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短短的几秒里,乔茜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会做到的。

为了给两人创造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托尼腾出了自己的实验室,“虽然现在仍然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杀害我父母的人,但是看在你这些时日里的样子,我会给你一次辩驳的机会。”

托尼抱着自己的双臂仰着脸从巴基的身边走过,撂下一句他自以为的狠话。

在最初的冲动过后,托尼已经重新冷静下来,他没有办法放过杀害父母的人,但如果真的是那些被洗脑的士兵所为,他也没办法越过自己的良心让自己将恨意发泄在九头蛇的武器上。

是的,是武器,托尼终于找准了巴基的定位,一把掌握在九头蛇手中的强大的武器。

一把磨灭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在常年的冰冻中不断被唤醒,沾满血腥的武器。

此刻,乔茜已经带着巴基走进了实验室中。

巴基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躺下来,这个熟悉的位置让他的身体回忆起了电击的痛苦,整个人不自觉的颤抖着。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乔茜在巴基的面前坐下,“我从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应该不难。”

乔茜伸手将巴基冰凉的左手握住,“你想要改成什么词语。”她不愿意说这是洗脑词,那只会提醒她巴基曾经遭受的痛苦和伤害,而现在他们明明是在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以后会好的,等清除掉九头蛇以后,你就在我家旁边买个和我一样装修的大房子,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还有别人抢不走的李子罐头。”

乔茜形容的画面太过美好,将巴基也带到了这种想象里。

“sunshine”

“什么?”

“sunshine”巴基又重复了一遍,“用这个词语。”

在他的心里,阳光就是乔茜的颜色,她那淡金色的长发就像是阳光一样,只要站在那就能够驱散他心底的阴冷。

“好,sunshine”乔茜跟着重复一遍,觉得这个词再好不过了。

“闭上眼睛。”

乔茜俯身向前,将双手放在巴基的太阳穴上,双腿跪在椅子上,身体几乎趴到了巴基身上。

“相信我。”

乔茜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巴基的额头上,她温暖的体温通过皮肤准确的传到巴基身上。

巴基攥紧了手指,尽可能的放松着自己的神经和身体。

乔茜将自己的精神力拧成丝线,一点一点的探入到巴基的脑海里,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有遇到一点的抵抗,顺利的好像那就是自己的大脑。

巴基是清醒的,她能够确认这一点,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觉得触动。

从前通过催眠获取信息都会尽量在对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进行,现在巴基竟然真的全然的信任她,对着她敞开了自己的大脑。

在清醒的情况下,进入一个人的记忆和脑域是异常危险的事情,可巴基担心的却不是这点。

他在忧虑,在他都已经不记得的角落里,也许会有大量血腥暴力的过去,而那些过去都可能被完全的展示在乔茜的面前。

他怕看见乔茜失望厌恶的眼神,他更怕乔茜会害怕他。

他在担心他的太阳会离他而去。

已经进入了巴基记忆中的乔茜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想法,在这些破碎的记忆中,她感受到的最多的就是痛苦。

最剧烈,最长久的痛苦,而这些痛苦都是巴基所不能对别人倾述的。

他不再在布鲁克林的酒馆里喝酒,也不再能感受到温暖,乔茜几乎被淹没于痛苦之中。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快要被巴基的痛苦所同化,无法挣脱出来。

不可以,你要挺住,乔茜在心里反复的告诉自己,巴基还在外面等你,有人在外面等你。

在失败的边缘,乔茜看到了一缕阳光透过血色照进来,她被刺的睁不开眼,等最强烈的光线过去,她才看清,那不是什么阳光,那是她自己的淡金色长发。

黑色瞳孔的少女,五官精致,脸上带着温暖柔和的笑意,像是三月里最暖的春风。

居然这么好看,在巴基记忆中的自己笼罩在一片柔美的滤镜中,一颦一笑都美的令人心动。

乔茜的存在是巴基所有灰暗记忆里的一抹暖阳,支撑着他在失控的边缘清醒过来。

sunshine,原来自己就是那抹阳光。

要找到洗脑词,乔茜必须在成片的记忆中游走,只是大多数都记忆都是没用的灰色,只有少数的关键性的能被她捕捉到。

会是哪一个

西伯利亚,电椅,医生,雪原

是巴基在给她传递信息,乔茜捕捉到了他传来的关键词。

很快,她找到了对应的那块。

黑色,记忆是浓郁的黑色,乔茜冲了进去,融入到了那天的场景。

“真是个硬骨头,这么久了居然还有自己的意识。”

穿着墨绿色军靴的人摔着皮鞭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你过来。”乔茜被指到,默不作声的走过去。

“去拿桶冰水来,将他按进水里,我就不相信还没有办法对付他了。”

“九头蛇里最不缺的就是硬骨头,同时也最不缺对付硬骨头的办法。”

这里是位于西伯利亚雪原上的基地,最不缺的就是冰块和雪水,乔茜很轻易的就搞到了满满的一桶含着冰块的雪水。

拎着桶回到那间用钢板做成大门的屋子中,乔茜将手里的冰水交给指使她的长官。

是那个让巴基杀死女医生的人。

不是冤家不聚头,乔茜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怨种长官。

在这个瞬间,乔茜忽然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的事情,她被巨大的恐慌感袭来。

如果现在的她是位于过去的时间线上,就算她成功改变了洗脑词,那现在的时间线不也被同样的改变了吗。

那她所做的又有什么用呢,不都是无用功吗。

乔茜没有注意到在自己思考的同时,周围的时间空间也跟着停滞下来。

“不是无用功。”

是巴基的声音,带着些温柔和安抚。

在这一刻两人的角色颠倒过来,乔茜成了那个被安慰的人。

“这只是我的记忆,不要害怕,跟着你的感觉去做。”

在巴基的脑海里,两人有了比说话更为快捷方便的交谈方式,只要在心里想的东西就可以准确的传达到对方那边。

在努力的不止是乔茜一个人,还有巴基。

他温柔的站在记忆之外看着乔茜修改这困扰了自己七十年的洗脑词。

乔茜再次升起了面对这一切的勇气,她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长官,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我拿进去吧。”

“行,还算上道。”记忆里的人也有着生动而栩栩如生的鲜活表情,长官狰狞狠厉的嘴脸清楚非常。

“长官您在烦恼些什么事情呢,不知道我能不能为您分忧。”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少来打听。”乔茜的献殷勤并没有得到对方的赏识反而被一顿臭骂。

没办法,作为一个等级很低的小兵,乔茜并没有办法接近巴基,她唯一负责的事情就是在每次洗脑失败后送进去一桶冰水。

电椅上的巴基有种被凌虐过的美感,他的身上是交错的鞭痕,左肩上的伤口仍然没有完全愈合还流着鲜血,被汗湿的头发黏在他的额头上。

他的头低垂着,似乎是失去了意识,周围没有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乔茜意识到如果错过了今天这一次,等到下一次九头蛇的疏漏或许还要很久。

“巴基。”她凑到巴基的身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在意识朦胧的疼痛中,巴基迷茫的抬起头,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兵蹲在他的身边仰着脸看着他。

他认得这个人,他负责来送每天浇在他头上的冰水,往常从来都是面不改色的人今天竟然能从眼睛里看到对他的心疼。

应该是看错了吧,这里怎么还会有人心疼他呢,巴基自嘲的想。

还是昏过去好一些,他想,至少昏过去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自己仍然活着。

“巴基!看着我的眼睛!别睡,你不要睡过去,我是来救你的。”

来救我的,巴基觉得自己一定是在九头蛇的折磨中产生了幻听,竟然有人在这样守卫森严的基地中对他说是来救他的。

“那就杀了我吧。”

“如果你是来救我的话。”

乔茜努力的分辨着巴基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却听到巴基要她杀了他。

她怎么下的了手呢,乔茜看着巴基额头上的条条青筋红了眼眶,泪水在不断打转,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

“听着,你会活下去的,你要坚持下去,会有人来救你,会有人一直爱你。”

“但是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两人的双眼终于在这一刻对视,乔茜的眼睛就像是最深邃的漩涡,几乎要将人整个吸引进去。

“sunshine”

“sunshine”

她重复了很多遍,“你只会听从着一个词语,你的所有意识将被这个词语开启,巴基,你是上帝眷顾的存在,阳光与你同在。”

sunshine这次成为了巴基的心锚,代替了那串晦涩难懂的俄语。

乔茜成功了,但是她在记忆里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听着屋外不断传来的脚步声,拿起放在一旁的m1911,毫不犹豫的冲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

砰的一声枪响后,周围的被记忆搭建起来的时空寸寸碎裂,在乔茜睁开眼睛与巴基那双有着温柔笑意的双眼对视时,她就知道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了。

那个罪恶的源头被修改了,重新掀起的波浪会恢复水面的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