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泥融雪半销,乐云山涧,叮咚的泉水冲刷着蜿蜒的溪川。

自立冬起,大雪封山已经数个月,终于被一丝春风破冰。

氤氲的阳光久违的从挂满融冰的枝梢间隙透过,七彩的光柱就倾泻在雪原松林间刚从湿软的泥土中探出头的菌子上。

而云梦剑宗上下,经过数天的重整修缮,被马匪们打砸抢烧的外门大院,也已经重建的七七八八。

弟子们一席洁白厚实的长袍,三三两两穿梭在宗门阡陌小径间,各自忙着手头的事,井然有序。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宁静,却又让人心里惶惶不安,隐隐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熊大、熊二两人按照穆秋的吩咐,各自带了七八号人去了百里开外的专门为修士开辟的坊市购买材料去了。

至于穆秋,在将熊大熊二两兄弟送出地宫禁地之后,便去了宗门内照顾冷小鸢疗伤的药师堂探望了一回。

穆秋又探查了一遍这位冷长老的伤势,心底一阵默默地叹息:

“看来不再躺个十天半个月,小鸢儿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

说罢,又从储物袋中挑选了几瓶安神助养的丹药,留下,嘱托了几句便离开了。

穆秋本来是想与熊大熊二兄弟两人一同前往坊市逛逛,一来可以确保二人别买错东西了;

二来也顺便看看能不能自己淘两件自己需要用上的东西。

可是,自从从那该死的破棺材里面爬出来之后,似乎心中总是隐隐约约有所牵挂。

这让他不得不好好留在宗门内静静,好好思索思索。

而偏偏一时半会自己也实在想不出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如此牵动自己的心神。

毕竟,穆秋是活在几十万年前的人,所有关于他的联系早已随着沧海桑田被埋葬了。

只是近日,他在日常的打坐炼气入定的过程中,那总是出现在神魂深处的模糊影子。

他一直不忘的老友,或者说就是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他终于释然,明了牵动自己心神的是何物了。

正是那他自从三魂六魄重铸之日起,就一直附身在傀儡身上外出寻找的剑灵,沧耳。

穆秋的上一世,那时候的三垣界,世人都称穆秋为沧君。

而这个沧,便是指那条随他一起证道至臻,征战四方,形影不离的白龙。

那条白龙可大有来历。

相传与那祖龙五帝及烛阴烛阳两烛龙大帝都有着不可言说的干系。

可就是这样一条大有来历的龙族,却甘愿化身他人剑灵,成为穆秋手中的利刃。

穆秋上一世能证道至臻,如今又逆活二世,可以说都与那剑灵密切相关。

穆秋与剑灵沧耳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万一是心神一体,神魂相依。

虽然穆秋相信剑灵依然存活于三垣界某处,但是数万年的寻找依旧没有察觉出一丝线索。

如今从本体那棺材中出来之后,这种久违的心魂联系的异动已经越来越强烈

这说明,正困于某处的沧耳已经感应到了主人的归来,此刻亦朝自己靠近。

穆秋凝神聚气,尽量使得气海中的那道影子离自己近一点。

影子已经触手可摸,那婀娜的身姿,随风飘扬的长发,摆动的群脚,一切都如真切。

只是脸上依然是一团迷雾掩盖,模糊的难以看清五官……

苍穹之下,虽然已经是正午了,但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雾凇。

乐云山的护宗大阵的结界此刻却微妙的泛起了让人难以察觉的一丝涟漪。

显然是有人来了,而且是对此阵知根知底之人。

已经入定的穆秋猛地睁开双眼,喃喃自语道:

“呵呵,这么快就已经来了吗?”

说完,穆秋便起身朝着临渊台方向走去。

穆秋熟练的通过阵眼,又进去了地宫的禁地之内。

青铜依然安静的耸立于此。

只是它的门却是半掩着的,显然是有人先到了。

穆秋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而手中那把纯白的的游龙长剑,此刻也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

穆秋顺着半掩着的殿门,便进入了青铜大殿中。

殿内,不知几时,早已经点起了暗淡的苍白烛光。

这烛光与这阴森森又空荡荡的青铜壳子一起,倒是令人感到几丝诡异之感。

穆秋手中的长剑,突然“唆”的一声飞射出去。

长剑夹带着隐约龙鸣之音,破风而去,又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抬手握住剑柄。

这具高大的身躯,足足有三四米高,龙首人身,而强壮异常。

它背对着穆秋,此刻正端详着青铜殿大殿正前方,那几行刻在铜墙上的荒古云篆文字。

它顺手便将手中握住的长剑投掷过来,同样是一阵隐约的龙鸣,直直飞向穆秋。

穆秋却一躲也不躲,甚至不看那飞过来的剑,只是盯着眼前的白色龙首人。

飞剑瞬息而至,并没有刺向穆秋,而是精准的收入了剑鞘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龙首人先开口道。

“是的,我回来了”穆秋淡定的答道。

“多少个十万年了”龙首人喜悦与感伤之情交杂。

“如长夜般漫长的等待!”二人竟然异口同声。

穆秋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前方的龙人走去,在寂静的铜殿中发出富有节奏的回响。

突然一阵短暂而耀眼的光芒在龙人所站立之处爆发,照彻了整座昏暗的大殿。

白光消失,哪里还有什么龙人。

只见大殿的正前方,此刻正站着一个形体修长的红衣女子。

血色红衣下的女子身材高挑,浅红的眼眶内一对深邃冰凉的眸子闪烁着星河般明净清澈的荧光。

她挺拔修美的鼻尖,冷峻的脸庞,渗出血红色的唇,尽是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亦如她苍白的肤色;

又长又密的乌黑青丝,盘起被六根龙形发簪,结作蝉鬓。

只留下额前左右两鬓角的长发垂髫,顺着修长的玉颈将挺拔的胸脯半掩;

洁白色的腰封将她身上无风自动的红衣缚得不盈一握。

红黑色相间的高钗裙之下匀称而颀长水润的秀腿套着一双镌满神秘铭文的黑色长靴。

女子将头低下,虔诚的单脚屈膝跪倒在穆秋面前。

将她洁白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手心上,犹如在祭拜她的神明。

“好久不见,沧洱。”

穆秋用左手轻轻的抚摸了女子的头顶,右手顺势将她扶起。

“主君!沧洱等你很久了。”

女子高冷绝美的脸庞,一如的既往的冷如寒冰。

又分明写满了愉悦和那难以察觉的一丝幽怨。

“别想到再次重逢,你我都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穆秋轻松的语气打趣道。

他感应到沧洱也如自己一般,元气大伤,用了这么多年依旧也只是恢复到筑基期左右

面前的女子两道修长的柳眉微微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令她不安的东西。

但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却无比坚定的看向穆秋那白皙俊俏的脸:

“时至今日,沧洱仍是主君最锐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