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佳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睁眼时宋璟辰已经不在营帐里了,问守在营帐外的士兵才知道他刚出去不久。

“要不要标下帮您去寻一下将军。”小兵问。

在军营里大家还是习惯称呼宋璟辰为将军。

沈易佳想了想摇头:“不用。对了,伙房在哪?”

“夫人饿了吗,标下可以……”

沈易佳扶额:“不是,我去找个人。”

昨天从城楼回将军府后她就没看到欢姐儿,既然来了军营,自然得去看看她。

小兵提议道:“伙房离这里有点远,要不标下带您过去?”

这次沈易佳没拒绝,毕竟是军营,她总不好乱窜。

军营里将士多,他们到的时候伙房里的已经开始给大家准备晚膳了。

带路的小兵恭敬道:“夫人,里面乱,您别进去了,您要找谁?标下去帮您叫出来。”

“她叫宋欢。”怕他不认识,沈易佳刚要解释一下是昨日调来伙房的。

小兵笑着开口:“宋大胆呀,标下认识,夫人您在这稍等一下。”

沈易佳:宋大胆?那丫头在军营里这么出名了吗?都有自己的小外号了。

原以为马上就能见到欢姐儿,不想小兵进去是一个人,回来时依然是一个人。

“她不在吗?”沈易佳问。

小兵古怪道:“他们说她被派去马场了。”

两人遂又去了马场。

等看到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哪铲马粪的人时,沈易佳总算明白为何提到马场那小兵会一脸便秘的表情了。

那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呕~”沈易佳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忍住干呕起来。

宋璟欢正吭哧吭哧的将马粪装进粪桶里,听见动静回头,见是沈易佳,她先是一喜,随即又担忧的小跑过去:“大嫂,你怎么了?”

沈易佳干呕半天总算压下了那阵难受,摆摆手道:“没事,你不是在伙房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原本心中只有怒意,被沈易佳一问,宋璟欢委屈得鼻子一酸就想告状,想到什么又摇头:“正常调动。”

沈易佳狐疑的看着她,不等她追问,马场里又钻出个只露出一双眸子的小兵:“什么正常调动,分明是孟小将军故意针对你。”

沈易佳默默后退两步离两人远了点。

小兵说完扯下面巾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结果鼻尖又是一阵恶臭,熏得他直翻白眼。

看清小兵那张脸,沈易佳不确定的开口:“你是刘金宝?”

刘金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嫂,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要知道长得好看的她都不会忘记。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你跟我们家欢……”眼角余光瞥到带路的小兵还杵在那,沈易佳改口道:“跟我们家欢欢是同窗,我当然记得……不过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事说来话长……”

宋璟欢还想阻止刘金宝说下去,沈易佳一个眼神过来,她立马乖乖的闭紧了嘴。

孟琳雁的针对那么明显,不傻的都看得出来,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真正原由,只以为她是为了给孟琳琅出气。

刘金宝也是这般猜测的,便将孟琳琅缠着萧祺睿,宋璟欢看不下去跟她发生口角冲突,以至于和孟家姐妹结下梁子的事说了。

沈易佳眯了眯眼,冷冷道:“果然是一家人,都一个德性。”

宋璟欢不知道孟琳雁在纠缠自家大哥,但还是认同的点头。

沈易佳看了她一眼:“要不然让你大哥……”

“不用不用。”宋璟欢连忙拒绝:“这马粪总要有人来铲,别人能做的事我也做得。”

她之前差点闯祸,大哥把她放到伙房,本就是要她沉淀自己。

在其位,谋其职的道理,她懂。

“行叭。”沈易佳看她不像在说假话,也不勉强,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被人欺负的。”

宋璟欢眼中露出一抹亮光,兴奋的凑过去问:“大嫂,你准备怎么做?”

“这个你就别管了。”沈易佳再次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吸了吸鼻子,忍住想呕的冲动道:“你先忙,我走了哈。”

又看向刘金宝:“金宝啊,我看好你哟。”

说罢不等两人反应,转身就走,那步子,怎么看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宋璟欢和刘金宝面面相觑,大嫂方才是在嫌弃他们吧?

想到方才的事,宋璟欢危险的眯了眯眼:“好啊,刘金宝,你竟然都学会帮我告状了。”

“你……”刘金宝被她看得寒毛竖起:“你,你想做什么?”

宋璟欢握了握拳:“你说呢?”

“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刘金宝转身就跑。

“还敢跑!”宋璟欢哼了声追上去。

……

沈易佳不喜欢记仇,因为有仇她当场就报了,更何况她本就想收拾孟琳雁。

一离开马场范围,她便把幽一叫了出来,小声吩咐道:“去查查孟琳雁在何处。”

她自己则带着被宋璟欢一句大嫂惊得找不着南北的士兵回宋璟辰营帐等着。

幽一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沈易佳前脚进营帐,他后脚就回来了。

听得他的回禀,沈易佳弯了弯唇:“刚好,我还愁着军营里不好动手呢。”

另一个营帐内,孟武一脸感激的冲坐在对面的男子拱手道:“原来当年就是国公爷救了小女,要不是有国公爷出手,小女还不知会被那起子胆大包天的恶人送去何处,国公爷的大恩大德,末将没齿难忘。”

“孟将军客气了,坐下吧。”宋璟辰端起桌上的茶轻呷了一口:“其实当年我的年岁也不大,事情过去这般久,若非孟大姑娘亲自登门道谢,我也把这事忘了,更不知道当年救的人竟是孟将军的爱女。”

孟琳雁去将军府的事并未告知孟武,自然也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他一时琢磨不透宋璟辰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国公爷与琳雁恩如再造,这天大的恩情,自然不能忘。”

宋璟辰点了点头:“孟将军教女有方。”

听他夸自己的女儿,孟武怔了怔,难道国公爷看上琳雁了?

这个想法一出,孟武激动得老脸都红了,要是能与国公府结亲,以后就是一家人,宋璟辰总不会为了一个死人来问罪他这个岳丈。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宋璟辰笑了笑说:“我本也不是狭恩图报之人,可这事被孟大姑娘记了这么久,想来是个知恩图报的,常言道人情难还,这恩情自然也一样,我实在不想让一个姑娘家因为报不了恩而心里难安。”

孟武:来了来了,接下去是不是就要说让他闺女以身相许了?

不用考虑了,他愿意!

正高兴着,就听宋璟辰呷了口茶继续道:“我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恩,但孟大姑娘非要报恩的话也不是不可……不如孟将军给我一百两银子,这事就当扯平了,孟大姑娘也无需一直惦记着这事。”

“末将愿……”反应过来宋璟辰说了什么,孟武的话戛然而止,不可置信问:“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国公爷说的应该是“不如你将女儿许配给我”。

宋璟辰拧了拧眉:“孟将军是觉得一百两银子太多了?虽说是走个过场,可若是太少会不会有点看不起孟大姑娘的意思?”

他就差直接说难道你觉得自己女儿的命连一百两都不值吗?

孟武那张满是胡须的脸再度爆红,这次却是羞的。

难道一百两就不是在羞辱他女儿了吗。

“孟将军觉得呢?”宋璟辰一脸真诚,没有半点侮辱人的意思。

孟武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国公爷也是想让小女安心,不被恩情所绊,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也该给。”

拿回去一千两,那丫头应该会开心吧,宋璟辰抿了抿唇,却之不恭道:“那就按孟将军的意思来。”

孟武:……

宋璟辰补充道:“这钱我收下,救命之恩这种话以后就莫在提了。”

孟武:……你能要点脸吗?

心中再气,他也不敢表现出来,感激涕零道:“还是国公爷想得周到,末将回头就让人把银子送到将军府。”

宋璟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

那丫头应该已经醒了,刚好可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宋璟辰心情很好的回了自己的营帐,哪里还有沈易佳的影子。

“将军,这是夫人让属下帮她转交给您的。”士兵适时递给他一张纸条。

宋璟辰扶额,有幽一在,倒不用担心那丫头的安全,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帮我找十个会扎灯笼的士兵过来。”

另一边,孟武把宋璟辰送走后,黑着脸吩咐人去把孟琳雁叫来,然而却被告知孟琳雁去青阳城了。

是的,因为在宋璟辰营帐外发生的事,孟琳雁实在没脸继续在军营里待着,便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军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反而方便了沈易佳对她下手。

南陵关外的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着。

马车里,月竹正小心翼翼的安慰孟琳雁。

“小姐,你别难过了,国公爷定是没认出你才会……”

她话没说完,马车猛的一个急刹,主仆两个差点因为惯性直接被甩出去。

“小姐你没事吧。”月竹忙把孟琳雁扶起来,扭头朝车外斥道:“你怎么赶车的?”

没有人搭理她。

怎么说也是习武之人,主仆两个立时察觉到不对,对视一眼,抽出自己的佩剑刷一下冲出马车。

然而还没看到敌人,两个麻袋从天而降,分别将两人兜头罩了起来。

夺剑,先送上两拳,再补上两脚。

幽一几乎完美的复刻了沈易佳的动作,只因为出手之前沈易佳说了一句“你看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啊……大胆,哪里来的宵小之辈,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

沈易佳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一个手刀把正在叫嚣的孟琳雁敲晕。

幽一如法炮制,同样敲晕月竹,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沈易佳。

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易佳眨了眨眼:“我们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个村落吗?那里应该有茅坑吧?”

敢让她的欢欢臭,她就让她也尝尝,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条路是去往青阳城的,虽说在南陵关后面,但未免南陵关破城后来不及转移,附近村落的百姓同样被送去了青阳城。

所以不用担心村子里的人会被无辜牵连。

幽一默,真不知该说小姐善良还是凶残,毕竟她没把人杀了不是?

沈易佳将人抗到肩上,看他还在发愣,催促道:“别愣着了,我们还得早点回去。”

话是这么说,可紧赶慢赶,等两人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老远就看到明伯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到她回来,似乎还冲里面说了句什么,随即笑着迎上来:“夫人回来了。”

沈易佳往府里瞥了眼并未看到人,点点头问:“明伯,我相公回来了吗?”

“回来了,国公爷早早就回来了。”

沈易佳眼睛一亮,道了声谢小跑着进了府。

“国公爷回院子了。”

明伯提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本想去书房的沈易佳脚下步子都不带停顿的,一个急转去了自己住的院子————灼华院。

踏进院子,沈易佳的步子顿住。

他们住进来的时候为了好收拾,选的是个小院子。

院中的布置极其简单,只种了一棵桂花树也因长时间无人打理光秃秃的。

可此时原本光秃秃的桂花树上挂满了各色灯笼。

沈易佳踱步过去,凑近了才看清每个灯笼上都画着一副画。

她伸手将面前的第一盏灯笼取下,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的小脸皱巴巴的,应是刚出生不久。

“丑得跟个猴子似的。”沈易佳嘟囔了一句,将灯笼挂回去,转而去取第二盏灯笼。

这次画的是个扶着墙走路的孩童,与第一副画上的相比长开了些。

“这个好看多了。”

她又去取第三盏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