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阳光至上而下,西落在荆眠刚刚雕好的仙尊脸上,闪着粼粼的光。银色的小猫咪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它心安的落脚点,就这么在那冰雕的肩膀上蜷缩成了一小团,毛绒绒的大尾巴压在了脚底,脸也尽量埋在爪子里,只露出来了两个黑色的角角。

从雪坡的另一头缓缓现身,莲羽卿走路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像是害怕惊扰了好不容易睡熟的小东西。

他早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就已经脱下了黑色的铠甲,换成了平时在上虚宫所穿的服饰。

这样子乍一看竟然和那冰雕所显现出来的风骨一模一样,只不过宫主的肃杀之气更加外露罢了。

“呼呼

雪山上的风雪很大,不一会猫猫的身上就已经落满了一层雪。

借着这个时机仔细观察,雪人看上去很是憨厚,似乎只是即兴之物。

而这个和自己样貌一模一样的冰雕,从轮廓,弧度所显露出来的细节,就可以看出来雕刻它的人肯定花费了很多的心血以及对人物的熟悉程度。

如果不是朝夕相处,又或是关系亲近,相信不会有人能够对另一个人的相貌、身材甚至于穿衣细节都如此烂熟于心。

多日的相处足以证明很多东西,至少在自己面前,少年从来不会如此放松,这是要完完全全的信任和依靠才能做到的。

“呵。”男人轻笑一声。荆眠是一比一还原了自己印象当中师尊的样子的,所以相较之下宫主还会比这冰雕更高一些。

身高压制,眼神不自觉带上了些轻蔑,莲羽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心思。眼前所存在的似乎并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冰雕,而是一个要和他抢猫的混蛋,一个在少年心中占据了重要位置的男人。

可是那又如何莲羽卿从来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自己的手下所查到的消息,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男人并不存在于世。要么就是已经飞升成神的大能,抹去了自己曾在下界当中的痕迹,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不足为惧。

“嚏

一一”还不等宫主动作,在冰雕上的毛球打了个喷嚏。太阳出来之后山顶的积雪融化少许,熔化吸热,四周的温度因此更低了些。

再加上风雪太大,四面八方呼呼地吹。荆眠选择的并不是个好地方,众矢之的,就算是一坨毛球也无法抵御这样的风寒。所幸小家伙并没有因此醒过来,不过蓝色的瞳孔微微开了些,睡眼惺忪。

它甩掉了积在自己身上的雪之后就好了许多,然后拿爪子揉了揉鼻子就又在冰雕的肩膀上缩了起来。

“唔唔。”好冷啊。就算如此,荆眠还是在睡梦当中凭借着本能想要去寻找暖意。可它现如今倚着的一个殳有温度的东西,就算是有十八般武艺,又如何有办法从这玩意儿里头汲取热量呢某四脚兽还真就把这冰冰冷冷的东西当成了避风港莲羽卿眸子一暗,思绪万千。想要发作,但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宣泄口,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人的心情一差就会有很多的并发症,刚才和魔尊对战之时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隐隐作痛,明明都已经简单处理过,但就是突然间一并找了回来。好一会莲羽卿才意识到,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让心脏胀得发疼,所以不得不将痛苦转移到了全身。

“蔌蔌一

一个雪人,一座冰雕,

奇妙但是又异常充满了故事感的搭配,从远处看上去是肉眼可见的凄凉落寞。只能说所幸莲羽卿在半路上就已经将上虚宫的弟子们甩开,不然那一群人见到这一幕又要开始乱传谣言。莲羽卿在旁边盯了很久,最后伸出手来,阴影笼罩在猫猫的身子上,为其遮挡落雪。

似乎是在睡梦中感受到热意,荆眠不由自主地往上拱了拱,柔顺的软毛划过手心,痒痒的。就像飞蛾趋光,动物趋暖,这是刻进生物骨子里的本能。莲羽卿抓住了那线一闪而过的念头,突然就释怀了。

“嗷呜”一双大手捏住了猫猫命运的后颈。

上虚宫内。左使快步行于走廊之中,结果却被弟子们拦在了屋外。

“让开!”

弟子们的几只手依旧挡在前头,没有收起来,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领班咬咬牙出来道,抱歉左使大人,宫主说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

左使听到他们的话之后太阳穴猛地抽抽,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大好看。

“再说一遍,我有要事需要和宫主禀告,你们耽误不起。”

“左使。”

管事跟鬼一样地突然出现在走廊拐角,两三步就走到了一群人的面前,想必刚才的谈话肯定是听到了。

他在这上虚宫当差了许多年,是这地方的老人了。

虽然并不会什么仙家法术,但是管事照顾了莲羽卿许久,哪怕是左使都不得不给他一点薄面。让弟子们不必如此戒备以后,左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管事“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先跟我说,等到宫主出来我定会第一时间禀告。”

“我刚听到消息说宫主把那魔族的小殿下抓了回来,但是并没有关到地牢里头去,此事当真”

这件事情没必要隐瞒,管事点点头道,“嗯。”

“派出去的几路人马都追丢了,抓了几个魔人,但是都不是魔尊,所以我怀疑那魔族的小殿下肯定知道魔尊的所在地·

而在他们口中知道魔尊下落的荆眠,此时此刻正在房间当中一脸惶恐。

少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个时间点暴露了行踪,又为什么醒过来就又回到了这个好不容易跑出去的房间。

反正就是非常地懵逼。

而且那个和卿卿长得一模一样的宫主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在眼丁着自己看!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的眼神!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荆眠找不到人骂,就只能把口口声声说这条路超级安全的宿西拉出来遛遛了。

而且根据魔尊的话来分析,这人非死即伤,怎么看上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还把自己又绑回来了!

“我说过,只要你不乱跑,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满足。”莲羽卿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见到少年醒来,他并不打算给人辩解又或是开口说话的机会,完全占据了主动权。

少年低下头去,结果脖子上又是熟悉的铃铛声

“叮铃一荆眠火气是真的一下子就上来了。但是他又一下子找不到可以反驳男人的话,因为自己提出来希望他帮忙寻找师尊,以及建设一个属于上虚宫的沁雪居人家都非常圆满地完成了。

所以少年咬了一下唇,“你到底想做什么”蓝色的瞳孔里充满着肉眼可见的疏离与敌意,与在雪山之上软的像潺潺流水一般的少年判若两人。相识的时间不过数月,一个魔族的人却能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莲羽卿从前并不明白凡人话本当中对于一见钟情的描写,还有那些听得令人潸然泪下的情爱故事。

如今他才领悟到,这些不过都已经算是含蓄的,内敛的了。瞬移至床前,少年的下巴被迫抬起来面对着男人。

“你不准离开这里。”莲羽卿道。荆眠眨眨眼睛,在如此强悍的压迫感下他就连吞咽一口口水都是奢求。

但他很快就整理出来思绪,因为有些感冒所以面色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少年正色道,“你没有资格决定我的去留。”就连卿卿都不能够决定他做什么,去哪里,这个人又凭什么这样不讲道理

但是很显然,莲羽卿并不打算跟这小东西讲什么道理,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符号,看不太懂。荆眠的注意力很是集中,所以能够看到这人手上多出来的几道伤口。

“叮铃”

少年突然觉得自己的力量全部集中到了背脊之处,羽翼初现原型,但是并没有在天上飞的时候那么宽大,算是小小的一对。

还不等荆眠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被迫转了个身,翅膀也被男人给抓鸡一样地揪住。

他猛地吃痛,直觉不好,“你要做什么!”莲羽卿定住了少年的动作,手中突然间出现了一把锐利的大剪刀。

“我曾经听说过养鸟儿的人为了不让它们飞出去,通常都要定期给小鸟修剪羽毛荆眠背过身去看不见,但是听到男人这阴恻恻的话后也是汗毛竖起,恨不得赶紧就扇着翅膀离开这是非之地!无法动弹,感官依旧清晰。

右翼被完全拉起,展开,传达到少年的脑海当中。

生物的本能大喊着让荆眠赶紧逃起,但是脖子上的铃铛还有男人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咔擦。”莲羽卿面上要吃人,手里的动作却是很小心地避开了羽翼尾部有肉连接的地方。少年只觉得这声音把他的魂都带走了。眼泪哗啦啦地就在往下流,同时身体内的能量也在不断冲击着封印,竟然隐隐有了可以突破的趋势!

“四根可以让它们飞不远。”

“咔擦。”又一下。

“六根可以让它们飞不高。”

“咔擦。”动作不停。

男人放下手里的翅膀,再怎么小心,还是剪出来了血。

“八根以上就完全飞不起来了。”赶紧掏出来一块布按在上面止血,结果没止住,而且还不一会就染红了整个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