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伴随着南嘉咬牙切齿的一句陈述,气氛骤然冻结。

时洲望着前的南嘉,无数的疑问从心底钻出,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只知道,南嘉说得话没有错——

时昼是他养父母的独生子,从就优秀得不像话,也像盛言闻那般对于喜欢的事情样样精通。

但时昼最喜欢的还是音乐和舞台,在他十七岁那年,如愿成为了一经纪公司的未出道的签约艺人。

一晃年,公司给旗下的未出道的艺人举游轮团建。

可令谁都没有想到,十九岁的时昼却意外坠海,任凭救援队搜寻了半个月,最终还是音讯全无,不了了。

一直将时昼视为珍宝的时氏夫『妇』痛苦不堪,时洲的养母更是卧病了好几个月,睹物思人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

后来,时洲的养父时仁清带着心有执念的妻子去了海边,结果意外遇上了福利院里的时洲。

从那一刻,时洲有了养父母。

时氏夫『妇』对时洲好得不像话,养母和时洲记忆中的亲生母亲一样对他温柔。

衣食住,事无巨细,仿佛要将他缺失的童年的一切都补回来。

时洲原以为那是幸福人生的开始,直到有一回,深夜失眠的他意外目睹了养父母的争吵——

素来斯文的养父神『色』麻木地抽起了烟,而一向温柔的养母却在歇斯底里。

时洲终于彻底明白,养母是在透他怀念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得好听点,他是养子,说得残酷点,他就是替身。

时昼会钢琴,所以时洲要学;

时昼吃海鲜会敏,所以时洲再喜欢也不能碰;

时昼喜欢的穿衣风格,所以时洲就必须跟着穿搭;

时昼坠入海死无踪影,所以时洲就不能靠近泳池、靠近河流海域,更不能拿‘游泳’说事。

不仅如此,养母还对娱乐圈的一切都深恶痛绝,就连时洲回出道拍戏,都得战战兢兢、想尽办法瞒着她。

或许别人不能明白时洲为什么会在事业上升期选择退圈,但时洲很清楚‘自己’年前的抉择——

时仁清作为养父,在成长道路上给予了他真正意义上的关爱。

对方是个明事理、晓分寸的,他没将时洲当成任何人的替身,而是当成亲生儿子去悉心对待。

这年,时仁清尽可能地用自己的方式阻拦心灵重创的妻子的偏执,也帮着养子时洲创造出更多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养母对他的养育恩或许夹杂了其他因素,但这并不能成为时洲对养父‘不孝不顾’的理由。

“——滴答!”

水龙头积蓄出一滴水珠,不堪重负地砸在了水池壁上。

发出的声响成了打破这段沉默的唯一利器,时洲强『逼』着自己从不堪的成长回忆中挣脱,直视着前的南嘉。

他深呼一口气,“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事?那时你几岁?”

南嘉从时洲的神『色』中瞥出端倪,猜测,“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多?”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南嘉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道出残忍事实,“因为当年坠海下落不明的人,不只有时昼,还有——”

“我姐姐。”

南嘉的姐姐南瑶,当年也是参游轮团建的未出道的艺人一。

时洲眉心狠狠一蹙,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撞击地说不出话,“什么?”

南嘉终于卸下酷酷的伪装,诉说起自己的往,“我父母在我很的时候就离异了,我跟着我爸,我姐跟着我妈。”

但很快地,南父和出/轨对象组成了新庭,把南嘉丢在爷爷『奶』『奶』不管不问。

那一年,南嘉还不到六岁。

南嘉溢出一声苦涩的笑,“我爸是在我妈怀我的时候出/轨的,她一直把婚姻的不顺心都归错在我的身上,所以在离婚后也不待见我……”

“我姐和我差了八九岁,每回周末等我妈去上班了,她就悄悄跑到爷爷『奶』『奶』来找我。”

攒着的零花钱给南嘉花,每回都买糖哄着南嘉,后来还扛着电子琴自己给南嘉当老师教学。

时洲默默听着南嘉的回忆,不难想象中这位姐姐在对方心里的份量。

“我姐要去参加公司团建前,我还一个劲哭着闹着不让她去。”南嘉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如今想来,概是孩会有的直觉。”

时洲欲言止,“那她的……”

南嘉读懂他的言下意,眸底的痛苦重新弥漫,“和时昼哥一样,再也没找到。”

时洲听见他换了的称呼,“所以,你和我哥认识……是因为你姐姐?”

坦诚到了这个地步,南嘉也没了藏着的必要。

“嗯,他们人关系不错,还一起带我去游乐园玩。时昼哥长得很好看,格也温柔,我第一次见他时就很希望他能成为我的亲哥。”

那时候的南嘉还是馋着南瑶要糖吃,还是时昼拿着‘吃糖齁嗓成不了歌手’来哄劝他。

南嘉说着说着,就想起了那天放学时得知的消息——

南瑶和时昼双双坠海,没了踪迹。

这对年仅十岁的南嘉来说,无疑是比天塌了还要绝望的事。

“……”

时洲看清南嘉未能消弭的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以往知道得并不全面,如今从对方口中得知这事,心底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在什么突然情况下人能双双坠海?

既然是团建,那其他人呢?整座游轮上不可能没有救援船只和会游泳的人吧?

还没等时洲想出个所以然来,南嘉就继续开了口,“我在参加《游戏人生》前还不敢确定,后开看见你上台弹了钢琴,就发现你和时昼哥长得特别相似。”

“……”

时洲听见‘相似’字,面『色』微微僵硬。

怪不得,南嘉从第一次录制时就和他表现出亲近,甚至在电梯里就说似曾相识的话。

南嘉还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没能及时察觉时洲的不对劲。他想起一事,干脆借着这个由头开了口,“时洲,你们只相差了六七岁?”

“可当年我问昼哥的时候,他分明说自己是里的独生子,没有亲弟弟?”

简单的一声询问,暗含着时洲真实身的答案。

“……”

时洲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扯谎敷衍对方的询问,只觉得内心深处一种不安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再熟悉不的低沉声音,“洲洲。”

时洲忙不迭地转身去,对上盛言闻的目光时心弦骤然一紧,从未有的不安感生了起来。

“言、言闻,你怎么来了?”

盛言闻捕捉住时洲试图遮掩的慌张,朝他靠近了步,这发现洗手池边上还站着一个南嘉。

“我拍完了,憨憨说你去上洗手间一直没回来。”

盛言闻察觉气氛的不对劲,暗含审视的目光在时洲和南嘉间来回移动,“你们站这儿聊什么?”

“没,没什么。”时洲否认,朝南嘉投去一道隐晦的神。

后者接收了他的视线,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痛苦仇恨展『露』在盛言闻面前,“没什么,只是我躲在厕所抽烟被时洲撞见了,开玩笑请他帮忙保密而已。”

说完,他就压下一切往事和询问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对夫夫。

盛言闻看着南嘉的背影,自然不信对方临时编扯出的拙劣借口。

既然是为了自己的形象要求时洲他抽烟一事保密,现在怎么直白地和他一个外人说出来?

盛言闻重新将注意力挪回到时洲脸上,问,“洲洲,你们刚在聊什么?”

“就是抽烟那事,没其他的。”时洲掩饰。

无是曾经的‘孤儿’身份,还是被养母当成‘替身’对待的这年,都是他不愿意往外透『露』的伤疤。

对比起从环境优渥、父母恩爱出众的盛言闻,时洲只觉得自己的往如同笑话般不堪一击。

分在意,就会延伸出自卑心锁。

以往就因为可笑的自卑而不愿公于众,如今,他更不情愿让的盛言闻知道这一切。

盛言闻扯了扯唇,“时洲,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没有半点撒谎的天赋?”

“……”

时洲依旧选择逃避,“我骗你做什么?棚里是不是轮到我开拍单人视频了?那我先去。”

盛言闻没有继续『逼』问,“嗯,去吧。”

时洲点头往外走了几步,慢半拍地意识到盛言闻并没有跟着走上来,“你不走吗?”

盛言闻还站在洗手间的门口,走廊斜侧的天窗散下一片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他的身上。

时洲看见空气中的微末起伏,却难以分辨盛言闻此刻的眸『色』,“言闻?”

盛言闻看向他,“没事,你先去吧,我上个洗手间。”

话音刚落,憨憨也跑了来,“洲哥,要到你拍摄了,咱们还得抓紧时间补个妆。”

棚里还有一帮工作人员等着,时洲不是撂担子放鸽子的格,只好对着盛言闻说,“那我先去了?”

“嗯。”

盛言闻看着时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嘴角的那点弧度彻底落了下来。他疾步靠近洗手池,用冷水狠狠冲刷着双手,企图以此来平复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盛言闻抬头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没由来地觉得一阵失落——

从始至终,他就不喜欢‘被欺瞒’的状态。

每每面对时洲的逃避,盛言闻只觉得无力痛苦。

就像刚那样。

明明他和时洲是名义上的夫夫,结果在南嘉的面前却成了一个外人?

盛言闻很想放任自己的控制欲去『逼』时洲乖乖就范,却怕自己一个不慎吓到了对方,想了年好不容易盼回来的人,他实在舍不得推远。

脚步声逐渐响起。

有工作人员走了进来,他看见正在一个劲洗手出神的盛言闻,礼貌且心翼翼地招呼,“盛老师?”

盛言闻回神,收敛中的真实情绪。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对工作人员礼节地点了点头,朝着摄影棚走了去。

时洲的单人拍摄同样完成得很顺利,等回到休息室卸妆时,刚五点。

憨憨一边刷着手机,一边随口问,“闻哥,还有五天就到你生日了啊,微博上已经有粉丝带话题给你预热了。”

“生日?”时洲反应了一下,“下周?”

盛言闻团队的宣传人员接话,“公司本来打算给安排粉丝生日见面会,但是闻哥不乐意,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了。”

作为当事人的盛言闻随口应付,“生日而已,一个普通日子没什么好的。”

“闻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可是你二字开头的最后一年生日,以往……”

憨憨看了一边上的时洲,突然反应来嘿嘿笑道,“也是!今年洲哥回来了,你们俩人是要单独吧?”

后半句话一出口,边上的工作人员都『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

时洲不自觉地笑了笑,看向盛言闻时正好瞥见了踩着高跟鞋回来的笛安。

笛安敲了敲门,示意,“我提前预订了包厢,等到这边收工,伙儿一起去聚聚?顺带庆祝你们洲哥首波代言旗开得胜。”

憨憨在内的工作人员一听这话,纷纷热烈响应。

时洲弯了弯嘴角,刚准备应话结果就听见边上的盛言闻开了口,“你们去吧,我今天实在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

“……”

时洲的笑意凝在嘴角,担忧出口,“昨晚没休息好?”

盛言闻看了他一,淡声回,“不用担心,你跟着他们去庆祝吧,我先开车回,晚上让司机送你回来。”

时洲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中,最终还是决定,“不了,安姐带他们去吧,拍摄了半天,我也想早点休息。”

一个时后,电子门应声而开。

盛言闻看着跟自己回的时洲,“其实你可以跟着他们去包厢吃饭的,我提早回来是为了收拾东西。”

时洲一懵,“收拾东西?”

盛言闻如实回答,“嗯,前段时间接了魏安导演的一个公益短片,要去外省拍摄天左右,明天就得出发。”

时洲算了算日子,“生日那天能回来?”

盛言闻沉默了一瞬。

原本他算好了通告的时间,的确是想要赶回来和时洲生日的,但转念一想,他不想把自己的期望强加在别人身上。

“看情况吧,周来不及的话,周四回来。”盛言闻改口不应,却不忘将拖鞋放置在时洲的脚边。

他环视一圈客厅,继续嘱咐,“要是这几天你一个人觉得无聊,想让它们回来陪着,我让越泽帮忙送回来。”

今天赶着去拍摄通告,只狗狗还留在盛庄园没带回来

“……”

时洲没有接话,只是跟着盛言闻的背影回了房间。

盛言闻简易收拾出了套换洗衣物,语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冷意,“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怕吵到你,今晚去隔壁卧室睡觉了。”

时洲眉心微蹙,走上前去,“盛言闻,你……”

盛言闻似乎没看到他的情绪,收拾完衣服后问,“我给你做点吃的?吃完早点睡觉。”

时洲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盛言闻停顿了秒,咬字有点重,“好。”

说着,他就提着简便李离开了房间。

——啪嗒。

关门声砸得心头晃动。

时洲不自觉地急喘了口气,从未有的茫然若失将他团团包裹。

从穿越至今,他习惯了盛言闻的主动照顾,适应了对方独有的专属温柔,可唯独没有见识刚那副态度。

分明言举止里的关心还在,但就是带着让他难以靠近的冷意态度。

“……”

时洲彻底没了胃口吃饭,只好先去冲了一个热水澡。

只可惜,他无法压下『乱』糟糟的思绪,满脑子都是和盛言闻相处的画面。

都说人最怕习惯的事物突然改变,最怕拥有的东西忽然失去。

躺在床上的时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竟然无法想象和盛言闻彻底分道扬镳后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去,时洲终究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隔壁房间。

——咔嚓。

门把手在极度的力道控制下,只发出了一点微不可闻的动静,客卧里一片昏暗,隐约可以瞥见盛言闻的身影。

对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真的累得已经睡去了。

时洲做贼般地走了进去,靠近床边注视着盛言闻的睡颜,有纠结地喊了声,“言闻?盛言闻?”

故意装睡的盛言闻还是伪装不下去了。

他抬手将时洲抓了个正着,心里那点积压的郁气在看见对方赤脚踩地后更为浓郁。

盛言闻咬紧牙关,“半夜的偷『摸』『摸』地跑这里来做什么?入秋了也不怕着凉?”

时洲听见他的说话语调,一时间委屈和复杂掺半,“我一个人睡不着。”

盛言闻强装冷漠,“所以呢?”

时洲听见这话,翻腾了一晚上的情绪更加浓烈。他破罐子破摔般地掀开被子,直接往盛言闻怀里一钻。

“……”

时洲本来就是偏寒的质,如今突然投怀送抱般地钻入被窝,直接将热的盛言闻冰得一愣。

时洲嘟囔,“你别生气了,不?”

“谁说我生气了?”

盛言闻硬着心不承认,双手还是扯着被子将时洲盖好,“前你说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不着,现在让你一个人睡了,这半夜的不老实?”

时洲感受到盛言闻回转的态度,声哼唧,“别不承认,你就是生气了,所以今晚一直给我冷脸瞧。”

盛言闻听得发笑,“进门给你递拖鞋,收拾完李还打算给你下厨,这叫给你冷脸了?哪里来的没良心?”

时洲试探地去勾盛言闻的拇指,服软直戳核心,“言闻,你和南嘉是不一样的,真的。”

盛言闻哪里会感受不到怀中人的动作?心里堆积的郁闷被轻而易举地瓦解,他故意追着问,“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南嘉最多只是作为朋友存在,但你不是。”时洲轻吸了一口气,指尖暗中摩挲上了盛言闻无名指上的戒指。

“无有没有失忆,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和其他人戴戒指、一起睡觉,也、也不可能任由他们做那种流氓事。”

盛言闻反拢住他作『乱』的手,含糊出一声笑意,“一天到晚把流氓挂在嘴边,我做什么了?隔着掌心亲你?还是亲胎记?还是隔着衣服欺负洲宝?”

时洲的脸越听越热,“别说了。”

“不是你先提起来的?”盛言闻反客为主,凑近时洲『逼』问,“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做,你不回答的事情我不『逼』。”

“是,你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于我而言,你是我的恋人。”

“时洲,你一边黏着我,一边不给我一个痛快?谁像你那么能钓?”盛言闻气得用牙含咬了一下怀中人的耳垂,却舍不得真伤害。

时洲微微仰头躲盛言闻的唇齿拿捏,压着颤栗反问,“言闻,那你能在生日那天赶回来吗?”

盛言闻呼吸略重,“赶回来做什么?我想要的生日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时洲直视着他的双,轻而确切,“……能。”

盛言闻轻笑出声,不依不饶地追问,“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

“知道。”

时洲知道任何一段感情都不能只有单方面的付出,也知道自己早已经『迷』陷在了这段感情中难以自拔。

既然注定躲不掉,还不如认定真心去回应。

时洲的目光落在了盛言闻的喉结痣上,看着它在夜『色』间微微攒动起伏,下定决心的他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盛言闻。”

“嗯?”

“等到生日那天,我一定给你个痛快。”

时洲凑近了盛言闻的喉结,微凉的唇轻轻贴上那颗感的喉结痣,“我想给你生日,想把以前错的都补回来。”

盛言闻的呼吸声猛然一粗,喉结起伏间,他拢着时洲的手攥得更用力了,紧挨着不肯往后退让。

都是男人,时洲自然注意到了盛言闻的变。

只是这回作为主动撩拨方的他没有半点羞意,反倒故意激他,“你明天是不是要早起?“

“哎呀,要不然我还是回去睡觉吧?免得吵了你整晚睡不了觉。”

“……”

盛言闻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临时改签提早的飞机票,面对怀中得意万分的时洲,他只能憋着气狠狠搂紧,“睡觉!”

“再闹下去,早晚有你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