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个瞬间,顾夜歌非常确定,她看见他微微弯了唇——他笑了!

唇角勾起,英气的剑眉下,眸色却如泛璨光,眼波盈盈,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

那是个略带顽皮与些微得意的、独属于少年人的微笑。

然而这个笑容转瞬即逝,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到平素的沉稳——是温和温暖的,但却是一种有距离感的、公式化的温和,他颔首,轻声说:“晚上见。”

时铭还在看《极悲之钻》,看得正沉迷,冷不丁队长走了,惊呼一声:“唯哥你等等我!”连忙上前两步追上,又转身,对着顾夜歌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在完全走出她的视线之后,灰衣的少年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温和从容——

“……想请您帮个忙……”

好不容易结束掉闹剧,正准备好好享用一块鸡胸肉的顾夜歌,冷不丁接到许真的电话。

“夜歌你在哪里?赶快回来!”许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因过度激动而变了调,听起来有些怪异,“成和老师说要过来给你做造型!礼服都准备好了!”

“成和啊!夜歌你这是什么样的好运气?!”

“快回来!!!别让成和老师等着!”

顾夜歌刚用叉子撕下一块鸡胸肉,放入白开水里洗掉酱汁,还没来得及送入口。听到许真的话,她楞了一下,“成和老师是?”

“《ty》的时尚总监,业内顶级的人物,从来只给顶级大花做造型!”许真何止声音在抖,她身体几乎都在发抖,“他这次给你准备的是蓝血高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会是国内这一代女明星里,第一个穿上蓝血高定的人!”

“而且,配套的珠宝是……”许真强忍着激动,报了个顾夜歌从未听闻过的名字,“价值数千万!曾在某国王妃的身上出现过,夜歌……”她的声音抖得不行,“这一次,你会成为全场最耀眼的存在,夜歌,你这是什么运气啊?”

“……”

“……???”

顾夜歌怔住,脑海中开始飞速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那位“成和老师”究竟为什么会原因给自己做造型。

因为要给《红夜》做宣传,她参加过几次活动,也被尘楚推着拍过几次杂志内页,因为《遇见》的舞台大爆,似乎也有二线杂志向她抛来橄榄枝,邀请她拍封面开单链,这些许真都有和她说过……可是,这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

与其他行业男性占据高层的现象不同,国内娱乐圈艺人的金字塔顶端,基本上是女皇当道,几位电影电视剧双开花、国内国外拿奖无数、国民度与作品均过硬的大花旦牢牢占据了最高点,如果真如许真所说,成和作为只和大花合作的人物,那么他没理由向顾夜歌抛来橄榄枝。

在这个层面上,流量的作用其实不大,毕竟流量太易逝,对于时尚圈而言,因为人气,让新流量来看个秀、给两件新款成衣上身,已经是相当的屈尊降贵了,若是给个加了一堆限定词的微博特供无级别的title,更是足够粉丝们欢欣雀跃奔走相告吹上天了,蓝血顶奢把自家的高定礼服借给你走红毯?职粉画饼放瓜养蛊都不敢这么做,太假,会被嘲死。

——当然,这些默认的规则依旧是得把顾则唯排除在外,任何鄙视链对于站在行业顶端的人都不再适用,他不是一时走火的人气小爱豆,而是流量之王,时代之子,他是为这个年代写下注脚的人,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能掀起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万般争议缠身,海量的爱与关注将他送上顶端,也让他超脱于规则之外。

餐厅里还在回放那首《hindisaddiamonds》,沙哑空灵的吟唱带着荒凉又华丽的宗教味道,美艳惊人的少女身姿如蛇,宛如远古祭祀上的巫女,妖魅与神性并存,一种带着血腥气息的哀艳:

“kissanddiafriend

亲吻和钻石是最好的朋友,

kiss,grand,

亲吻,豪华

钻石(是)最好的朋友

men,cold

男人,冷淡,

girls,old

女孩,老去,

andweallloseour,

我们终将失去我们的,

charmsintheend,

魅力……”

顾夜歌心头在瞬间转过几百个念头,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时间不能耽误,她匆忙将已用白水涮过的鸡胸肉塞进口中,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沙拉,果断地放弃掉了它——等会儿必然没有时间再吃饭,鸡胸□□积小热量低,吃两口不会影响体型,却能提供体力,而沙拉这种体积较大需要消化的东西,自然只能放弃。

抵达自己房间时,鸡胸肉早已吞咽完毕,顾夜歌在无人的电梯间整理好仪表,深呼吸两下,带着温和的微笑敲了敲门。

“瓜,顾夜歌红毯礼服被放鸽子,可能不领奖了。”

“每日爆料:据说顾夜歌得罪了品牌方,今晚的红毯没有礼服穿,大家来看看这个瓜是真是假?”

“据说今天晚上某节目走火的未成年女爱豆被人摆了一道,礼服都没得了,太惨了……”

岚笙看着群里跳动的消息,只觉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些都是粉丝会成员发给她的截图,有匿名论坛放瓜的,有微信公众号爆料的,有豆瓣论坛职粉放料的……这些账号大多数本身权重就不低,又有水军联动,各个平台一起发酵,已经引起不少热议了。

谁都知道今晚顾夜歌会出席“zfq风尚之夜”,领前段时间和那几位同龄女艺人竞争得轰轰烈烈的“最具人气女艺人”奖,这堪称是ring第一次在大众面前展现实力,证明了顾夜歌现有的流量与人气,不知多少人盯着今晚的活动,看她能有怎样的表现——这些可能直接影响到后续的商务资源。

但从今天上午开始,几个平台上便屡屡有人放瓜唱衰,什么顾夜歌得罪了大佬、得罪了品牌方啊,什么顾夜歌被甩大受打击啊,什么有资本对她下手使绊子啊……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流言都出来了。

总有吃瓜路人以为这些“爆料”能让他们知道娱乐圈的真相,但其实这种职粉或营销号,大多数本身就是资本养的狗,放料爆瓜不是因为他们嘴巴不够严,而是这本身就是他们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试探群众态度、诱导造谣、破坏艺人口碑、挑拨粉丝的神经、试探受众的底线……

什么顾夜歌被人甩、顾夜歌堕胎之类的谣言,一看就很扯,其实没有人会相信,也伤不到粉丝,又没有实锤,以她现在的关注度,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些事情?但这些料爆出来对于幕后者仍然是有意义的,它可以用来试探粉丝的底线,如果粉丝自己傻乎乎地回复:“顾夜歌怎么可能xxx,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至多只会……”“这个太假了吧,粉丝都知道,她上个月的行程……”或者被职粉用激将法激怒,在下面发表长篇大论,爆出一堆只有粉丝知道的东西,那么ok,信息收集完毕,下一次的造谣,会贴着这些只有粉丝知道的信息来,编得细致全面,难以澄清。

有些谣言是一连串的珠子,当其中几个被证实是真的,那么剩下的,即便没有证据,也会被人认为是真的。

七分真三分假的谣言才能杀伤力更强,那几分真本身可能没有任何问题,比如仅仅是艺人学籍在那里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这些客观资料,但如果有人能说出这些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信息,同时控诉该艺人作风不检、打架嫖赌、校园霸凌,那么即便后者没有任何证据,也往往会被默认为事实。

比如今天的这些谣言,只有最浅层的目的是唱衰顾夜歌今晚的红毯,更深层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用“顾夜歌今天礼服出了问题”这颗真实的珠子,来让其他的谣言在大众眼中变成真的。

岚笙揉了揉额头,冷漠地编辑好澄清反黑的文案发送出去。

微博反黑打卡完成后,她退出了页面,一刷豆瓣,又是满屏的放瓜黑贴。

职粉水军带队,平时被粉丝压在下面的黑子又开始顺着节奏狂欢。

“其实鸽拿不到好的时尚资源也很正常,她那个身材,拍什么都像三级片,品牌也爱惜羽翼啊。”

“笑死了,前段时间截肢还吹她表现力好呢,这表现力真是好啊,人家礼服都不给你穿的。”

“没记错的话,现在9500这一波的确没人穿上高定,这不奇怪,但是截肢天天吹自家妹妹颜值多高表现力多强未来多可期,这现在一对比,就很逗。”

“今晚顾夜歌要是艳压不了蒋何琦,她就是个废物。”

“估计到时候ring又是一大波的脱粉,粉丝能打又有什么用啊?蒸煮废还是没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