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暮舟昨晚交由宋煊的法器绽开时,强盛至极的霜白灵芒使得山顶之上仿佛静默了一瞬。

原由那霜白灵芒绽开后便急速化为雨点一般,遍布于山顶之上的天空之中,而后缓缓飘落。

那“雨点”落在弟子们的身上时当真登时化开,霎时了无痕迹。

但于那些妖兽与血隶而言,这看似没有什么杀伤力的“雨点”便又成了杀伤利器,接触瞬间,便能使得那些妖兽的一切动作尽皆停滞,许久后才宛若脱力一般轰然摔倒在地。

包括宋煊与飞渡在内的所有人尽皆失了声,只知震惊异常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此,宋煊想起昨晚临睡前方暮舟交代自己的话语。

方暮舟将这法器郑中地递给宋煊,看着他收下才算安了些心。

看着方暮舟如此凝重的神色,宋煊不由疑惑,便问起这法器的作用。

方暮舟只说是其中含着他的力量,危急时分便可以使用。

那时的二人都已想到幕后之人会借由此次相灵大会,做出些难以预料的事情,但无论适才还是再以前的每时每刻,宋煊却都未曾想到着幕后之人竟当真这般大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惊人的事情。

如今看来,方暮舟的担忧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回过神后,宋煊环顾四周,方才发觉适才一战,各门派弟子皆是损伤惨重。

周围每人身上都挂着伤,甫一松懈下来,许多也都跌坐在地上。

人群之中有许多含着不明意义的目光投向宋煊,宋煊自然能感知到,却不想回应,便一直仰着脑袋望向那已然散去的霜白灵芒,神色仿佛是在思考。

许久的静默后,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这话便如导火索一般,霎时引起了众人的共情,夹杂着痛呼喘息的抱怨之声与哭喊的声音愈发的强烈。

在场的所有人十之八九都是含着满腔热血前来参赛,只为争取个名次,为自己获取名利,亦为门派增光添彩。

如此一来,自是没有人料到,这已然举办了许多次、几乎成了修真界一大盛会的相灵大会怎会变成这幅模样?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意在伤人的妖兽出现在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先前都不会出事的啊!”

“外面的宗主与长老们都无法看到这里的情况,我们也不知究竟还会不会出现妖兽……”

“我们还能出去吗?”

飞渡倚着旁侧的一棵树坐着,目光却始终落在正在争吵的弟子身上,宋煊却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仍仰头看着天空,似要就此寻出一条出路一般。

“就是,怎得到了天曜宗主办的时候,便出了这样荒谬的事情?”人群中一男子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僵持的状态。

而宋煊也因此,猛然回神,当即转过脑袋,怒目寻着适才说出这话的弟子。

毕竟现下,他们切不可争吵,因由无人能得知,这妖兽与血隶是否还会卷土重来。

这话使得人群中难得再次静默,许久后才又恍然爆发起一场相较适才更为激烈的争吵。

“真不知究竟是谁做的手脚,但既然这事发生在天曜宗,天曜宗也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就是,这事为何偏偏发生在天曜宗境内呢?说不定……就是周宗主着人……”

人群中几乎所有人都要接上一句,宋煊烦躁异常,便也不愿再看,却仍不可避免地听到了这些话语。

只是那人的声音未落下便被一声轰响打断,宋煊这才向那处分过了些目光。

适才多嘴的那弟子身前果真出现了一道着红色衣衫的身影,只是再定睛一看,宋煊发才发觉震惊,但很快便又冷静下来。

原由那人正是天曜宗仿佛名存实亡的少宗主,周涟。

而周涟现下站在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男子身前,怒目冷蹙,神色决然、凌厉,一只手尚还掐在那弟子的左肩之上。

“管好你的嘴,事实调查清楚之前,再让我听到如此失礼的话语,我定饶不了你!”周涟的话语很是凌厉,一副根本不容任何人反驳的姿态,而右手恨不得深深嵌入那人的血肉之中。

但细细看之方才能发觉,因由受伤的伤痛、亦有心中难抑的愤怒,周涟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片刻后,便是天曜宗的大弟子楚澈出面,轻轻地将周涟的手自那人肩上扒开。

“抱歉,但还请道友们在事实查清之前,莫要再胡说。”楚澈将怒极的周涟不动声色地拉到了身后的位置,而自己却甘愿地弯下了身子,向那人赔了不是。

宋煊却在楚澈紧蹙的眉心中央看出了异样的意味,却又实在说不上那究竟是什么。

“还查什么,你们天曜宗这些年做的仗势欺人的事情还少吗?何必在此装出一副柔弱姿态?”

虽说宋煊心中几乎已然可以判断天曜宗错在何处,此时听闻这种话语却仍是气愤难抑。

说这话的人分明是借此机会随意抒发自己心中的不甘,却无人知晓他是否当真受了什么委屈。

此时周围众人已然不再言语,只剩零星几人还在自顾地言说着。

“适才我们便是被你天曜宗的弟子引到山顶之上的,这才遭此灾祸……”

楚澈却一脸不可置信,怔神一般地言语道:“什么,弟子?”

“还装什么?赤色弟子服饰,不就是正是你们天曜宗的弟子吗?”那人当即便接着应答,却早已是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态。

楚澈还想辩驳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人打断了话语。

“你们是算准了妖兽不会再次前来了吗?”

宋煊终是再忍不得开了口,他与楚澈虽不算相交甚深,却也能知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这一句话,宋煊便将包括楚澈与周涟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尽皆吸引过来,看着那些意义不明的目光,宋煊却恍然失笑。

“外界得不到你我的消息,各位仁兄们便也不必在此述说自己的不满,你我此时尽皆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趁着空闲时间休养生息才是最要紧的。像如今这般争吵,是要待那妖兽再次卷土重来之时,直接送死吗?”

宋煊这含着训诫之意的话语如闷雷一般炸开,人群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嗯?”宋煊挑着一侧的眉,神色稍稍惊异。

自己的话语原来这般有震慑力啊!

直到所有人面上的神色由震惊变为惊恐,宋煊才像是恍惚意识到什么一般,面上所有神情亦瞬间凝结。

宋煊只心道,这妖兽究竟是何等的强?它们的靠近竟丝毫未令自己察觉到?

宋煊右手将呈星握得更紧了些,顺带着凝聚灵力,已然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方才迅速转身。

尚未完全转过身子时,宋煊瞳孔中便已然出现了一抹霜白如雪似玉的身影,于这漆黑深夜中宛若萤火、温和而有力,心中也霎时便明了了什么。

那人哪里是什么妖兽,而是宋煊只想放在心窝中、一时不见便觉想念的人。

“师尊?”宋煊语气中的震惊与欣喜一同交织着,皆是无法掩饰,也是此时方才得以好好看看方暮舟。

方暮舟的衣衫与发丝稍乱,广袖之上还沾染了些猩红与暗色交集的污迹,像是已然历经了一些争斗。

适才紧悬的心思甫一松懈下来,宋煊竟觉出了稍稍的疲累,心中也是无比的混乱。

混杂思绪中始终占据主要的却只有一件,便是方暮舟究竟是如何知晓这里的情况?又是如何赶来的?

宋煊收整心绪之时,方暮舟已然缓步行至他的身前,更是毫无预兆地将手覆在了宋煊的额心之上。

那熟悉至极的冰凉触感接触到宋煊的肌肤时,宋煊却恍惚有了灵魂与思绪尽皆归体的感觉,他也无比地确信面前这人定是方暮舟!

“怎地不说话?受伤了吗?”方暮舟担忧地蹙起了眉心,稍浅的瞳眸紧紧盯着宋煊的瞳孔。

宋煊如今也顾不得是在何等险峻的场景之下,当即双手环住了方暮舟肩脊,将人拥在怀中。

方暮舟没有阻止宋煊如此放纵的动作,只稍稍踮起脚,靠近宋煊的耳侧,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的声音轻声言语道:“如今稍稍控制些,回去再任你为所欲为。”

宋煊这才仿佛将将恢复了些神智,没有直接吻上去,只是轻声回应道:“师尊可要说到做到啊!”

“嗯,”方暮舟甫一轻笑,方才回应。

宋煊这才放开了方暮舟,许是想到了身后弟子们的神色,一是稍稍不知所措,却仍佯装冷静问道:“师尊怎地会过来?”

“某些人行事实在太过荒唐,无法忍受便赶了过来。”方暮舟回答时,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冷冽。

宋煊知晓方暮舟虽言说的轻松,但若非事态不到难以控制之时、或是若非必要,方暮舟应当不会轻易做出这般几近荒谬疯狂的事情。

言说之间,便又有数量相较之前为之更甚的妖兽与血隶莫名出现,正急速向山顶靠近。

宋煊不由在心中抱怨,这些妖兽当真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他与方暮舟短暂至极的温情时光。

“我是问,师尊为何能看到这里的情况?”宋煊再次看向方暮舟,语气轻松地询问道。

方暮舟却只言,“心意相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