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有回消息啊”

“难道手机没电了”

空闲之际,蔡昱颖一只手撑着侧脸,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拿着笔在空白的纸上涂鸦,凌乱无规律的线条,暴露着主人纠结的内心。

女人皱着眉,粉唇微微苦恼地撅起,栗子色的碎发缠绕耳后,脸蛋漂亮的人,就是不开心的样子,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蔡医生,蔡医生。”

“啊,”蔡昱颖这才回神,抬起头,是个甜美的小护士正抱着病历本,礼貌地站在门口。

见人看向自己,小护士笑了笑。

“蔡医生,18号房的病人想见见您,沟通下后面的手术。”

涉及专业工作,蔡昱颖一改刚才的闲适慵懒,站起身,理了下白色的医生长大褂,随手抓起桌上的金边眼镜,架上挺翘的鼻梁。光洁的镜片闪过一丝光亮,透着股知性美和专业性。

“走吧。”

说着,女人率先走出门,步伐自信优雅,自然牵动起白大褂一角,隐约窥见其中笔直细长的双腿,连头发丝都带着股干净与利落。

等蔡昱颖忙完,已经是中午了。

下意识掏出手机一看,信件箱依旧空空如也。

她微不可查叹了一口气,略显挫败。

这算是一种拒绝了吧。

也是啊,他们也并不是多深厚的感情不是吗?

也就,只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已嘛。

“诶,蔡医生,中午了,不去吃饭吗?”

一个相熟的男医生看见蔡昱颖在走廊游荡,熟稔地寒暄道。

蔡昱颖兴致不高,颓颓然,还是礼貌道。

“不吃了,没胃口。”

“”

与此同时,香港油尖旺区

“敖哥。”

一个脑袋裹着纱布,嘴角挂彩的黑皮肤越南人。看着坐在沙发上,煞气非常的邱刚敖,俯身想弯腰点个头,怎奈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瞬间痛得龇牙咧嘴,表情精彩。

右脚踩上玻璃茶几,邱刚敖轻俯身,捡起桌上的一包白色品,声音阴冷,问道。

“这批货,还剩下多少?”

“还,还有一半。”

越南人忙不迭回道。

“近期,不要拿出来,”邱刚敖随手把东西扔回桌上,后背往沙发一躺,微闭了闭眼,邪气横生。

“警察盯得紧。”

“是,是。”

想起前两天的事情,越南人后怕之际,又忍不住骂脏话。

抄着一口不太正宗的香港话,怪声怪调地骂道。

“md,都怪那个疯条子,跟个精神病一样跑来闹。搞得兄弟们直接被一锅端了,贵哥也没了。”

“我们这剩下的几个,只能像个缩头鳖似的不敢露面。”

“”

耳旁的咒骂碎念,听得邱刚敖不耐地蹙眉,眼睛半阖着,头顶的灯打下来,在他眼底透出一小片阴霾。

“不想进去陪你兄弟的话。”

他霎时睁开眼,眼神凌厉。

“老实躲着。”

说完,站起身,步伐不急不缓,走出门。

张崇邦,真是可惜,那个人替你先下去了。

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下午六点

彩霞漫天,绯红布满了大半边天幕,层层晕染,金粉掺杂的颜色,闪闪地,像是一片挂在天上的红色海洋,波澜壮阔,美丽极了。

“蔡医生,明天见。”

“明天见。”

和一个下班的同事打完招呼,蔡昱颖刚从医院旁的便利店,买完东西回来,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俏丽的脸蛋上虽然依旧美丽,但眉眼间却难掩疲惫。

一天忙碌下来,今天她还要值晚班,就是神仙也熬不住啊。

空闲下来,她便又开始想起那条没回的信息。

默默叹了一口气。

昨天见到人的欣喜,今天已经被一次次的失望吃掉了。

要不,再给他打个电话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蔡昱颖瞬间提了精神,又迅速蔫了下来。

他不回消息,已经是一种拒绝了吧。要是打电话,会不会很尴尬。

但,万一是他没看见消息呢。

无数想法冒出又被否决,女人的漂亮小脸满是纠结。

“打不打呢?”

她平时不是个纠结的性子,怎么这两天老是不敢做决定。

犹犹豫豫,蔡昱颖还是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她拎着塑料袋,站在医院大门旁的街边,行人来往,车流繁华。

红灯亮起,长长的车流从后方涌来,又有序地慢慢停下。

不管了,再打一次试试。

蔡昱颖咬下贝齿,颇有豁出去的壮士赴死之意,按下那个号码后,忐忑地把手机贴在耳边。

“嘟嘟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在了她面前,蔡昱颖本是不经意地一瞥,却没想到电话那头想找的人,就在她面前。

车窗只打开了一小半,她只看见男人戴着墨镜,深邃分明的侧脸,被墨镜藏去些,冷冽而英俊。

“嘟嘟嘟”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响,此刻,倒不像是电话的忙音,而更恰当是蔡昱颖的心跳。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跳,不受控制地莫名紧张。

怎么像电视剧一样,就这么出现了。

见邱刚敖没有注意到自己,蔡昱颖花几秒钟平复了下,嘴角弯出完美的微笑弧度,才开口喊道。

“阿敖。”

听声,邱刚敖侧首,就看见令人熟悉的一幕,女人拎着塑料袋,站在街边,正笑着看他。

这次,倒是没被风吹得发抖了。但一身白大褂,把女人本就苗条的身材衬得更加消瘦,大褂下空空落落,感觉还是弱不禁风地。

邱刚敖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蔡昱颖,墨镜下的眉宇微蹙。

第三次了。

蔡昱颖走近几步,俯身,看向车里的人,女人那双水润的眼睛,又明又亮,眼角弯弯,开口藏不住的小雀跃。

“好巧啊。”

邱刚敖把车窗降下来,看向女人,她背对夕阳而立,橙红色的霞光映照着她的脸庞,柔美而圣洁。身上的白色长大褂,反射出金灿的光芒,更加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他点了下头,还是像昨日那样,朝她微笑了下,很浅。

“好巧。”

蔡昱颖不加掩饰的开心,眯了眯眼,像只乖憨的小猫儿,不太熟练地搭讪道。

“你,刚下班吗?”

“在附近办点事。”

男人的嗓音略低,音质偏冷,缓缓地,有点像大提琴拉动琴弦的悦耳低缓,尾音夹杂磁性,很性感,很好听。

“那,事情办完了吗?”

片刻稍缓,邱刚敖轻点了下头,有点捉摸不透女人的意思。

蔡昱颖没忘自己刚想给人打电话的原因,如今人就在面前,她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那,昨天说好的请吃饭,不知道,我今天有这个荣幸吗?”

说完话,蔡昱颖觉得自己有些太主动了,心中立马懊悔。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于是,她也只能期待着男人的回答。

要是他当面拒绝我,我就装傻子。

听到女人的话,邱刚敖先是不解,而后又仔细观察了女人片刻,试图从她的表情里分析出些什么。

或许他早快忘记怎么当警察了,竟然没能从女人身上提取出半点线索。

无果。

邱刚敖莫名心生燥意,一时没想到合适地理由拒绝,便点头答应了女人。

见人同意,蔡昱颖竭力控制自己,才没直接跳起来。

看了眼马上到时间的红灯,她急匆匆地扔下一句。

“那你先在前面右转的停车场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东西,马上下来。”

说完,就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好似生怕邱刚敖下一秒反悔似的。

绿灯亮起,邱刚敖边踩下油门准备右转,边看了眼正往医院里跑去的背影。

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瞥见女人上衣口袋里的名片。

九龙民德医院,心外科-—蔡昱颖。

她的理想,是成了一名医生吗?

“砰”地一声,心外科办公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只见一向以优雅理智冷静为自持的蔡医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边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边说道。

“杨医生,麻烦你今晚上帮我值下班,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请假。”

“这是我刚买的晚餐请你吃。”

说着,便把那袋泡面火腿肠,甩到了办公室另一个女医生的桌上。

蔡昱颖口中的杨医生,忙不迭用手中的病历本一挡,截下那袋气势汹汹的泡面。

看着开始迅速换常服的某人,雷厉风行,急吼吼地。

杨医生好奇道:“你怎么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赶着去见一个人。”

蔡昱颖一点不耽误功夫,三两下把发夹取下,栗色的长卷发立马散落肩头,知性变为慵懒的随性美。而后,掏出一支口红,快速补了个唇妆,又仔细对着镜子照了照。

杨医生恍然大悟,笑着调侃:“我懂了,是去见男朋友的对吧?”

“诶,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的啊?”

同事几年了,也没听说蔡昱颖有男朋友啊?

“不是男朋友。”

蔡昱颖收拾完毕,换上高跟鞋,拎起包,准备出门。

见八卦的同事还想再问,忙扔下一句“杨医生谢谢你帮我值班啊,改天请你吃饭。”

就赶快跑出门了。

“诶,蔡医生”

下了楼,蔡昱颖加快步伐,往医院外的停车场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在停车场的一堆车子当中,邱刚敖靠在那辆黑色的汽车车门边等她。

见此,蔡昱颖不由露出笑意,快步朝人走去。

女人的高跟鞋声由远至近。

邱刚敖抬头,刚好看见蔡昱颖笑着朝自己走来。

“阿敖,走吧。”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不禁想到了他那个前未婚妻阿晴。

曾几何时,阿晴也是这样笑着朝他走来。

但后来他出事之后,那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变了

想起了不算好的回忆,邱刚敖眼神闪烁变化,阴鹜了几分。

蔡昱颖还未发觉,走到人跟前,莞尔笑道。

“走吧。”

一路上,蔡昱颖和邱刚敖搭话,男人都显得兴致不高,车里的气氛也低沉的奇怪。

她敏感地察觉邱刚敖心情不是很好。

不会是因为和她吃饭,才不高兴的吧?

莫名,蔡昱颖为自己接下来的饭局命运,捏了一把汗。

吃饭的餐厅就是九龙的一家老式的港味西餐厅店,环境很不错,分內厅外厅。内厅装饰仿复古,黑白格子的地砖,墙上还做旧了好多以前的老装饰,油画,旧报纸,奇妙的搭配看起来很有氛围。

外厅是在小花园,种了各种颜色的玫瑰,红的,黄的,白的,颜色浓郁,浪漫至上。花园里还有一棵不知道名字的大树,树干粗的得两人合抱。枝干上缠生着紧密的紫色藤花,充满了格调。

“谢谢,先上这些吧。”

“好的。”

两人在外厅落座,蔡昱颖点完菜后,小心地瞥了眼对面的邱刚敖,发现他正侧首,盯着紫藤花出神。

她试探着出声:“阿敖,你还记得这里吗?”

现在的心情应该好一点了吧。

邱刚敖把眼神从紫藤花上收回,看了看四周的景象。

“这里,是小时候住的地方,拆了重建的。”

见人还记得,蔡昱颖不自觉地开心几分。

“是啊,你还记不记得这个餐厅原来的位置,是小区哪里?”

邱刚敖取下墨镜,瞥了眼花园中的那棵大树。

“是小区门口。”

“对啊,”蔡昱颖笑容灿烂,“你说巧不巧,我们坐的位置刚好是当年小区大门的位置。”

“前几年我刚回来的时候,想找小时候住的小区,谁知道这里早就被拆了,旁边变成了百货大楼,变化实在太大了。”

“我本来以为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一点影子,谁知道又看到了这棵树。这里的老板接手盖餐厅后,见大树有年头了,便没舍得砍掉。反而在树周围种了很多花,改成了花园。”

说到最后,蔡昱颖再次感叹道。

“在国外的这些年,香港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默默听完女人的话,邱刚敖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点水,嘴角勾起抹嘲弄地笑。

“变得,何止是环境。”

“”

蔡昱颖嘴角的笑意褪去些,从刚才在车上开始,她就觉得邱刚敖情绪不好。

女人抿了抿唇,抬起头,展露出一个粲然的笑,想帮人转移注意力,让他心情好些。

“对了,阿敖,你现在在做什么,警察吗?”

“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你要当世界上最厉害最厉害的警察”

“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杯子重重放到桌上的声音打断了。

蔡昱颖吓得缩了下肩,顺着放杯子的那只手往上看,男人略微低头,半张脸隐匿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下,眼神深谙,好似有一团滚滚压抑着的滔天火焰,阴沉沉地。

脸颊上的疤,此刻也显得戾气十足。

感觉,男人的心情更不好了。

她又说错了什么吗?

“我这辈子,”

邱刚敖垂下的眼睛,眸色凶狠,咬着牙,像是从齿缝里挤出话似的,掺着压抑的怒火和说不出的阴森。

“最讨厌的就是警察。”

蔡昱颖像是被吓到了,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

直到菜上来了,两人都只是安静地吃着菜。

花园里,陆续有人落座,有朋友,也有情侣,谈笑不断。但两人这里却是诡异的沉默。

“哧--”

沉寂的气氛,被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

是蔡昱颖切牛排的时候,心不在焉,刀子一下切岔了。

她率先回神,第一反应先道歉。

“对不起。”

说完,愧疚地放下了拿刀叉的手。

不知道是因为切牛排,还是刚才说错了话。

邱刚敖同样放下刀叉,拿起手边的红酒杯,轻晃了晃,抿了一口。

猩红的酒液,随着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入肚。

他放下酒杯,动作优雅,绅士,慢条斯理。

“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放下酒杯。

“你不用向我道歉。”

蔡昱颖抬起头,见男人只是又继续专心切着牛排,无心分神给她,张张嘴,欲言又止。

她是不是很不会说话啊。

感觉,他又生气了。

过了两分钟,在蔡昱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

突然,一盘切好的牛排放在她面前,一只修长的手刚放下盘子,又把她那块只切了几刀的牛排端了过去。

视线跟着手移动,当目光注视在手主人的脸庞时,蔡昱颖只听到他用之前自己夸赞过的那种嗓音,淡淡说道。

“快吃吧。”

要是之前,蔡昱颖肯定满心欢喜地接过。

但是现在,她只是诺诺说了句“谢谢”,便心情郁闷地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嚼了嚼。

没滋没味地。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很沉默。

到最后邱刚敖送她回家时,蔡昱颖都没能提起精神再和人搭话。

诡异的沉默持续到蔡昱颖下车,准备和人说再见的时候。

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没回的那条消息和没接通的电话。

下车之后,她站在车窗边,没敢看邱刚敖的眼神,埋着头,有点别扭地说道。

“那个,你昨天给我的电话是不是记错了。”

“昨天我发消息,打电话,都没人回。”

想起那个还在垃圾桶里的手机,邱刚敖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个手机坏了,不能用了。”

蔡昱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咬了咬唇瓣。

“那你买新的手机了吗,我可以再要一个你的新号码吗?”

末了,又补上一句。

“有号码,以后方便联系你。”

邱刚敖一挑眉。

以后?

还要联系?

他认为自己今天已经把这个小姑娘吓到,再也不想见到他的地步了。

谁知道,她竟然还说以后要联系自己?

今天,第二次,邱刚敖没能看懂这个女人。

最后,他还是接过手机,像昨天那样给她输了一个号码。

拿到电话号码后,蔡昱颖立马打了过去,看见邱刚敖从口袋里掏出发亮的手机,确保是能打通的号码后,她明显高兴了。

说了再见,让人小心开车后,连走路的背影都洋溢着欢欣。

邱刚敖坐在车里,并没有急着走,见女人拿到号码后明显开心的模样,让他觉得费解。

忽然,又想到刚刚自己说手机坏了,这样的理由,她居然信了?

呵。

他冷笑一声,收回目光,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真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