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了这个小小的心结,中原中也感觉到有什么变得澄澈起来。

他的脸上再度挂上了笑容。

言晏看着这个发展,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是很会用言语去表达内心的想法,但到了必要的时候,她还是会说出来的。

眼下因为中原中也的力量威力过大所造成的后遗症显现了出来。

被结界所笼罩的神社纹丝不动,可它周围的山体却不停的裂开,有土石顺着缝隙滚落。

这种状况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了下来。

言晏观望了一下,朱红的神社里毫无动静,一片沉寂。

为什么到这种地步了,都还没有出面?

收到了这种程度的“回礼”,不给点反应,说不过去吧。

“言晏,那个,是不是在消失?”中原中也指着某一处,一脸迟疑。

什么?!

言晏朝着中原中也提示的地方看过去,就见到结界内的神社拜殿如同和信号断开的影像一般,闪烁了几下,形象由实到虚,在空气中倏忽不见。

!!!

被骗了。

这里根本就不是书灵的老巢,不过是它的一个障眼法。

从一开始没有听到多少虫鸣鸟兽之声时言晏就觉得奇怪了,如若书灵气势过盛压的动物们不敢吱声这还能勉强的说的过去。

但她和中原中也前进的路上根本没有感知到任何威压一般的能量。

连气息都是在靠近这里才有所察觉。

想来它是用了什么不知名的法子,将自己的气息固定在了这个里面,特地用来充当诱饵。

为了显得愈发真实,还专门用上了强力的结界迷惑视线。

但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引诱敌人前来,又没有攻击的后手。

拖延时间?

那它的目的是……

遭了,山下!!

“中也,我们快点下山!”言晏拉着男孩的手腕火急火燎的想要原路返回。

“嗯。”

中原中也顺着言晏力道跟着跑了起来,任由周遭的一切事物快速后退。

被言晏所担忧的山下,健壮的男人们正抬着准备好的轿子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朝着目的地迈进。

而悠子穿着正式的新衣,跪坐在轿子中央,任由平日里相识的叔伯们将她运往命运的一方。

上午,在村长的家中响起了一番交谈。

“悠子,你以前不是很想成为【神的孩子】?神明降下指示,让你随侍在祂的左右,高兴吗?”

津村村长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了笑容,仿佛说出了什么值得喜悦的消息。

但话语与本身的内心相违背,面目反而显得狰狞起来。

“阿爹,这是真的吗?不是说我的年龄过了?”

悠子听完了这番话,身子不住的朝前倾。

“……是真的。”

村长的嗓子像是被石头给堵住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了语句。

“既然神明大人这么说了,我愿意去!大家都说在神的身边会很开心,那我就去当【神的孩子】好了。”

悠子清脆的声音宛若枝头的鸟儿,稚嫩婉转,但在津村村长听来,却像是即将坠落的幼雏。

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

她还这么小。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来承受这样子的担子?

种种思绪在大脑中接连显现又快速的隐没。

津村村长深深的凝视着小女儿这张细幼的脸,眼睛不知不觉中变得一片赤红。

“……阿爹?”

悠子的声音变得迟疑。

“没事,去准备吧,马上就有婶婶过来替你打扮了。”

津村村长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对,背过了身,一字一句的安排着。

“好的。”

听着女儿翩然而去的足音,这个一直尽力维持镇定的男人蹲下了身,死死的捂住口唇,喉间发出了闷闷的泣音。

津村村长说的“马上”很快就来了,心急的婶子们齐齐上手替悠子洗刷收拾了起来。

梳洗打扮后,悠子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在长者的指引下,即将坐上轿子。

“——悠子!”

津村村长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的女儿,很快就被候在一边直直盯着的众人按了下去带到了一边。

“啊,没事没事,悠子她爹就是太激动了。”

“对啊对啊,不要妨碍孩子。”

“神明大人在等着呢!”

“……”

最后还是悠子出来拜别,才让这吵嚷的现场变得安静。

“阿爹,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悠子站在轿前,朝着津村村长的方向缓缓跪下叩首。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身上蹭到的尘土,踏入等待许久的抬轿。

周围的人脸上都带着喜悦,唯有津村村长僵硬伫立,格格不入。

以前都听着众人说重要的神社是在深山里面,但那其实只是一个误传。

山上的不过只是一个分社罢了。

真正的主祭神社是在靠近巨大湖泊的悬崖上,谁也不知道主祭神社为什么会建在这样一个陡峭又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但从他们知道起,这座神社就一直屹立在此,风吹日晒都没有被毁坏,连狂风巨浪也奈何不得。

这就是真正的神迹啊!

面对如同铁证般的主祭神社,村中的人们世世代代对在此间供奉着的神秘深信不疑,送上各类祭品也毫不犹豫。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凡人而言过于危险,只有在特定的年限才会到此进奉。

为了不让神明怪罪,他们退而求其次的在深山中修建了分社。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平日里只提起了山顶的原因。

送来祭品的队伍脚程很快,悠子一路上都安静地垂着头,只觉得这还没有她去找一趟狐狸的时间长,便听得队伍最前方的一位叔伯说到了。

“这、这就是神明大人的神社?”

悠子茫然四顾,不知所措的站在朱红的鸟居前。

“是的。前面不是我等能踏入的地界,你要自己进去。”

怀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怜悯,领头的男人出声提示。

看着女孩亦步亦趋的乖乖走进参道,队伍的所有人跪拜在地,虔诚的念诵着,祈祷神明恢复他们的田地,保佑来年也是个好光景。

走在参道旁的悠子被隔绝了外界的声响,由着无形的力量牵引,直直的走入拜殿。

匆匆赶来的言晏和中原中也只能看见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扉处。

“可恶!还是没有赶上。”

中原中也懊丧的捶了捶隔绝的结界,又是这一套,周围都是人,也不可能让他放开手脚肆无忌惮的活动。

越想越气,中原中也走到跪拜的这群人跟前提起其中一人的衣领,毫不客气的质问:“喂!你们为什么要让悠子去送死?”

说什么【神的孩子】、祭祀的,不就是在用她的生命去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吗?

“因为神发怒了啊。”

男人被拽住了衣领本来有些生气,但对上那双怒火中烧的钴蓝色眼睛,不知不觉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

言晏深吸了几口气,不想让感性的那一面过度上浮,打扰此刻的思考。

在匆忙的赶路时,她就在思索书灵采取了那么大阵仗把他们困在山上,声东击西的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却不成想两个人赶回村子里时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悠子被作为祭品献给了神明。

怎么会?

因为时间紧迫,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现实蒙头一棒的言晏和中原中也顾不得太多,采取了小小的手段问出了他们的去向。

结果还是迟了那么一瞬。

现在听这男人的话,里面好像还有其他的隐情。

感受着两个精致的孩子身上愈发深重的威势,在场的人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起了曾经的事。

在十分遥远的过去,津村还未诞生,方圆四十里都是深深的湖泊,在这个湖泊里居住着一个怪物。

因为它有五个脑袋,身形巨大无比,与传说中的龙十分相似,从而被三三两两居住在周围的村人们称之为五头龙。

由于它动不动就用自己的力量胡作非为,居住于此的村人们对其存在恐惧非常。

“它做过什么?”

言晏觉得这一点很重要,有关于“龙”的力量。

“起初是让高山崩塌,让大地裂开。”明明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事迹,这些人说的像是他们亲眼见到过一样,“后来是引发洪流,燃起天火,甚至还带来了疾病。”

每一样都让人无力招架。

那时候的人们都活的很艰难,面对着这些避无可避的灾难,有人冒死前去询问,要如何才能让五头龙停止作乱。

也许是看着苦苦挣扎的人们十分有趣,五头龙选择了让人献上牲礼,最好是年幼的孩童和青春的少女。

恐惧万分的人们答应了。

每隔十年为祂献上幼小鲜活的生命,以祈求平静安稳。

没错,是祂。

只要能保住性命,将怪物当做神明来侍奉又如何呢?

得到了祭品的五头龙蛰伏了下来,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村民们也得以喘息。

在此后的无数年,散落的村人们慢慢的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规模完好的村落,这就是后来的津村。

连带着,祭祀一事也流传了下来,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