,从下午三四点开始,地标的白银大沙滩上就堆满了前来玩乐的游客。

沙滩最外围因此聚集了很多小商小贩,就等着游客们上门光顾花钱。

摄像摊位的老板百聊赖地躺在座位上,摇着蒲扇、喝着冰冷饮,没多久,就听见一乖巧的招呼,“郑叔,来客人了!”

中老板立刻抬眼,见时洲将一对轻夫『妇』带到了摊位前。

时洲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短t,过长的头发稍稍挡住了面容,偏瘦的身形让看上去像是一个乖乖巧巧的女孩子。

时洲压住眸底的光亮,只是捏紧了随身携带的广告牌,“郑叔,这对哥哥姐姐要骑小白马拍照!”

“好咧!”

郑叔一听见生意上门,立刻来了精神,“双人骑白马拍照,三十元,可以骑十分钟,会免费洗一张照片,送三张电子版。”

这对轻夫『妇』早在时洲招揽时就了解过价格,答应得很畅快。

时洲眼见着们给老板交了钱,心满意足地继续拿着广告牌去招揽新一波客人了。

轻女客人瞧时洲跑远,好奇追问,“老板,这孩子和你什么关系啊?亲戚吗?怎么这么小就出来招揽客人?”

“哪门子亲戚?十一二岁了吧,拿钱做事而。”

“这才么点大?”男客人蹙眉,随口玩笑,“老板,你这可是雇佣童工啊?”

老板从牵出系在摊位后的小白马,连忙解释,“哎呦这位小兄弟,你瞧你说哪里的话?我哪里敢啊,这孩子是附近福利院的,懂事得早。”

“主动跑上来说帮我招揽客人,想要攒点小钱,我看着可怜懂事,所以才答应的。”

老板顿了顿,说得话七分真三分假,“招来一个人给五块钱呢,我这养马拍照也费钱呢,小本生意只当成献一份爱心了不是?”

轻夫『妇』听见这话,都没反对多问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何况是福利院没爹没妈的孤儿呢?

跑远的时洲完全没听见老板和客人的讨论,白银沙滩景区的关闭时间在傍晚五点,得趁着景区关门前多招揽几波客人。

“你好,哥哥姐姐,要尝试一下骑马拍照吗?也可以单独拍摄旅游照片……”

沙滩上喧闹不断。

时洲的招揽轻易淹没在其中,得到的拒绝总比成交多,牵着马匹、带着客人拍照的老板路过,别表面地给予了几鼓励。

与此时,一个坐在遮阳棚下的小男孩捧着冰镇椰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妈妈,哥哥,你们看,那里也能骑马呢。”

正在拿湿巾的温如兰顺着小儿子的目光看去,笑了笑,“你们兄弟想玩吗?迟点让爸爸带你们过去。”

穿着度假背心短裤的盛越泽摇了摇头,看着从刚才起就不说话的兄长,“我才不想玩,这匹小白马看着瘦不拉几的,还是哥哥的百奥好看!”

盛家夫『妇』有意培养的个孩子——

就像大儿子盛言闻从小就学习马术,去起还有了专属的竞赛马和跑马场。

盛言闻听见爱马的名字,总算有了点反应。

目光搜寻着家弟弟口中的小白马,除此之外,还注意到了边上那个正忙着马招揽生意的小女生。

不过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楚。

边上的盛越泽有点小少爷的脾气,小小纪说话也不经过大脑,“这马一看就不如百奥值钱,肯也跑不快,养它做什么呢?”

百奥是纯种的荷兰温血马,单匹就要五六位数。

“越泽。”

盛言闻不赞地蹙了蹙眉,看向家弟弟教育,“任何事物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不能这么『乱』比较。”

“百奥陪着我比赛拿冠军,是它的价值,那匹小白马每天在沙滩上背人赚钱、养活摊主一家,那也是它的价值。”

“要是按照你这么说,那个小女孩帮家里人赚钱,你还在捧着椰汁喝,谁有价值?爸爸妈妈养你做什么?”

“……”

盛越泽被家兄长的一番话堵得愣愣的,差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似懂非懂地憋出一句,“哦,我说错话了。”

温如兰含笑给个儿子一人递去一张湿巾擦汗,并不参与这场小男生之间的讨论——

个孩子相差了不到四岁,但脾相差了一大截。

盛言闻少老成、思想成熟,事事都要求做到最好;盛越泽整天调皮好动,骨子里的小少爷做派那是一顶一得厉害。

很快地,盛丛云就从外围走了来,“联系上司机了,在西出口等我们,既然言闻不喜欢这地方,那我们就早点别墅吧。”

每暑假,盛家一家四口都会选择出国度假。

盛丛云初在好友的怂恿下在福市买了套海边别墅,想着趁机过来玩玩,没想到大儿子表面配合,实则游玩兴趣度一点儿都不高。

“我让保姆阿姨买了当地的海鲜,晚上做给你们尝尝?来到来了,最多待个三天,咱们就海市。”

“好。”

“走吧。”

眨眼就到了五点半。

在景区广播的通下,沙滩上的游客都经散得差不多了。

时洲将身前挂了大半天的广告牌摘下,小却清晰,“郑叔,我今天拉了六个客人。”

收摊的老板将马牵了过来,“道道,不会缺你的。”

时洲当即被眼前的小白马吸引了注意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马匹,带着一点微弱的渴求,“郑叔,现在没客人了,我可以骑一下吗?”

老板听见这话,玩笑应,“你要想骑马,那就得拿今天的工钱来抵。”

“……”

时洲一听见这话,立刻收起了那点渴望念头。

老板从小挎包里拿出三枚硬币,“一个客人五角,六个客人三块,是吧?”

三枚硬币丢入时洲的掌心,发出轻微的撞击。

时洲浅笑了一下,“谢谢郑叔,那我以后还能来吗?”

老板答应得畅快,“可以啊,你有空随时可以来。”

送上来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得到意地时洲攥紧手中的硬币,又『摸』了『摸』小马有点粗糙的『毛』发,想象着坐上去的模样。

“行了,我家了,你也抓紧时间去吧。”老板费力上了马,作为代步工具一摆一摆地家去了。

时洲牢牢捏着手心里的三枚硬币,快步顺着沙滩沿岸走,福利院和这儿隔得不远,个街区就能到。

今天院长有事不在,否则不敢偷偷跑出来,这会儿必须赶在晚餐前去。

走着走着,时洲突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顺着源看去——

一位挽着头发的中女人正迎着海风站着,步伐摇摇欲坠的,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这个猜测成型的那一秒,中女人就猛得往后在沙滩上一栽!

时洲快步跑了上去,努力搀扶起对方,“阿姨,你没事吧?”

海风吹起的发丝,『露』出那张精致又好看的面容。

“……”

中女人骤然间在了原地,泪眼中显出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妙震惊,未出口的谢谢演变成了喘不上气的低颤。

时洲瞧见她的状态,不太确地撤了手,“你等一下!”

忽视了中女人迟了一拍的挽留,朝着沙滩外围的小摊跑了过去。

等到时洲拿着矿泉水来时,中女人的身边经多了一个差不多纪的男人陪伴。

看样子,像是一对出来度假的夫妻,只是不道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中男人将的妻子搂在怀中,低安慰,“可芩啊,我们得学会接受现实,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然小昼……”

话还没说完,的余光就注意到了时洲。

“……”

时洲将买来的水递了过去,对这对陌生人小心释放着的善意,“叔叔,我刚刚看阿姨好像不舒服,买、买了瓶矿泉水。”

“……”

时仁清一愣,目光落在时洲的脸上缓不过神。

等到怀中的楼可芩反应过来时,时洲经赶时间离开了。

晚上八点,洋风福利院。

一楼大厅里坐满了各个龄层的小朋友,不算大的电视机里播放着动画片,每晚半小时是们一天中为数不多的欢乐期盼。

鹿然悄悄溜寝室,果然在角落床边发现了好朋友的身影。

“小洲!”

时洲迅速且警惕地转过身,看清是好友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鹿然关门跑到的边上,交流秘密,“你今天跑出去,赚了多少钱啦?”

“三块。”

时洲掏出仅剩的一枚硬币,“路上遇到一个身体不舒服的阿姨,我给她买了瓶水。”

鹿然可惜,“啊?”

时洲也有点心痛那辛辛苦苦赚来地块钱,但那会儿实在不好意思找对方要来。

打开款式经老旧的小书包,从中拿出一个干净杯子和小钱包。

小钱包里经有枚硬币了,加上今天新得的,好在还是攒下了三块钱,购买一瓶杏仁『露』!

鹿然是第一次见时洲这神秘小包里的宝贝,没想到居然只是一个空瓶子,“小洲,你留着这杯子做什么?”

“没做什么,攒着以后卖钱。”

时洲垂落的眼眸钻出一抹眷恋,将钱和瓶子全部放进老旧的小书包,然后躺在了床上。

累了一天,经洗漱完的想要早点睡。

鹿然对大厅里的动画片没兴趣,干脆也脱下鞋子躺了上去。

人的关系很好,小床铺都是并在一块睡的。

“小洲。”

鹿然扯了扯的小毯子,忍不住挨着好友,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思绪泛酸,“明天是我生日呢。”

比起福利院里的其人,鹿然是属于父母车祸丧生又亲戚领养,才被警方转送进福利院的。

记得的生日、记得父母生前的职业、也记得以前的一切。

“明天?”

时洲一愣,侧着看,“你怎么不早说?”

鹿然侧着和面对面,想得很开,“说了也没啊。”

洋风福利院的条件不算好,别是近三个月,们在吃食上简略了很多——

并不是院长刻意苛待,而是真的没那么多钱给孩子们改善生活,听说今天院长离开福利院,就是奔着借钱、拉资助。

时洲问,“明天你生日想吃蛋糕吗?”

“我想吃橘子。”鹿然答,杏眼里泛起微光,“要不,我明天生日愿望就许这个?”

以往福利院里还会每周发一次橘子,现在连橘子都经好久没发了。

时洲忍不住笑开,“哪里有人生日吃橘子的?我看你就是嘴馋。”

鹿然跟着扬唇,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小洲,你长得真好看,多笑笑就好看了,比我以前在电视里看的儿童演员还要好看。”

话音刚落,一楼大厅里传来了低龄孩子的哭。

哭着喊妈妈。

这在福利院里是很常见的动静。

“……”

鹿然眼底的光亮悄悄熄灭,往小毯子里缩了缩,“小洲,你想你妈妈吗?”

时洲察觉出鹿然压抑的哭腔,不着痕迹地往身边挪了挪,语气淡淡的,“不想,我很早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鹿然道开了一个不好的话题,蜷缩着不说话了。

身上的小毯子是进福利院是一并带来的,日子长了,以往浓郁的关于‘妈妈’的气息会渐渐消失。

即便这样,鹿然依旧拿它当宝贝。

就像时洲的宝贝是那个小书包和空瓶子。

孩子的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多久,鹿然就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迷』『迷』糊糊,“小洲,我困了,晚安。”

“晚安。”

等到确认鹿然睡着,时洲才悄悄翻了一个身,打开角落里的书包拉链,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里面的塑料杯子。

即便小心珍藏,杯身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很脆。

——等杯子里的杏仁『露』喝完,妈妈就来带你家。

——小洲,你想你妈妈吗?

这杯子早晚会变脆变碎,然后当成一堆垃圾被丢弃。

而论有多想记忆中的妈妈,对方也永远不可能来带家了。

次日下午,顶着太阳的毒辣炙烤,鹿然正『迷』茫地跟着时洲走着。

“小洲,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啊?我们走了很久,待会儿去『迷』路了怎么办?”

们是趁着午休的时间偷溜出来的,这会儿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

“看,到了!”

时洲指了指前面过分气派的别墅区,低说,“我上次跟着厨师伯伯来码头的时候路过的,里面种了好多果树,各种都有。”

鹿然远远地瞧了眼,发现别墅区内的绿植果树确实很多,“不能『乱』摘吧?”

“这些房子是有钱人度假住的,那些种在别墅院外的果树们都不摘。”

时洲攥着口袋里仅有的三块钱,“这点钱在水果店买不了,我们进去不多拿,如果有橘子的话就换四五个给你吃。”

虽然鹿然的纪比时洲大了点,但向来习惯听从好友的安排,一想到橘子的酸甜味,立刻点头,“好,我们不多拿!”

“你一个我一个,小洲,等我赚钱了我也给你弄。”

“好。”

时洲避开正门保安,悄悄带着鹿然走到了偏角的围栏处,们身形都小,能从宽敞的栏杆缝里挤过去。

人相继钻了进去。

这块别墅区的占地面积不小,前后排的独立层半的别墅错开,顺着柏油路往前走就是私人海滩,挨家挨户还带花园和泳池。

鹿然感叹了一句,“我家以前也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只可惜,后来鹿家夫『妇』的事业受到了创,亏得血本归,夫妻人想要到福市新打拼起步,结果偏偏天不遂人愿出了意外。

时洲难得打趣,“原来你以前还是小少爷。”

鹿然的心绪低落了一瞬就被时洲拉了来,红着脸,“才不是。”

外围柏油过道的侧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果树,地上掉了许多熟透了的果子,一不散发出然的香甜味。

鹿然有些可惜,“那么好的果子都没人吃。”

时洲朝四周看了看,“你还是要吃橘子吗?”

“嗯!”

“那我们找找。”

这片只是有钱人家的度假别墅,常住户不多,人只搜寻了一会儿,眼尖的鹿然就发现了橘子树。

“小洲!这家有!可是好像还没熟啊?都是青『色』的。”

橘子的成熟期在每秋冬季,现在只有少部分的早橘,只是们个孩子对这些事物不太懂。

“鹿然,那边有个半泛黄的。”时洲指了指树高处,“我爬上去看能不能够得着。”

鹿然担心摇头,“别了,太危险了,我们吃别的吧。”

时洲骨子里的好胜心涌出,“没关系,我试试。”

说着,就踩着树枝往上爬。

好在橘子树的枝干够牢固,时洲的体也偏轻,在一堆青『色』的橘子里找了颗泛黄的,轻笑着递给好友。

“接好了,我现在下去。”

站在高处的时洲刚准备下树,视线却透过枝丫注意隔壁一幢别墅后院的况。

“……”

一时间,时洲动作停顿。

捧着橘子的鹿然仰头,“小洲,怎么了?”

时洲神『色』中显出一抹少有的慌张,“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