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泉内池水氤氲雾气缭绕,灵气充足。

徐清焰在池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后,开始修炼。

仙盟是个以实力为尊的地界,徐清焰对此深有体会,在绝对的实力跟前,所有恶意和阴谋都不堪一击!

不信细看他还在忘情宗时的那些过往经历。

不论是怀英被被逼得跳血魔池,还是妖王敢率人上忘情宗,叫嚣着要找他讨个说法,在他师父未曾羽化前,这些可曾浮出过水面?

他师父乃是仙盟中唯一的半步真仙。

虽说因要守忘情宗的缘故,断绝了仙缘,自此如同凡人般有了生老病死,天人五衰,在最后两年时间里更是如同凡俗老朽,白发苍苍。

连日常活动都得徐清焰这个徒弟伺候跟前。

但他在时,便是忘情宗乃至仙盟的定海神针。

任那些魑魅魍魉心怀何等诡计,有何图谋,也不敢轻易在他师父面前展露丝毫,便是再不甘心、再心急!也得等他师父寿数尽了。

方才敢朝他们忘情宗、朝他徐清焰的徒弟下手!

徐清焰从来都不觉得他与人为善,别人就会同样待他以赤诚,想要在仙盟立足,唯有依靠足够强的实力和后盾,以前他拖着灵根修为尽废的病弱残躯。

受剧情限制,不得不留在忘情宗苟延残喘。

如今有机会重新来过,能再次踏进仙途修炼。

他当然不可能放过。

他毕竟是仙盟唯一半步真仙亲自教出的徒弟。

变强的欲/望早已经深刻进骨子里,就如同吃饭喝水般习惯成自然,此刻内有融合了落仙桃极为强悍的神魂力量做支撑,外有落日泉里缭绕着的浓郁灵气和李观棋弹奏的琵琶音做辅助。

可以说他已经是独占天时地利人和。

如此大好的机缘已经被送到眼前,不慎重加以利用就是暴殄天物,不趁机在此炼个气,都不好意思走出落日泉。

以徐清焰的性格,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

泡在热腾腾的池水里运转《群芳谱》,将周围泉水中的灵气都炼化为己用,待将功法在体内完整的运转数周后,任由周围湿润浓郁的灵气挤进他体内,替他洗筋伐髓,拓宽灵根后安静的被收拢在灵台识海中。

再睁眼时直接跃过炼气入体,踏至炼气三层。

他毕竟曾修炼至元婴境,对修炼一途经验丰富。

被补全后的《群芳谱》也确实如他所料,是拿出去足够开宗立派的天阶上品功法,于他如今神魂不稳的情况正好相合,依靠功法将落仙桃供给的灵力炼化两成左右,便已经直接踏进了炼气三层。

徐清焰有种预感,若将落仙桃彻底化为己用。

他甚至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踏进筑基!

呼。

待到功法运转完毕,徐清焰长出了口气。

拿手指随意抓了把湿漉漉贴在额头的碎发,拖着被浸透后略显笨重的棉衣,从冒着热气的温泉池中爬出来,膝盖刚磕到池边石板。

迎面伸过来双指节修长、极为好看的手。

掐着他还没开始怎么长肉、称得上瘦骨嶙峋肩膀,和同样瘦削单薄的后背,将他从满池漂浮着淡红的水池里抱了出来。

徐清焰略微轻笑了声,“我自己能起来。”

也不知是落仙桃的功劳,还是被李观棋补全的《群芳谱》着实厉害,他这次修炼跟寻常的洗精伐髓,练气入体时需要靠灵力不停淬炼筋脉根骨,也因此会伴随不同程度上的疼痒酸麻不同。

并没有半点疼痛不适,反而是只感觉舒适温暖。

舒服到徐清焰都忍不住感慨,若是世间所有的修炼都是这般感觉,那仙盟因忍受不了修炼枯燥和辛苦,因此空有极好的天资和修炼资源,却始终不肯踏实修炼的世家纨绔怕是早便绝迹了!

李观棋没听他的,抱着人站了起来。

这一动作让徐清焰无可避免的晃动了下,赶紧伸手揪住面前之人的衣袖,在那凝了银辉的轻薄袖口印了个湿漉漉的手掌印。

好歹没直接惊呼出声,勉强保住几分脸面。

李观棋看着他那只揪着自己袖口的手,眼里却添了些许暗色。

——被他抱起来的这点高度,对他们身负灵力筋骨百炼的修士算什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摔落下去,即便摔下去也是不痛不痒,根本不值得分出半分神念去在意。

可徐清焰却因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受到了惊吓。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清焰叔叔……

在失却了全身的修为和名声后,被迫留在忘情宗的那些岁月,一个人过得是有多么不好,沉默着将人放到干燥柔软的皮毛堆里,掐了个法决蒸干附近的雾气后。

从戒子里取出套叠好的法衣,准备替人换衣服。

徐清焰偎在柔软暖和的冰熊皮里,见李观棋将法衣取出来后,动作自如的伸手要来脱他衣服,赶紧伸手拦了,“我自己来!”

那只犹如玉雕,极为漂亮的手掌停在半空中。

李观棋垂了掺杂着疑惑的眼眸,凝神沉默的看了他片刻,略点头道,“好,那我出去等你。”当真便站了起来,朝蓄着落日泉的小院外面走去。

徐清焰脱掉湿润棉衣,将旁边的法衣换上。

那衣裳材质摸着极为柔软轻薄,作为曾学过好几年炼器的半吊子炼器师,徐清焰在分辨材料成品上尚有几分眼力。

认出是由种名为幽香缎的材质裁剪制作而成。

这种材质虽不比冰熊皮出名,却也是仙盟中极为难得的顶尖料子,柔软轻薄不染尘土水火不说,且因其乃是由自小被喂药桑叶的蚕吐丝织就。

不论对调养身体、还是滋养神魂都有极佳功效。

价格昂贵,堪称是寸缎寸灵石。

感叹着揽月城的豪富,徐清焰赶紧拖了穿着的棉衣,将银灰色的法袍抖开穿好,这衣裳尺寸恰好跟他身量相合,应该是他们见面后李观棋差人去取料子新缝好送过来。

他感念李观棋悉心照料,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临出门是还不忘往池中看了眼,淡红池水里倒映出他的影子,见他如今除了浑身的伤疤痊愈,皮肤稍微白了些以外,长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才略微放心,朝着李观棋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观棋原本正候在外面等他,见他动作,略微笑了下,“怕落仙桃影响这具身体的长相?”

徐清焰略有些不好意思,“嗯。”

百花门弟子修炼《群芳谱》后,长相多会随着花魂逐渐娇艳可人,这其实并不是件好事,而是初版《百花牌》的漏洞所在,正经淬炼神魂的功法并不会改变宿主的相貌。

影响了容貌,便是灵植对神魂的作用被分薄了。

经由李观棋补全的功法,按说是会将落仙桃完全融进他的神魂中,徐清焰却仍有那么丁点不放心,他倒是无所谓自己长得如何。

但他毕竟不是这具身体的正经主人。

他借由徐二狗的躯壳还魂,免于死后沦落成孤魂野鬼、在神志不清时被人抓了去当养料或材料,也算是他跟徐二狗的缘法。

所以他才会出手凝了徐二狗的魂魄好生养着。

待到时机合适,这具身体是要物归原主的。

李观棋早从发现他脖颈挂着的槐木小人偶时,就已经知晓他的心中打算,闻言略微愣了下,心里泛起些许无可比拟的柔软和感慨。

清焰叔叔……

怎么能够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伤痛和绝望后,还能对这个世间报以最深的善意。

一如既往,初心不改。

两人相携从落日泉出来,迎面撞上因李观棋提前离席、特意过来寻的穿山门掌门,见他们相伴着从里头出来,徐清焰还明显是换了身衣裳。

看着他们的眼神顿时变得略微有些怪异。

倒也没说什么,亲自引着他们往客院走去。

待到了安置他们住的院子,看着春山门掌门神色怪异的离去,徐清焰抬头去看李观棋,“你不打算给他解释下么。”

看春山掌门的模样,很显然是误会了些什么。

虽说他们仙盟向来是不拘男女,志趣相投便能结作道侣,许多修士养来玩乐的侍儿也是男女皆可,春花秋月,但他现在这具身体……毕竟才刚刚十岁。

刚春山掌门眼神,分明就是怀疑李观棋恋童。

这事若传出去,对李观棋的名声影响极大。

他爹——前任揽月城主,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在仙盟中名声极差,少有人愿意与其往来交好。

当初因着白潇潇要跟他退婚,仙盟已经传出很多难听至极的流言蜚语,无非就是说李观棋只是表面看着清白端正,内里却比谁都要肮脏污黑。

就跟他那死去的爹一样,恶心至极,不堪入目。

若非如此,跟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为何要突然退掉婚约,转而投向忘情宗宁域白的怀抱,必定是他自身有什么看不见的毛病在。

分明是白潇潇移情别恋,却要李观棋背负骂名!

徐清焰当时闻言便有些怒气,却也是自身难保、无可奈何,如今时过境迁,好歹李观棋算是靠自己行为处事将清正名声立住了。

他当然会担心再因自己沾染些不好的名声。

一时有些踌躇。

被担心的李观棋却不甚在意,神情平静,“无妨,走吧,你刚炼气成功,体力消耗太大应该也累了,还是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听他这么一说,徐清焰还真感觉困意十足。

眯着眼睛悄咪咪的打了个哈欠,“当真无妨么,若是春山掌门……”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人极熟练的轻轻举到了半空中,李观棋单手稳稳的揽在他腰间,推开门走进去将他放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春山掌门为人谨慎,最会审时度势。”

言下之意,就是这人肯定不会乱说话。

徐清焰勉强放心了,靠在柔软被褥里哈欠连天。

从唇边逸出声含糊不清的低声呢喃,“那行,我先睡了。”话音还没彻底落地,眼睛已经合拢,倒向厚实的被褥里面,似乎是突然就困到了极致。

待他彻底睡着,李观棋替他改好被子,转身朝外面看了眼。

夜风呼啸,残月如钩,正被淡淡的黑雾侵袭。

徐清焰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

梦境里漂浮着幽香缎自带能精心凝神的药香,耳边轻随得是清扬悦耳低沉缱绻的琵琶音,替他织就了最明媚灿烂的春日盛景。

花开鲜妍,是看不完也诉不尽的悠闲惬意。

谁知好梦正酣时,门外极突兀的响起两声惊啼。

那接连响起的两道惊啼声十分尖锐,透着无边的阴冷和恐惧,如同掠过夜空时,被利箭射落中的夜枭在空中垂死挣扎,使劲扑腾的同时发出的凄厉惨叫。

也似是人被掐断脖子前,最后发出的恐惧嘶吼。

徐清焰被声尖叫惊醒,猛地从被褥中坐起来。

点在不远处的蜡烛正缓缓燃烧着,尽职尽责的将整个房间点亮,烛火却不似他睡着前明亮温和,而是如同被微风轻抚、轻轻晃动着。

若仔细看时,火焰四周隐约围着圈浅淡黑气。

窗户和门都如常紧闭着,徐清焰却感到了冷。

莫非是外面又开是落雪了么,他将双手放到唇边哈了口白气,用力搓了两把瘦削的胳膊,拿过叠在枕头旁边的冰熊皮披风将自己裹起来。

冰熊皮仍旧轻薄柔软,却抵挡不住那股子寒气。

不对劲。

徐清焰略皱眉,十分谨慎的观察着四周情况。

他还在睡着前那个被春山门安排的房间里,屋内的物件摆设没有任何变动,却跟那盏不停摇曳的烛火一样,隐隐约约的被镀了层浅淡黑气。

也正是这些黑气裹挟着冰熊皮也挡不住的寒冷。

屋内空荡荡的,李观棋不见踪影。

徐清焰略作沉思,对自身处境有了些许猜测,抿紧了嘴角,自怀中取了颗桃木钉藏在掌心后,浑身戒备着走过去开了门。

天上残月如沟,地面光线昏暗。

春山门里遍地的山石和树丫在夜风中静谧林立,他明明感觉到了有风吹过的痕迹,面前黝黑的树叶和山石却好似被谁彻底禁锢了动作和生命。

就那么静悄悄的、如同死物般伫立在那里。

盯着那棵树看了片刻,徐清焰轻轻伸出手去,有清冷皎洁的月光自空中撒落,他却没能在地面找到手的影子。

不仅是他。

那些沐浴在月光中的所有山石树木,皆不见影子……或者说,他们就是影子本身。

徐清焰轻皱眉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鬼蜮。”

许久不见动静的青鸟在他肩头摆动着青色尾羽,低低的应了声,“应当是鬼蜮没错了。”

徐清焰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周身寒意更甚。

所谓的鬼蜮,顾名思义,是由鬼族或者鬼修专属的领域,经常会有鬼修在对敌时开启鬼蜮,将对手神魂生拉硬扯至自己领域里。

在这里,鬼蜮的主人便是能掌控法则的神灵。

即便是对手的实力境界比开启鬼蜮的鬼修高出许多,在鬼蜮里也是危机重重,稍微不小心便会阴沟里翻船,再没有出鬼蜮的机会。

跟剑修的剑意一样,都是难得却极好用的利器!

他环视四周,未见其他人影。

但既身在鬼蜮,周遭是必不可能安全的。

在那些看似毫不眼的山石草木里,说不定就潜藏着最为难防的森然危机,徐清焰紧扣手中桃木钉,跟青鸟低声交流,“如今该怎么办?”

青鸟反问他道,“你自进春山门想了些什么?”

人心鬼蜮。

鬼蜮最厉害之处,便是能察觉到人心中最恐惧、或者最期待的事物,将其具象化出来,达到伤害或者引诱的效果,让被卷进鬼蜮的人心甘情愿被杀死在鬼蜮里。

这鬼蜮算时间应当是在他们来之前,就被布置在春山门里,他们自踏进春山门便进了鬼蜮,那这段时间徐清焰在春山门的所思所想,都极有可能变成这个鬼蜮的一部分。

各人思绪不同,在鬼蜮里所遇景象也不相通。

所以他在这里看不到李观棋,正是因为这个。

徐清焰深知鬼蜮的厉害,闻言心情颇为沉重。

青鸟倒很是轻松,伸长脖颈往周边看去,“我看你这几日有李观棋在身边陪着,倒也心情颇好,应当是没想起什么太过危险的东西,这鬼蜮倒也不算难破……”

徐清焰抿紧嘴唇,“我今日想起了无边渡口。”

语气虽轻,却响若惊雷。

青鸟被吓得使劲儿扑腾了好几下,差点没站稳从他肩头掉下去,赶紧惊慌失措的拿爪子抓紧了他头发,痛心疾首,心如死灰的唉声叹气。

“徐清焰,你完了!”

“我也完了……看来咱们是过不去这坎了。”

无边渡口一战何其凶险!

那些跟仙盟中人死战到底的鬼修们,哪个不是手段残忍,恶毒至极,更别提当时被鬼修们炼制出来的、层出不穷的傀儡怪物,随便哪个被鬼蜮具象出来。

都不是以徐清焰如今的修为能够抵挡得住的!

青鸟自觉命不久矣,满心的沮丧绝望。

徐清焰却并不打算留在这里等死。

握紧手中的桃木钉出了门,门外也同样残月高悬,冷月银辉撒下来后显得昏暗阴冷,周围阴沉模糊,影影绰绰的全是山石和树木成排林立。

如同蛰伏在暗处、随时都可能扑出来将他撕裂吞下去的狰狞巨兽。

他握紧桃木钉出门,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却见在那望不到边的成片昏暗里,极为缓慢的亮起了盏灯。

灯火如豆,淹在冰冷沉静的黑暗中摇摇欲坠。

却能压盖住空中悬着的残月暗光,透过夜间随处可见的昏暗和冰凉,将不甚明亮的灯光送到他眼前来,让他在这危机四伏、遍地阴凉的鬼蜮里精神一震。

如同吞了灵丹妙药般,突然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来。

徐清焰略犹豫了下,朝着那盏灯的方向走去。

他总觉得那灯有些猫腻,必须去弄个清楚。

灯光距离他并不算远,就在他们隔壁的院子里。

徐清焰循着灯光方向找过来,跨过院子口的雕花月亮门,往里面再随便走了小段距离,便看到盏点燃了搁在院内石桌上、看样式他极为眼熟的铜灯。

能不眼熟么……

那是他的魂灯!

是他当年拜进忘情宗后,由他师父亲手点了,放置在忘情宗弟子命阁里,本该在他身死忘情宗后就熄灭了的魂灯,如今正好好的摆在他面前,点着满盏的鲜红灯油。

灯火虽摇曳着,却始终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就连那铜灯底座边缘,由他师父留下的两个指印,也还赫然在目。

徐清焰略微愣住。

他的魂灯,怎么会没有灭。

——若是因他借尸还魂的缘故,魂灯没有彻底熄灭,倒是也能说得通,可他的魂灯本该安置在忘情宗,跟他师父、他两位师兄的魂灯相伴。

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他略有些疑惑,慢步朝魂灯的方向走过去。

灯火摇曳,燃着的是满盏鲜红。

徐清焰伸手捻了点灯油,放到鼻子前细闻。

是血。

这倒是让他想起被锁在他们忘情宗藏书阁最深处、轻易不允许被门中弟子翻阅的禁术,其中就有关于用心头血点魂灯,替逝去之人续命的描述。

那书是被他师父亲手锁进藏书阁最深处的。

用他师父的话说,以心头血燃魂灯,虽然能将两人命数绑在一处,让逝去之人的魂魄不入地府投胎转世,留在人间寻找重获新生的机会。

但自古死而复生、逆天改命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拿心头血点魂灯的时候,那灯里燃的不是油。

是血,是另一个人的命。

这法子,说到底是一命换一命。

且死去之人,被换回来的几率极小不说,拿血点灯的人还必须日日放血,保持魂灯不灭,时时刻刻遭受烈火灼烧烘烤。

乃是一等一的阴毒惨烈,因此被列为禁术。

徐清焰盯着那盏盛满鲜血的铜制魂灯许久。

心中怅然。

有人在试图复活他。

用得还是取心头血点魂灯这般绝望的法子。

何必呢,他轻轻叹了口气。

忽听耳边响起“吱呀”的开门声。

徐清焰抬头望去,只见一头白发如银,身穿黑色粗麻孝服,头系白绫的宁域白自房间里出来,并未注意到站在魂灯边的他。

径直走到石桌跟前坐了下来,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到桌面上。

那是几块破碎成渣的碎玉,泛着粉白桃花色。

徐清焰直觉有些眼熟,慢吞吞的靠近过去看。

是那把玉剑。

那把他送给宁域白,后被宁域白蓄了剑意后转赠白潇潇防身,被白潇潇数次释放其中剑意后、破碎成碎渣的粉白桃花色玉剑碎片。

只见宁域白垂着冰冷眉眼,在那堆碎玉片里翻找了片刻,突然将其中一块拿了起来。

那是块白色居多、只有些许粉色的碎玉。

奇怪的是,就在那块指尖大小的粉色旁边,渗进去了块幽幽的绿,在粉白玉块中间显得格外突兀,也极为刺眼。

看着那块幽绿,宁域白似乎略愣了下。

随即,那双惯常冰冷无波,情绪不显的眼眸里,翻卷起如同雪山崩裂、声势浩大的锋利杀意。

徐清焰面无表情的垂了眉眼。

在脑海中低声问青鸟,“这就是鬼蜮认为我最期待见到的?”

他可没忘记这里是鬼蜮。

人心各异,折射出来的鬼蜮便各不相同。

在这里连跟他同住一间房的李观棋都不见,宁域白怎么可能出现,他好好摆在忘情宗的魂灯又怎么可能出现!?

那被白潇潇藏好的碎片又怎么可能出现。

不过是鬼蜮给他展现出来、以为他想看到的幻影罢了。

只是徐清焰不懂,他看到的为何会是宁域白以心头血点魂灯替他续命,是宁域白察觉到玉剑碎片里的端倪,察觉到白潇潇的真面目。

他笑得极冷漠,“我何曾期待过这些。”

青鸟也觉得纳闷。

它对徐清焰的心思最了解不过,知道他最惧怕也最期待的事物,小声嘀咕,“这鬼蜮也不知道是谁所设,竟连你的弱点都抓不到,看着也不怎么危险……”

正说着,宁域白突然抬头,朝他们望过来。

确切的说,他望向的是……徐清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