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这就是最后了。

最后一个书灵的所在，青森。

言晏踏上这片土地时激动不已，中原中也也是另一种感受，他觉得这里莫名的有点熟悉。

荒霸吐吗？

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自从知道了和自己的过去相关的事，他就在白泽和言晏的陪同下去看过那一家人。

失去了孩子让这个家庭笼罩在忧郁氛围之中，只有时光才能抚平心底的伤痛。

当时他差点就走出去了，最后还是控制着自己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

中原中也知道，他回不去过去记忆中的那个家了。

因为他身上牵扯了太多的事情，待在曾经的家人身边只会给他们带去危险，还不如让他们以为这个孩子失踪了。

“不再看看吗？”

“不必了，到这里就足够了。”

在那之后，无论是言晏还是其他知情人，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也很少到岛国的东北地区这边游玩。

中原中也的心性很坚强，在这方面的自我调节也很迅速，对于在意的人们的好意有时候会感到哭笑不得，但同时也非常开心。

私下里他会找白奚完成力所能及的委托换成钱财，再由现任监护人通过各种渠道交到那个家庭手中。

他和荒霸吐的事情就告一段落，直到现在又被书灵带回到这个地方。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地狱的加班本就是一个常态化的状况，劳累过度、辞职转行导致人手不足也是寻常，毕竟这个行业根本就不存在退休一说。

他们两个作为后勤辅助很是轻车就熟，帮忙减轻了一部分的压力。

忙过了高峰阶段以后，鬼灯终于能腾出手来和两个孩子说说话了。

在常世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半大少年的言晏和中原中也在地狱里依旧是小辈中的小辈。

可以得到来自长辈们的关心和爱护。

“那么我就长话短说，《物语集》收集工作已经无限接近于尾声，最后一个地点也非常明晰，你们直接到这个地方去就可以了。”

鬼灯说话的时候向来不缓不急，他用手指蘸了点杯中的水，在桌上画了个地形图。

青森县，位于岛国本州岛最北端，以苹果产量而闻名整个国家，富士苹果的发源地。同时也是这个国家难得的食物宝库之一。

而他们需要去的地方更准确的说是这个县里面的十和田市。

前不久，技术科终于成功提取了《物语集》上的波段，探测到了与之相匹配的地点，就是十和田市。

不得不说，科技改变生活。

看见了事件完结的曙光，言晏开心的全身都在冒出小花花。

休整了一番后，她和中原中也一起来到了这个最终之地。

也许是知晓这就是最后了，书灵准备奋力一搏，在言晏两人踏入十和田市的第一时间，就张开了巨大的“境”。

“辰子、辰子，快醒一醒，真是的你这孩子怎么又睡着了？”

轻柔的推搡，压低的催促声，女孩还在迷糊中，就听见了妇人亲昵的抱怨。

她缓慢的眨了眨眼，等眼前蒙上一层薄雾的世界慢慢变得清晰，就看见衣着朴素的妇人站在自己身前关切的脸庞。

“阿娘，我醒了。”

她自然而然的答道。

“醒了就好，都是个大姑娘了，可不能这么贪睡，小花他们都在叫你呢。”

辰子的阿娘是个疼女儿的，但这几年辰子总是在不经意间陷入昏睡，每次时间不长，需要有人将她唤醒，否则会一直睡下去。

怪症。

旁的人家都是这么说的。

好在是这个村里的人都是些厚道老实的，也没有因此而排挤辰子他们家。

辰子打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生活简单又快乐，天天笑嘻嘻的，和周围的女孩子们一起打打闹闹。

她越长大，越是生的貌美，全不像她普通的双亲，连和她一同玩闹的女孩们偶尔也会看呆了去。

女孩们并不嫉妒，只是羡慕赞叹的围着辰子，甚至默契地隔开了钦慕辰子的男孩，想要同她一起玩耍。

她们偶尔也会发出感慨:“要是能一直这么好看就好了。”

生在乡野，并不会说一些漂亮话，“好看”就是她们最简朴又真挚的赞美。

作为被谈论的中心，辰子并没有什么感触，她完全没有这种意识。

不都有鼻子眼睛嘴巴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心态，她和其他的女孩们相处的十分随意和谐。

辰子阿娘说的小花就是这些女孩们的一个，他们两家隔得近，常常会互相呼唤在外结伴消磨时光。

被唤醒后，辰子本应该离开家门去寻找平日里的女伴们，但此刻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看什么未解之谜。

她怎么觉得这柔弱无力的手掌不是她的手呢？应该要更……

“辰子？”

……要更有力才对。

“辰子？”

“知道了，阿娘，我这就去。”

辰子合拢了小巧的拳头，对着妇人笑了一下，让人说不出责备之言。

不知为何，她在门外并没有看见妇人口中的小花，门口空无一人。

也许是等不及提前先走掉了吧，她想。

顺着身体的记忆，辰子来到了驹之岳山脚下的田泽湖边，她和小花她们约好的地方。

可到了这个目的地，还是没有看见其他人。

辰子感觉自己被捉弄了，赌气的踹掉了鞋子踢起了水花，一个人开始在这清澈的湖泊边自娱自乐，很快就忘掉了刚刚的郁闷之情。

直到玩累了，她才一屁股坐在略为平坦的沙石地上，等待着小腿以下的水珠被晾干。

“真是的，说好了在这里为什么都不见了？”

辰子不开心地嘟囔着。

身旁清澈的湖泊如同一面巨大而平滑的镜子，可以将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辰子等着等着觉得又无聊起来，遂转而看起了湖面。

云堆似的乌发，如夜般静谧的眼眸，即使是装扮再怎么简单朴素也遮掩不了那份纯净的美貌。

往日里她总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可此刻揽镜自照，辰子竟然体会到了众人对她的美丽的赞叹。

如同女伴们所说的那样，要是能一直留住这样的美貌就好了。

村里有位年老的婆婆，据说年轻的时候也是颇具风姿的美人，随着年华老去，皱纹爬满课她的脸庞，昔年的盛赞早已随风逝去。

她想保持现在的模样，去拜拜菩萨会有用吗？

在辰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心底还有一句若隐若现的疑问——眼睛怎么会是黑色的？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奔流而过，这点小小的念头也很快消失，因为，她“失踪”有一会儿的女伴们找了过来。

“哎呀，辰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湖边？”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小椿家后面的平地上摘果子吗？”

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不过并不讨厌。

可爱的女孩子们就像一群欢快的百灵鸟，自然而然的就将辰子围了起来，簇拥着她向别处走去。

辰子一头雾水。

难不成是她一开始听错了？

等她好不容易从女伴们挨挨蹭蹭的友好接触中脱离了出来，整个人像经历了一场战斗。

太受欢迎了也吃不消呀。

从这些女孩们中间，她得来了一个消息。

他们村子里的大藏山观音堂非常的灵验，如果在每天夜里虔心诚意的去肯求，就会得到菩萨像的指点。

辰子想起了刚刚独自一人在湖泊边的愿望，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家中。

应付完妇人的关切，辰子在房间中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偷偷起身披了件衣裳，就着月光轻手轻脚的去了大藏山观音堂。

民风淳朴的村落里用不着担心治安方面的问题，辰子单独走在路上也不觉着害怕。

在夜色和月色的笼罩下，大藏山观音堂中的菩萨像还是那样的慈和，平等的注视着每一个人。

辰子踌躇了一会儿，便跪在堂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的在心中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愿望，直到天光熹微，才回到家中。

她在平日里从未做过这般大胆的举动，家人们也没有察觉到辰子在每日的夜里会悄悄一个人跑到大藏山观音堂去。

不得不说，她身上的怪症帮忙遮掩很多。

时日渐久，辰子也没有觉得不耐烦，而是将这种行为持之以恒的融入到了生活之中。

也许是被打动了，好心的菩萨真的给出了办法——只要不停的喝下与田泽湖同源的山泉水，她就会永不衰老。

听到这个办法，辰子欣喜若狂的就跑掉了，没有将菩萨的最后的劝告收入耳中。

她像着了魔似的溯源而上，找到了菩萨所说的泉水，猛的扎进流水中，如同在沙漠中煎熬了许久的旅人，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清甜的水。

辰子一直喝一直喝，始终都觉得不够。

不知日夜，不闻家人焦急的寻找声，她始终保持喝水的姿势汲取着泉水，知道一个月满，辰子才从这种疯狂的举动中回过神来。

但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是一头巨大的兽。

她回不去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