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肩上披着一暗色氅衣,瘦弱娇小的身形便完全隐于其下。

而自她前来时起,便始终没有以正面示人,反倒旁若无人一般,撕开重重围困,身形翩然地赶赴至谢正容身侧。

纵使氅衣尾端已然拖到了地上,她也并不在乎。

在场众人一时尽皆屏息无声,只睁着双眸,一刻也未曾放松地紧盯着这边的情况。

来者显然是位女子,但黑衣黑袍又不做言语,且其浑身动作也都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感,实在令众人无法捉摸。

方暮舟缓过神来时,亦不由地被这边无法言明的情况吸引住全部注意,然而待到看过去时,才更为惊异。

那女子不由分说地便蹲下了身子,明明看起来诡异无比却又莫名让人感到些温婉,仿佛转过身来,只一个回眸便能如三月春雨一般,润了所有人如今浮躁动荡的心。

一时,就连方暮舟也不知自己究竟应当做些什么,毕竟他一个动作便可能会打破眼前这莫名有些欣然的场景。

无论众人作何反应,谢正容倒是在看到来者的第一眼便瞬间呆愣住,适才眸中的戾气与决然也在那一瞬尽皆收敛,取而代之的只有惊愕和无措。

在面对赶赴前来的女子时,谢正容再也没了一宗之主的稳重、端肃的气息,亦失了适才的强硬模样,反倒像个犯了错被发现了的孩子,竟是无法直视着面前这人。

待再次躺入女子的怀中,感受着那早已流逝不见的温度,谢正容却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他的潆儿虽用布衣将全身尽皆裹挟着,但那双尚无一丝清明的瞳眸却横跨了那么多年的孤寂岁月,与自己对视,无意地向自己传达了许多思念。

“潆儿……”

思索着自己一人度过的年岁,谢正容知晓自己是多么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成功,不确定天罚来临之时、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能见到他的潆儿,哪怕只有一面。

当真不知这时的自己是否算是幸运的,虽说自己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人都有私心,在见到禹潆的第一面,谢正容就再也狠不下心了。

他不明白,凭什么那群人,将他二人逼至这般地步之后,凭什么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生活着。

倒是只有他与禹潆不仅生死相别数年,甚至再次相逢也需自己的长时算计。

谢正容说到底也是人,他又怎可能不累?

禹潆此时尚且处于刚刚重塑魂灵的状态,费尽心力也根本发不出任何字句,只能下意识地发出些仿佛邪祟的“咯咯”声响。

但这些也足以令谢正容回神。

再之后,谢正容便费力站起了身,就算浑身浴血,就算身体已达极限,却仍是将禹潆打横抱起。

而那时,禹潆却仿佛一瞬恢复了人的思想,竟僵住了片刻,随即便试探着将脑袋靠在了谢正容的肩上,像是发觉此人没有恶意后,方才安下了心。

众人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虽想要上前阻拦,却实在不知应当如何去做,亦担心自己会不敌这莫名出现的女子。

只有方暮舟一副了然什么的神色,就愣愣地站在原地,

自那女子出现的一瞬间起,方暮舟便恍然大悟。

原来谢正容不惜一切做这些事情的原因,竟是为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