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狭窄,里头也并不宽敞。

是条仅能允许独自进出的狭窄小道,全都是由种名为“净石”、功效是能洗涤净化污秽和阴气的灰色石头切割成两尺长,五寸宽,高约七寸的方块后,砌成数千道台阶。

曲折蜿蜒,如同盘旋的蛇兽般不断往底下延伸。

石头阶梯位于山腹中,底下便是被数重庞大阵法封印着的冥界鬼族,虽说净石有阻绝吸收阴气的功效,整条石阶还是显得鬼气森森,阴冷无比。

两边石墙缝隙里都镶嵌着用作照明的月光石。

只是似乎是光线刚刚散发出来,便被小径里的阴冷和黑暗吞噬大半,在外面被称作是“盛了皎皎明月、如同明月在怀”的月光石,在这里左右石墙都被镶嵌了两排。

能够照亮的,也不过是周围的方寸之地。

徐清焰顺着台阶往下。

四周皆静谧无声,唯独他踩着石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这数千级石阶他曾走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是直行,哪里需要转弯。

且他记得这次下来检查封印,是无惊也无险。

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

按照他们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每隔三天都会有人下来此地检查封印的情况,看是否完好有没有需要修补的地方,此事不论是他师父师兄,还是徐清焰自身都做的极为严谨。

这个不知道从何时留下来封印被保存的极好,能从里头逃出来的妖鬼也少,因此他下来十次,也只会有一两次遇到妖鬼,因着封印是对修为越高的妖鬼限制越大的缘故。

经常遇到的还是些实力微弱、不堪一击的小妖鬼。

徐清焰自从接了守封印的任务,往后数百年间,在这里遇到过的凶险境况屈指可数,甚至都没受过像他师兄那般厉害的伤。

可即便如此,他此时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自小师父师兄言传身教的影响是其一,另外就是他始终记得自己身处鬼蜮——在这里,即便是最疼他宠他的师父师兄突然原地化身妖鬼尸傀,伸手要将他开膛破肚,徐清焰也不会允许自己感到惊讶。

何况这里可是封印着冥界鬼族的后山深渊!

他自进了洞口,便抽了四根桃木钉嵌在指缝里,浑身戒备着,小心翼翼的顺着石阶往下,耳边是青鸟低声数台阶的声音。

“一,二,三……十六,十七,十八。”

越往下,台阶逐渐变得开阔。

“三百零九,三百一十……五百六十七……六百。”

“一千零四十二,一千零……徐清焰!小心。”

在青鸟轻微细碎的数数声中,极突兀的响起道石壁破裂声,青鸟身为系统最擅长一心二用,立马便察觉到异常。

赶紧出声提醒,“左边!”

此时他们已经位于山腹中间位置,恰巧是后山封印的第一个节点,四周遍布封印纹路的石壁足有数丈高,围出来的空间堪比间巨型宫殿的正殿。

不用青鸟提醒,徐清焰早已极灵活的闪开。

再往他先前所在之处看去,只见刚从石壁封印中挣脱出来妖鬼正愤怒的嘶吼着,四只锋利如刀的蹄子正不停踏向地面,在坚硬如铁的净石表面踩出隐约细碎痕迹。

那是只生了鸟嘴牛身,浑身满覆赤红色细鳞,体型巨大的妖鬼。

这种妖鬼在他们宗门的记录中被称之为“牛喙”。

四肢粗壮有力,沉重如山岳深渊。

随意践踏地面时,便能引起地动山摇。

幸亏这山腹中各处都遍布各种阵法符文,他们忘情宗的前辈们早已经将此地打造的如铜墙铁壁,在极大程度上限制了牛喙的发挥,倒是让徐清焰占了天时地利的便宜。

他也没多犹豫,扣着手中桃木钉迎了上去。

刚开始动作还有些晦涩僵硬。

他已经失去浑身修为多年,而此刻在鬼蜮中却是恢复至金丹期,稍微还有些不太习惯——当然这也不过是数个呼吸的世间。

他很快便适应过来,跟那头牛喙缠斗成一团。

牛喙虽体型庞大,力大无穷,且皮粗肉厚很难破开其防御,却跟大多数力量型妖鬼和妖兽有着相同的缺点,速度不够,行动时动作颇为缓慢。

至少在金丹修为的徐清焰看来确实如此。

他甚至都没费多大的劲儿,就着牛喙抬起蹄子想踩踏他的动作,轻微侧身矮下去的假动作,轻而易举的将手中桃木钉戳进其胸口,号称自带铠甲,刀枪不入的牛喙糙皮,在经过特殊淬炼的桃木钉跟前如同块白嫩豆腐。

随着桃木灼烧鬼气发出的“呲呲”声响,约七寸长的桃木钉整根没没入,徐清焰并未松懈,伸手在那戳着桃木钉的胸口隔空拍了一掌,确保桃木钉将牛喙的心脏贯穿,才动作极快的向后退到三丈以外。

冷眼看着命脉被破的妖鬼在铺了净石的地面痛苦挣扎,发出阵阵凄厉可怖的怒吼声。

不消片刻,嘶吼声停了。

不断挣扎的牛喙没了声息,庞大的身躯如同小山般倒了下去,在灰白净石地面砸出沉闷的巨响,随即便化作缕缕墨黑色的阴冷鬼气,无声无息的向着四周飘散而去。

徐清焰站在原地看着,多等了会。

待鬼气散尽才走过去弯腰捡那颗桃木钉,刚碰到桃木钉便察觉到不对,细碎的阴凉感顺着指尖蔓延,不过顷刻间已经遍布他全身,让他的身体产生了些许僵硬凝滞感。

耳边响起道柔软甜腻的笑声,“小郎君……”

青鸟顿时跟被人扯了尾巴似的,急得从他肩膀跳到头顶,使劲儿挥舞着翠色的靓丽羽翼,“徐清焰!是魇种!这里怎么会有魇种!?”

言辞激烈,显得颇为紧张。

徐清焰僵着身躯,面无表情,“这里是鬼蜮所幻化的后山深渊,什么没有。”

所为魇种,乃是鬼族中极厉害、堪称最难对付的变种,不论是对人、妖、修士甚至鬼族而言,都是种极为恐怖难缠的存在。

魇种能悄无声息的寄生到任何活物体内。

在没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将其神魂血肉蚕食干净,只留下张空荡荡的皮不说,还能随意变换成任何等级修为低于自身的鬼族,千变万化,因着没有实体的关系极难被抓住。

便是他们忘情宗特制桃木剑和桃木钉也很难给它造成损伤,徐清焰少有的几次在深渊中受伤,伤得最重的那次便是被只魇种所伤,最后还是靠着他师父留下的法器才勉强将其绞杀,好歹没直接命丧当场。

只当时他早已修至元婴境多年,才能重伤脱身。

如今他刚金丹修为,如果遇到是当年那只魇种……鉴于他此刻身处鬼蜮的情况,他甚至都不期待面前这只不是他当年碰到的那只了。

看来他的死劫并不在无边渡口,是在忘情宗。

徐清焰冷漠的垂了眉眼。

“小郎君……”

耳边那道甜腻柔软的声音变了调,透出点清脆年少的朝气蓬勃,“好久不见,你当年伤我的账还没跟你算了,怎么刚见面就杀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血食,我没了食物可就要饿肚子啦,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那声音被刻意拖长,似是个天真的小孩子。

只是说出来的话可不怎么天真无邪。

“你杀了我的牛喙,就只能拿你自己来抵。”

说着拿它看不见的舌头舔了下徐清焰脖颈,发出清晰的“嘶溜~”声,美滋滋的赞叹着,“味道真不错,比那皮粗肉糙的牛喙可要好闻多了,我决定要慢慢的享用你,让我看看先从哪里开始吃好呢,不如……”

“就先从你这双能拿桃木钉伤人的小手开始吧!”

徐清焰皱了眉。

他能感觉自己扣紧桃木钉的手指痉挛着,不受控制的张开,嵌在指缝间的三颗桃木钉“叮当”落地,他被魇种控制着,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右手被举起来,慢慢的凑到他嘴边来。

那声音还响在他耳边,“来,尝尝自己的味道。”

感觉到脖颈被舔舐处的湿润粘稠,徐清焰只觉得恶心的难受,见魇种竟敢控制着要他“尝尝自己的味道”,顿时面沉如水,“你别欺人太甚。”

“嘻嘻。”魇种愉快的笑着。

得寸进尺般伸出猩红的长舌头,将他纤细白皙的脖颈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舔了遍。

舔完还得意洋洋的炫耀,“我很少来你们这边,不懂什么叫欺人太甚,不如你教教我什么叫……嘶。”剩下半截被吞咽回喉咙里,气急败坏的蹦出来句。

“混账,你竟然敢伤我!”

因着舌头被伤,出口的声音略显含糊不清。

却是徐清焰趁着它得意忘形,反手将根七寸长的桃木钉扎向自己肩头,尖锐木钉穿透魇种伸出来舔舐他脖颈的舌头,刺进自身肩头血肉后还扎进去两寸有余。

可见他这一下,使了多大的劲儿。

魇种难对付的原因,是它很难被抓到踪迹,而并非特制桃木钉对它不起效,尤其是徐清焰手中的桃木钉,可是连鬼王都能封印的神兵利器。

它怎么狡猾难缠,也比不得鬼王厉害。

被结结实实扎穿了的舌头,顿时血流如注,特殊炼制过的桃木钉自带对鬼气的灼烧效果乘机蔓延,不过瞬息间便将那条舌头烧的半生不熟,隐隐还能闻到股腐肉被烧烤的恶臭味。

疼痛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除却疼痛外还有桃木钉对鬼族阴魂的影响,直接逼得它再维持不住幻形,跌跌撞撞的化作个红衣青年展现在徐清焰的面前。

——正是当年徐清焰在深渊里所遇到的魇种。

不知其姓名品种。

徐清焰将它记载进忘情宗笔录里时,给它命名为“毕方”。

迫于桃木钉的威力不敢离他太近,毕方毫不犹豫猛地将被钉住的舌头从桃木钉底下扯走,期间带出了大蓬鲜血和漆黑鬼气逸散,很快便被桃木钉残余的效力烫掉。

连带整条舌头都被桃木钉的灵力焚烧成细碎黑灰,簌簌的从嘴里往下掉。

主动朝后退了半步,眼神凶狠的盯着他看。

一击得手,木钉刺进血肉爆发出的剧烈疼痛也让徐清焰从僵硬状态挣脱出来,轻描淡写的反手将桃木钉从肩头拔除,拿宽阔的天青色衣袖去擦后颈那些黏腻口水。

神色冷淡的垂了眉眼,“说了让你别欺人太甚。”

真当他没脾气么。

不过是一只曾在手底下落荒而逃的小魇种,也敢如此在他面前放肆?

徐清焰冷了脸,“欺负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毕方被烧掉了舌头,没办法再跟他争口舌之利,当即便化作个青面獠牙的丈二鬼族,挥舞着手中两把由玄铁铸就的黝黑巨斧,以千钧之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挥了过来。

巨斧寒光凛冽,隐隐带着破空之声。

招式凌厉,不止巨斧重若千钧,砍杀过来的角度也格外刁钻果决,三两下便将徐清焰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毕方的实力换算成他们仙盟境界是元婴大圆满,徐清焰在元婴时倒能跟它缠斗许久,如今他不过是个金丹刚成不久的小虾米,被对方境界压制。

再多精妙的功法战技也施展不开。

且毕方此刻是下定决心要杀他泄愤,出手全是要命的毒辣狠招,半点余力都不给他留,当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青鸟在他肩头扑腾着上蹿下跳,不停用暴涨至数丈的双翅替他挡挥至跟前的斧头,不过挡了数下,双翅都被巨斧所携带的巨大力量震碎了骨头。

鲜血直流,疼得它浑身颤抖。

扯着嗓子朝徐清焰吼道,“你倒是赶紧想办法呀!”

徐清焰矮身闪过劈至面门,银光四溢的斧刃,“我能有什么办法,师父如今不在忘情宗,便是求救也没人能来……”这里可是禁地,他不可能奢望会有人来帮他,只能先跟毕方僵持着等待机会。

青鸟欲哭无泪,狠狠的扯了两把他头发。

还想着要抱怨两句,却见他背后闪过点点冰凉冷光,以为是有其从封印里爬出来的妖鬼要偷袭,赶紧拿鲜亮长尾去护他脖颈,“小心你背后……”话还没说完,它便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略哽了下才吐出来个句,“我艹!”

“他怎么会在这?!”

来的不是妖鬼,是宁域白。

一点冰芒乍现,身披冰雪的青年翩然而至。

宽不到三寸,通体雪白宛若冰雪琉璃的长剑横在徐清焰跟前,跟那把挥舞至他面前的巨斧相撞,极悦耳清脆的“叮当~”一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跟体型不成正比的是两把兵刃中蕴含的威力。

那把甚至能被称之为纤细的冰雪长剑在正面磕向巨斧刃后,并未有丝毫的颤抖不稳,反而以一种极强势、不容反抗的强悍姿态倒卷着朝持着巨斧的清面鬼族压了过去。

如同伫立千载、高逾万丈的雪山在顷刻崩塌。

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裹挟着凡人所不能及的自然伟力,硬生生的将毕方逼退了两步,它这一退,对战的节奏就完全被对方所掌控,就跟刚刚它逼退徐清焰一样的。

很快便挥着巨斧节节败退,再没有了还手之力。

战况翻转也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事,徐清焰刚从被毕方压制的境况中喘匀气,那边的冰雪长剑和黝黑巨斧的战斗已经临近尾声。

毕方见敌不过对手,转身便逃进了封印里。

——魇种似乎都是如此,天生胆小行事诡谲,却又喜欢惹事生非,遇到比自己弱的直接赶尽杀绝,遇到比自己强的逃起命来也毫不含糊。

见它逃进封印里,宁域白也没再理会。

收了长剑朝徐清焰走来,在看到他被血染红浸透的半边肩膀后,冷若冰霜的眼神闪了闪,从戴着的储物戒中取出两瓶丹药要过来替他疗伤。

被徐清焰动作轻巧的避开了。

“师父……”宁域白拿药的手僵在他脸侧。

他已经不是徐清焰出门时那个只有五岁的小孩模样,而是已经长成比徐清焰还略高些的俊美青年,整个人如同冰雪铁石铸就,也似是神兵利器在匣。

若是看徐清焰的眼神能再冷淡些。

倒是像极了他决定修无情剑道之前的时候。

徐清焰面色冷淡的望过去,“不劳你动手。”

宁域白沉默着,睁着双因蕴含了冰雪在其中、比常人要略显淡色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极为乖巧点头应是,将手中的两瓶丹药放到他面前,转身去查看修补刚被牛喙和魇种挣脱出来时破坏掉的石墙封印。

有条不紊,动作熟练,似是曾做过很多遍。

宁域白也确实曾做过很多次修补封印这件事。

但那是在他修为被废,伍尧继任宗主之后,此刻连他都不经常进这深渊,宁域白甚至都还没出生的时间线,一个长成如此模样,修为比他高深,会在他遇险时出手救他、还会关心他伤势如何的宁域白。

当真是……怪异至极。

徐清焰盯着看了会,又低头看向面前的丹药瓶。

暗道这鬼蜮可真有意思,即能将忘情宗和他师兄幻化得如此细致真实,偏偏在这种真实里又夹杂着个不该出现的宁域白。

也不知是想让他信这幻境,还是不想让他信了。

想不透便暂且不想。

虽身在鬼蜮中,肩头的伤口疼痛却是实打实的。

徐清焰将衣衫褪至肩膀下边,随手掐了个法决将半干涸的血渍清理掉,倒了小半瓶止血生肌的药粉上去,再撕了半截袖子将伤口缠起来包扎好,就算是完事。

重新将衣裳穿好后,站起来继续顺着石阶向下。

在昏暗的光线中走出不到三百阶,身后响起另外个脚步声,青鸟趴在他头顶小声嘀咕,“徐清焰,是宁域白跟着下来了。”

徐清焰充耳不闻,继续往下走。

这数千道石阶也往下,周围空间便越大些。

周围高约数丈的石墙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都是需要他仔细检查的地方,徐清焰走得很慢,偶尔还得停下来认真检查符文是否有剥落不完整。

不过数千阶石梯,他足足走了近十个时辰。

期间宁域白始终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永远落后他三个台阶,一言不发,初雪似的冷清眼神却始终落在他身上。

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徐清焰懒得去想。

相当仔细检查完整个石梯和最底下的裂缝周围,确认无事后从口袋里取了个小机械鸟,搭乘着从裂缝里出来,在禁地门口迎面撞上他二师兄伍麒麟。

对方似乎对他会从裂缝里面出来颇为惊愕。

微微变了脸色,“清焰师弟,你怎么会在这。”

徐清焰在禁地口微微站定。

这件事在当年也确实发生过,他们师兄弟三个,大师兄洛岐自小被当少宗主培养,本事眼界心性放眼整个仙盟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是最小的那个。

因着天资出众且有师父师兄宠着,平日里也乐得清闲自在。

他二师兄……

属于那种心有麒麟壮志,奈何实力跟天资都有些跟不上,徐清焰是因为心软常被他师父责备,他二师兄是因着杂念太多心思浮躁、不喜欢安生修炼,而被他们师父狠狠说了几回。

直到最后他们两的坏习惯也没能彻底改掉。

他两性格迥异,看事情的角度也各不相同。

例如此次他被大师兄委托单独下深渊检查封印,徐清焰看到的是责任重大以及危险。

伍麒麟却认定那是权利和荣耀,且他们大师兄还越过了身为二弟子,且修为略高的他,将这份权利分于了徐清焰,心里便极为不舒服,明里暗里冷了徐清焰好长时间。

任由徐清焰怎么主动往他跟前凑,刻意亲近都没用。

一直到他们师父从外面回来才有所收敛。

此刻见到,徐清焰却是不准备亲近,甚至过多搭理他,神色冷淡的随意解释了句,“大师兄受伤未愈,遣我去底下看看封印的情况。”

见他果然变了脸色,似是诧异似是不满。

略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徐清焰率先将洛歧给宗主令拿了出来,“大师兄遣我去的,你有什么疑惑不满可以直接去找他询问。”

伍麒麟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不仅是大师兄将独自查探封印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徐清焰,更是因为徐清焰竟敢对他如此态度冷淡,当即便心中不快,冲徐清焰皱了眉头,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只以前徐清焰对两个师兄都尊敬有加。

见他不高兴便会自我反省,也会主动过去陪笑脸撒娇以求拉近关系。

此刻却懒得再看他脸色,径直从旁经过离开了。

见他神色冷淡的离开,伍麒麟脸色更加难看。

胸口就跟堵了团火似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至极,偏徐清焰是得了宗主令下的深渊,只要徐清焰不愿开口多说,他便是再被气得难受也不能多说什么。

——否则便是对代为执掌宗主令的大师兄不满,闹到他们大师兄或者师父跟前,他可讨不得什么好,毕竟他大师兄辈分比他高代掌宗主令不说,可不是徐清焰这般的好性子。

正气着,瞧见宁域白自禁地出来。

伍麒麟先是略微错愕,紧接着便是火冒三丈,暗道徐清焰自己随意进出禁地,下深渊也就罢了,他宁域白不过是个后辈弟子,有什么资格进他都不能进的禁地里去!?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徐清焰进禁地有洛歧给的宗主令,宁域白却不可能有!当即便喊住徐清焰,指着宁域白问道。

“清焰师弟可知带弟子擅闯禁地是何罪名?”

徐清焰脚步略停,回头看了眼宁域白。

宁域白也正看向他,融了冰雪似的眼神略微闪动,充斥着些许淡淡的、名为期待的情绪,“师父……”

徐清焰收回目光,冷淡道,“他不是我带进去的。”

宁域白跟伍麒麟皆愣了愣。

似是都没想到他会这这么说,毕竟此次进禁地下深渊随身携带宗主令,便是认了宁域白是他进去的,伍麒麟最多是口上责备他两句,不可能对他动以刑罚。

他若是不认,宁域白私闯禁地的罪名被坐实。

——那可是要被拎去刑房抽够五十鞭子的。

以徐清焰护犊子的性格,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要将宁域白送去被罚的话来。

也不管他们如何惊讶,徐清焰转身准备离开。

宁域白喊了他声,“师父……”

徐清焰只脚步略停,头也不回,“有事?”

宁域白安静的看了他许久,见他始终面色冷淡没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意思,眼中那点清浅的期待很快便消散了,“没有。”

“是我擅闯境地,弟子这就自行前往刑堂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