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抠,你真的不抠。”叶喻闲边开车,边敷衍地说。

王卷轶:“不对,别以为我听不出敷衍的语气,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快说实话。”

叶喻闲原本只是好心送他去创新工场,谁知道这家伙从上车就开始磨叽自己。

她忍无可忍,终于说:“你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抠,但是这不影响……”

王卷轶瞪大了眼睛:“怎么一点点?一点点又是多少?一点点体现在哪里?请举例说明。”

叶喻闲只好说:“就比如说开车。你的电动车坏了之后,就再也没买,每天坐公交。你后来说开车很危险,可是上次你明明是能开公交车的……”

王卷轶:“在地下无人区开车和开车上路怎么会一样?你刚学自行车在广场练完,难道就敢直接上路穿越车潮汹涌的十字交通岗?”

叶喻闲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所以你是因为不敢上路才不买车开?”

王卷轶反应很激烈:“当然不是,我是因为环保,公共交通污染性小。”

叶喻闲头疼:“你说是就是吧……”

叶喻闲一让步,王卷轶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喻闲最近的战斗力弱了很多,王卷轶只需要一两句话就能说服,有时候看她投向自己的眼光也很复杂,好像在烦恼着什么。

他脑筋转了转,注意力又集中到叶喻闲的初恋上去了。

那天他在消防通道听墙角听到自己因为“抠门”而落败,正气的要拂袖而去,却听见那男声又压低声音说话,一下就勾起了王卷轶的好奇心。

王卷轶忍不住又凑回耳朵去听,朦朦胧胧听到一句:“……还说过,大哥好像有哪里和初恋挺像的。”

——该不会,叶喻闲真的在自己和初恋之间徘徊吧。

王卷轶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不知为何自己的拳头又硬了起来。他看了专心开车的叶喻闲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又看一眼,又叹一口。

叶喻闲本来已经决定无视他一路,却被他一口接一口气叹得呼吸不畅,只好问道:

“你怎么了,闷就开窗。”

王卷轶:“我胸口闷。”

叶喻闲抽空看了他一眼,倒真被他不好的脸色吓了一跳。

却听见王卷轶说:“叶喻闲,我请教你一个问题。”

叶喻闲:“……这么严肃干嘛,你说呗。”

王卷轶:“如果因为一个人很像另一个从前喜欢的人,而对他产生了移情效应,这是不是很愚蠢?”

叶喻闲同情地说:“你看了替身文学了?被虐到了?”

王卷轶茫然:“什么?”

叶喻闲:“你说的情况不就是替身梗嘛,心有从前白月光,眼前只是蚊子血,这可是绿网文的经典范式啊,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来,你还没习惯?”

王卷轶哪知道什么绿网文,但他却get了关键词:“习惯……替身?”

叶喻闲理所当然:“啊,看多了就好了。我最开始看也觉得很蠢,会骂爹骂娘,现在觉得也能理解嘛——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王卷轶苦逼兮兮地对号入座:所以我,堂堂王总,就是个无脸男的替身?

他不接受,他不能够,他不允许!

王卷轶脱口而出:“叶喻闲,初恋大多没什么好结果,白月光总会越长越丑的。”

叶喻闲:“……啊?”

王总不答了,王总心痛了,王总气鼓鼓,决定到创新工场之前都不说话了。

叶喻闲终于清净了。

……

却说创新工场这边,有消息灵通的人听说新挪手的大股东今天要来访问,小范围的炸了锅。

反应最强烈的是行政部和市场部那边,他们消息已经传了几手,几乎已经开始分析公司未来的薪资福利变化、打听股东的身份背景和花边新闻。

反应最平淡的则是技术部门,他们平平静静,无波无澜,反正无论投资人换了几个,他们也只是平平无奇的科研工具人罢了。

只要给钱做研发,一切变动都随他。

难怪这里还被其他部门戏称为“和尚庙”。

技术小陈是个初级见习工程师,他还是个六根未净的小和尚,认识同期入职的几个负责发工资的美丽行政,因此稍微得了点消息,心中颇不平静。

他搔了搔头,左顾右盼,就见自己组里的高级研发工程师“扫地僧”穆志斤竟然也一反常态没有对着代码谈恋爱,而正在对着一个网页发呆。

他凑过去一看,哟,cdl论坛!

小和尚大着胆子问道:“怎么了牧老大?论坛上有什么新鲜事吗?”

牧志斤用一如往常的机器人语调说:“蓝芯杯。”

说到蓝芯杯,技术部的和尚们忍不住从坐桩上起身凑了过来。

“这一次的命题我看了,ai芯片推理优化,有点味道了啊。”

“不,是味道太冲,我看拔得太高很难搞。”

“不难搞,要是一零一复出,所不定分分钟搞完。”

牧志斤原本一直面色平淡,听到“一零一”三个字抬起眼:“一零一不可能出现了。”

他是知道一零一现在在干什么的,那个人都一心钻到了钱眼里,着急把手上的产品变成钱,估计在技术上再无寸进。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点惋惜又有点自得——从此自己再无对手。

旁边人说道:“不过也是,一零一都神隐好几年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大公司搬砖。”

“那不就跟我们一样了?上了班就没工夫搞这种不赚钱的东西。”

“搬砖人,搬砖魂……”

小陈反驳说:“也不是吧,牧老大不就一直在坚持做科研。”

他用崇拜的神色,望向牧老大——从被面试招进创新工场起,他就把牧志斤当成自己面前的一个大山,期待自己的小土包有一天也能走到那么高。

他甚至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先码10万行代码。

牧志斤却摇摇头:“这届蓝芯杯,我参加不了,工程量大、耗时长、需要资金投入。”

他语气平静,神色却有些黯然。

周围的一群老和尚们完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讪讪的心中难过——程序员再资深,也往往自嘲码农,还不是因为耕的不是自己的田。

投资人说干什么,就只能往那边冲,图纸是随便画的,又怎么能让搬砖的砌出一栋雄伟的建筑?

小陈安慰他:“牧老大,我听说新来的股东很厉害的,我们可以向他提建议开发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万一就通过了呢?”

老和尚纷纷摇头:“年轻人,tooyoungtoosimple……”

“天真,还是天真,想当年我刚进入社会的时候,也曾经这样做梦……”

“想让老板有良心,不如用代码建长城……”

“散了,散了吧……”

小陈一头雾水。

牧志斤不忍心见年轻人意气受挫,安慰他说:“你说的有道理,先去把昨天的bug修了提分支吧。”

小陈:……想起了自己是个菜鸡的事实。

牧志斤把小陈好言好语地劝走,又看了眼“蓝芯杯”竞赛页面,心中的大石沉甸甸的压得他难受。

他叹了口气,顺手举报了一个空心号的置顶标红贴,才关掉了cdl论坛。

算了,还是放弃吧。

这时候,他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位朋友我看着好生面熟,哦对了,这不是那位把我拉黑说此生再不相见的小木匠嘛?”

牧志斤缓缓地扭动脖子,就看见王卷轶那张欠扁的脸正凑在他屏幕前看他的代码。

边看还边说:“小木匠,几年不见,你怎么在这搬砖呢?”

牧志斤的脸僵住了,他暴躁地把屏幕按灭:“不许看!”

周围的和尚们闻声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扫地僧大师傅——他们还没见过扫地僧这么抓狂的样子,这位勇士是谁啊?

王卷轶认真地:“代码码出来就是要让人看的,不然你写得那么优美干什么呢?是不是啊,用代码写诗的小木匠?”

和尚们:“哦?”(吃瓜脸)

牧志斤气的嘴角发抖:“再优美也不是给你看的,你这个用ascii字符画美人图的大俗人、简直玷污程序艺术!”

叶喻闲:“哦?美人图?”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卷轶。

王卷轶在叶喻闲的视线中硬着头皮:“胡说八道,才不是美人图,我明明画的是类人猿!”

牧志斤:“呵,除非类人猿都穿着裙子坐在椅子上!”

王卷轶:“我就爱给类人猿穿衣服。”

牧志斤气笑了:“你这个色令智昏的臭卷王,之前为了看隔壁女学生翘我导师的课也就算了,现在还直接把女人带到我的地盘来。我们早就绝交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赚你的黑心钱去吧!”

小刘:“那个……牧老大啊……”

牧志斤:“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小刘:“不是,你看这是群里偷拍的新股东的照片,是不是……”

牧志斤:……

他看了看小刘的屏幕,又看了看站在一边露出无齿微笑的王卷轶,不仅是脸,连领带夹都一模一样。

牧志斤不可置信地说:“新股东……?”

王卷轶微笑:“你刚才说这是谁的地盘?让谁滚出去?”

哼,刚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就让你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