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青蛇正准备扭头就跑的时候,他发现法海原来只是脱下外衣,将外衣放在了桌上。

然后他走向屏风后。

屏风后是盛满热水还冒着热气的木桶。

一片热腾腾的雾。

看样子法海是准备沐浴。

屏风后的人影微动,即使只有隐约的影子映于其上,薛青也能看清法海的动作。

法海的个子实在太高,比那屏风还要高了半个头,露出那颗晃人眼的朱砂红痣,还有流转生光的微垂凤眼。

雪白的里衣被他随意地挂在屏风上,薛青匆匆瞥到一眼他一闪而现的手和肌肉隆起的手臂。

只看到小一部分便可完全想象到这人流畅美观的肌肉。

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都沾染上了热腾腾的水汽,为皮肤肌理抹上一层湿淋淋的水光。

一切动作都无比清晰。

虽只有一个黑色的剪影,也能看到脊背如山宽厚,肌肉纹理流畅,既不干瘪,也不过于夸张,随着他的动作,肌肉的起伏都如此有美感。

仿若雕刻出的一般优美。

是薛青同为男性也无比欣赏的身材。

在小青蛇肆无忌惮欣赏之时,法海垂着的凤眼半抬起,擒住了这条看戏的小青蛇。

富有威势浑然天成的凤眼抬着,眼尾微微上挑勾着些,这眼型本该是慵懒风流,天潢贵胄。

然而那好看的如墨瞳孔自带的如千年寒霜的冰冷平静也未曾被熏腾的热气融化半点,生生压制下那眼角的风流之意,转而凝成平静无波的一抹寒潭,将这蒸腾的热气都一并冷却了。

明明是圣僧,此刻那眸子更如同苏醒的野兽。

虽然仅仅只是一眼。

却依旧无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和威势。

薛青这才被眼神惊的如梦初醒,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去欣赏一个男人的□□。

不过,欣赏美好□□本来就是人类的本能啊。

薛青为自己开脱。

而且他高中住宿时,还有舍友一起比拼谁的腹肌更大更多呢!虽然他总是落败就是了。

他原先不知在这个世界妖类化形是可以自己捏的,就像游戏捏脸捏身体一样可以塑造,无奈薛青不懂,化形时只下意识将脸化作自己原本的长相。

而身体则自动根据蛇妖一族的特性,幻作了柔弱无骨,雪白鲜嫩的皮肉模样。

事后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的薛青捶胸顿足了好一会,为自己本能拥有却逝去的八块腹肌默哀。

他听到湿嗒嗒的水声渐起,什么东西进入到了水里。

思考了一秒,原来是法海迈入到了浴桶。

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任何微小的声音都被放大。

薛青被迫聆听着来自另外一个人的动静,并且因为他丰富的联想能力,他总是能通过声音猜测到法海的动作,并联想到具象化的画面。

水波一层层荡漾开来,是法海缓缓迈入浴桶。

水声在激烈后缓缓变小停下,法海完全躺入了浴桶,或许热水刚好正没在他的肩膀处微微荡着。

一下,一下,激荡着他水面之上的臂膀。

腾蒸的水汽溜过半遮半掩的屏风,在屋内四散开来,似乎连屋内的温度都上升了一点。

等等,他怎么有点变、态啊!!为什么会忍不住去联想这些啊?!

回过神来的小青蛇懊恼着,翘起自己的尖尖蛇尾巴,像锤子一样狠狠捶了自己思想不干净的小脑袋好几下。

咚咚。

然而薛青内心还有小声音在辩解:整个屋子就这么一个大活人,不注意他能注意谁嘛。

主要还是太无聊了。

努力让自己到别处发散思维的薛青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就此机会溜出去,法海沐浴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法海总不能跳出浴桶光着身子去抓他吧。

何况,法海有什么非留下他不可的理由吗?

这时外面也没有宁无恙这干人,他总不会那么倒霉,一出门就会被其他人抓吧?

被自己说服的小青蛇悄悄摸摸故技重施,缓慢而又谨慎地溜下桌子,宛若特工蛇一般灵敏地着陆。

悄无声息得快速移到房门口,在实行操作前还用小黑豆眼瞅了一眼屏风后的法海是不是还待在浴桶里。

瞥见那未有大变化的身影,小青蛇放心的用前面在阿乐房中的方法,扭着身子发力,用小脑袋努力去顶其中的一扇门。

蛇身子绷的紧紧的,每一片鳞片都在诉说着用力。

按经验来说,一般他在用力几秒后,这门就会被顶开。

而小青蛇就可以从顶开的那一点缝隙溜出去。

此时已经用脑袋顶了许久的薛青终于感到不对劲。

怎么这么久了这门还是纹丝不动?

难道同个客栈的房门还是不同材质区别对待的?

这门如同被焊死了,纹丝不动。

顶得脑袋酸的小青蛇最终还是放弃走房门这条路,转而把目光盯到那扇紧闭着的雕花窗户那。

或许他应该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小青蛇谨慎地扭头,再度确认法海还在沐浴后,小青蛇又爬回了原本的桌子上。

因为那窗户单爬对于薛青来说有些高了,他只能借助其他东西帮忙。

蛇身曲成了一个可以弹射的姿势。

在蓄满力后,小蛇就像愤怒的小鸟一样弹射了出去。

脑袋和前半截身体成功扒到了窗框之上,后半截和尾巴则砸到了墙上,因为惯性,还发出了小的清脆的一声“啪”。

来不及先去管尾巴的疼痛,薛青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和清脆响亮的“啪”声一起停止了。

怎么会这么响!?

他赶紧惊恐的去看屏风后。

好在似乎没有引起什么动静,看起来一切正常。

小青蛇这才继续小心翼翼的用脑袋去顶窗扇。

只不过,这个窗扇怎么也闭的这么紧啊,这个房间都不需要透气的吗?!

小青蛇懊恼着,但顶着不服输的精神,继续用愚公移山似的用脑袋去顶窗扇。

正努力着的小青蛇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法海的感知下。

此刻身体浸没在温暖的热水中,仿佛浑身的疲惫都随着水波一起散去。

但是那条桌上的小青蛇似乎不怎么安分。

法海闭目养神,但是覆盖在屋内的神识仍不由自主的去捕捉反应那条小蛇的举动。

他“看”到那小蛇鬼鬼祟祟地爬下了桌子,鬼鬼祟祟地挪到了门口,鬼鬼祟祟得,用脑袋顶门。

它貌似要离开。

可是它不知道,这间屋子早被他下了禁制,一虫,甚至是一粒灰尘也进不来,同样的,也出不去。

“哗——”水声响起。

法海站起了身。

像一件滑落的透明丝绸衣,热水从法海的身上滑了下来。

这条小蛇总是聪明的过了头。

随意披上外袍,走至屏风外。

一迈出屏风,就和扒在窗框上的那条小蛇的黑豆眼对上了。

那黑黢黢的黑豆眼瞧着,分外无辜。

垂落下来的那一截尾巴尖还在他的目光下晃了晃。

薛青心中慌张,表面上却故作镇静。

他不是没听到法海起身的声音,可是他到窗框上了才发现,这个窗户比他想象的高了点,至少从他蛇身的视角,总觉得高了点。

估计是因为前一世的自己本身有点恐高的缘故,如今面对这样的高度,薛青有点怂。

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了。

他纠结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蹦下去……然后纠结着纠结着,黑豆眼就和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法海对上了。

薛青:……

我就是来窗户这看看风景,你信吗?

法海只随意披了件外袍,露出一片玉白色的精悍胸膛,上头隐约可见未擦净的水珠。浑身上下还残留着泡澡后的水汽,带着湿漉漉的水意。

他一步步朝窗框上的蛇走来。

原本还暗自紧张的薛青在看到法海有些发亮的脑袋时,不禁不合时宜的想笑,蛇信子吐了吐,蛇吻裂开,像是小蛇扬起了一个俏皮的笑。

真的不能怪他,这和尚的脑袋应是没来得及用巾帕擦拭的,然后就有之前因蒸腾的水汽在脑袋凝结留下湿湿的水光。

从他这个角度看,虽然戒印,但也就像是反着光一般。

这个窗的高度大概在法海的眼睛处。

薛青就看着法海缓缓走到他面前。

那凤眸凝视着这条青翠的小蛇。

然后,这个向来超脱尘世眼中无众生的和尚,微抬起脸,将宽厚的掌心放在小青蛇的面前。

一个邀请的手势。

他似乎看出了小青蛇此时所处的困境,在邀请小青蛇借用他的手一起下去。

薛青呆着一双黑豆眼,再三确认了法海的意图,犹豫了两秒后,小青蛇缓缓往法海的手掌上移去。

青蛇有着翡翠般的美丽鳞片,一层一层一片一片镶在皮肉之上,在摇晃的橙黄色烛火灯光下泛起琉璃般流光溢彩的光泽。

腹下的鳞片是脂玉一般白色,更为细密。

偏心形的蛇脑袋缓缓落在法海的掌心,和冰凉坚硬的鳞片不同,吐出的鲜红蛇信却是柔软异常的的,似乎触碰到了他温热的皮肤,留下了似真似幻的一点湿润。

青蛇把法海的手臂当作树枝攀爬而上,尾巴在他的小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面容慈悲的红痣圣僧和紧缚他手臂而上的的瑰丽青色毒蛇。

像是束了一条华丽的锁链。

画面妖异而又美丽。

还带着诡异的和谐。

薛青转而扒着法海的手臂,因为蛇类本能,为了提高稳定度,他忍不住用尾巴缠着法海的手臂。

法海就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袍,如今用尾巴紧紧缠着,那层布料好似摆设,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布料下富有弹性的肌肉肌理和温热的皮肤温度。

这温度,对于一条蛇来说,有点高了。

薛青正想着,就感受到法海走到了桌前,然后用另一只手,握着蛇身,缓慢的将缠在他手臂上的一点一点绕下来。

小青蛇求之不得,立马配合的自己到了桌上。

如今天色已暗,窗纸上透出夜色。

薛青别无他法,只能等法海歇息下的时候再去尝试一下能不能走门窗溜走了。

也不知道他消失了这么久,姐姐得急什么样。

小青蛇忧郁地叹了口气,将自己安静的盘了起来,尾巴尖也一起蔫了下来。

法海也安静地拿来一卷佛经,坐在桌前默念着。

面容一如既往的沉静,他将桌上点燃的烛灯挪得离窝成一团的小蛇远了些。

一人一蛇安静着。

只有烛心灯丝燃裂的小小啪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