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闻于夜?

也在?在哪?

花知结合程昱的上下文:十年前……拍摄若水……她溺水的戏份……

一条条信息盘丝错节捋到最后,像是一记锤子砸在她的头顶上——

闻于夜十年前就见过她?

花知知道自己是个公众人物,而闻于夜作为半个影视人,之前认识她很正常。

但是拍摄《若水》的这个节点有点不太一样,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完全的新人,闻于夜如果在那个时候就见过她,那他与她相识以来怎么从来没有跟她提及过?

忽的!

像是灵感一现!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觉得窗外这景物似曾相识的原因——

与早已沉寂了的十年前的记忆无关,而完完全全是因为一副画!

几个月前,在闻于夜包里翻到的那个陈旧的黑色牛皮小册子,第一页上画的就是凉亭、三面环山、还有中间的一方静湖。

景物的角度也与这个窗户斜对凉亭的角度一模一样。

“程总!”花知心绪乱了起来。

她站起身叫住了程昱,说话的声音有些不稳,“你们当时……我是指你和闻于夜在十年前,那天,也是在这个包厢里?”

程昱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脸色潮红,瞳孔微颤,如果不是喝的有点多,就是情绪有些激动。

“是啊,”他回答说,“我与这店里的老板认识很多年,每次都是这个包厢的。”

花知舔舔自己发干的唇,“那,闻于夜也看到……我溺水的那场戏了?”

程昱嗯了一声,顿了几秒又道,“他当时还问了你的名字。”

花知浑身血液翻腾了起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但是我们当时都不知道,”程昱有些尴尬笑了笑,继续说,“那时候都以为是哪个小作坊的影视公司在拍戏。”

她有些乱,理不清,好像酒精在这一刻上了头。

她眩晕的往后扶了扶,在身后的椅子上慢慢坐下来。

隔了片刻,声音低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程总您怎么记得都这么清楚啊?”

“那是因为你后来因为这部戏火了啊,”程昱笑着跟她说,“不得不说,十年前的古偶还是比较容易爆人的。”

花知也扯动了嘴角笑了笑。

“当然了,我记得这么清楚的还有一个其他的原因。”

程昱看了看她,又说,“那就是闻于夜自那之后就不打算跟我开影视制作工作室了,他说他要开个娱乐经济公司。”

花知愣了愣,思忖了片刻问道,“就是天赐?”

“对。他没那个时间管理,就交给了他的发小,盛君信代为持股。”

闻于夜和天赐的关系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是却是现在才知道实际的内情。

如果是照着程昱说的话,似乎还跟她有点关系?

难怪当时她跟原经济公司刚一解约,天赐就立马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可是为什么呢?

闻于夜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那窗外的一瞥?

难不成是突然觉得她是个可塑的好演员?

可这种理由连她自己都不信。

那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话……

另一个答案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桓,却又迟迟不敢冒出一丁点的苗头。

好像稍稍动了点念想,都会让她觉得是一种无望的觊觎、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程总,”花知平复自己的心情,抬头问,“您今天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程昱应该不是无缘无故跟她提这些往事的,花知这样觉得。

果然,程昱用力吸了几口烟,眼睛在烟雾里眯了起来。

“我是最近听到消息说你和闻于夜要离婚了,所以感慨一下。”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撇了撇嘴,又摇摇头,没有指名道姓却说得依然明确。

“这个人小时候就很孤僻,没什么情绪,没什么脾气,喜欢的东西弄丢了、打碎了,也不哭不闹,但……”

程昱停顿了片刻,叹息一声,“真的不代表他不伤心啊。”

花知坐在那里,愣愣的望着窗外。

一阵夜风吹动湖面,岸边樱树摇动了几下,没了下文。

差不多过了一周的时间,刘苒回到了剧组。

她的左耳上贴着肉色的创口贴,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一大早,她的助理搬来了几箱子饮料,散给剧组里的人,说是这几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组里的人都跟她热情的打了招呼,助理也客客气气的回应着。

派发到花知这里的时候,花知笑着说谢谢,但助理没什么脸色。

实际上刘苒在医院治疗的当晚,花知也让钟琳琳去送了点东西慰问。

当时她自己没去是因为正在气头上。

觉得好端端的被人阴了一把。

后来媒体通稿出来的时候她又些许后悔,觉得自己在外人看起来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

如果亲自去趟医院会不会好一点?

装装样子罢了,自己很擅长。

但是,等再后来的剧组方的声明以及刘苒方的声明出来后,她又有些庆幸自己没去。

否则倒真的坐实了网上说她故意推人的说法。

“不愧是有梦影撑腰啊,”刘苒的助理派发完了饮料之后就坐在了旁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传到花知这一片。

“事故发生了这么长时间,肇事者不管不问,不用承担责任不说,还好意思拿受害者的慰问礼品。”

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语调一点也不遮掩,几乎就差指着人鼻子了。

这一块除了花知的人还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

他们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听得出话里的火药味,感到尴尬的同时也觉得很刺激。

如果能吃到什么第一手瓜,说不定还能爆一爆现场的料。

但是,让这些人失望的是,花知这边一点被激的反应也没给。

不远处,搭景团队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搬东西、吆喝声不断。

而花知这边只是静悄悄的看着剧本。

突然,她扭过头问了问身边的人,“哎?最近片场这块出什么车祸了吗?”

几个人纷纷顿了一下。

安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立马点点头,“哦,是的!昨天有辆清洁车在清障的过程中不小心挨着了一个乞丐。”

“啊,”花知惊呼一声,“那乞丐死了没啊?”

“没啊,就掉了块皮,”安安在左耳朵附近摆了摆手,“可就这,那乞丐还想碰瓷呢,最后交警都来了。”

花知继续装模作样的问,“结果怎么样啊?”

安安嫌弃的咂嘴,“那乞丐一听警察说碰瓷是要坐牢的,就立马吓的不敢再闹事了,我听说最后那乞丐还给清洁工人送水过去了呢。”

花知点点头,“哦……”

刘苒助理坐的不远,也能听到这边的对话,只是一只听到这后半截才意识到这两人对话里的含沙射影,自然是被气的半死。

愤愤的站起身准备走过去,又觉得这些话也没点名道姓,自己上赶着去讨个说法就是在对号入座。

纠结了半晌,最后气不过,咬牙切齿的走了。

花知望着她的背影,轻轻的笑了声。

刘苒助理走后不久,场务的人过来说场地已经准备完毕,演员可以就位了。

花知拍了拍戏服上尘土,往片场走去。

这是一场室内的家庭戏。

由于刘苒缺席了几天,这会她回来了,自然是要补上之前缺的那些一家人在一起的戏份。

剧情是家中的老父亲生病,大哥许越把几个弟弟妹妹叫到家里商量照顾的事宜。

这幕戏前半段重点在许越身上。

他已成家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工作单位里屡遭排挤,因此在照顾病重的老人这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许越知道自己是长子,而且从小到在这些弟弟妹妹心中也一直都是顶事的大哥模样。

无法照顾老人的话他说不出口,又不得不开口,所以一直在语言和行为中找托辞和借口。

这种纠结、难堪、痛恨的情绪,在许越的细微表演下非常入目。

而在大哥表达出自己无法照顾父亲之后,戏眼又转向了花知和刘苒这对姐妹。

老戏骨精湛的表现在前,后面的剧情一定要能接上。

刘苒饰演的姐姐,此时刚结束一段恋情,准备跟友人去外地经商。而花知饰演的妹妹则想去省外的一家学校继续学习。

最后大哥许越妥协,说自己可以照顾父亲,但是两姐妹必须留下来一个人。

姐妹的矛盾又一次激化出来。

虽然这时候的姐妹俩又长了两岁,但是两人的关系已经从那一次落水之后冰冷了下来。

争论之中,花知朝着刘苒伸手,刘苒后退,撞倒了桌上的一堆杂物。

“怎么着?又想推我啊?”

刘苒拽着花知的胳膊,视线自上而下,轻蔑而又讽刺。

这句话在戏里,是姐姐在提醒妹妹两年前被推入水的事。

而刘苒的表情过于自然,眼神偏向现实,又好像是在说戏外的事。

花知看着她。

cut!

就在此时,导演突然叫停。

“妹妹的情绪不太对!”

连辰光走过来,皱着眉头对着花知说,“你应该是羞愤,而不是这种震惊。因为你当时确实是推了她,是不是?”

花知明白导演只是在讲戏,但是这话听着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她嗯了一声。

刘苒正巧站在她旁边,似是睨了她一眼。

“而且还说了一些‘去死’之类的狠话,你心里其实明白你做错了!但是还是生气,所以会羞愧的同时愤怒!”

连辰光问她,“懂吗?”

花知舌尖抵在槽牙上,用力的抿抿唇,点头说好。

“那再来一条!”连辰光说完就回去了。

花知轻呼了一口气,开始调整情绪。

而刘苒,悠然的从她身边走过,似是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