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沿着影城山区往外开,花知看了一会窗外,刚想回过头问去哪家酒店,才发现旁边坐着的闻于夜竟然睡着了。

他的五官很好看,精致而又英挺,然而闭着眼睛的时候神态很纯良,一点也不像一个三十几岁拥有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此时的他像一个春游前一晚兴奋的熬了大夜,途中补觉又被颠簸得睡不安稳的学生,眉心一直皱着,嘴唇微微翘着。

“闻总还在倒时差,”副驾驶的项坤转过头来,对着花知笑着解释,“早上十点到的机场,下了飞机就往这里赶了。”

花知点点头,本来想问为什么要这么急急忙忙往这赶?突然意识到会不会与之前提到的离婚有关,这件事目前还不适合说出去,因此卡住了问话,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车子驶入到酒店大门,闻于夜正好醒了。醒来的瞬间,眼皮褶了三层,茫然的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人。

花知对着他平静的眨了两下眼睛。

“到了。”她说。

闻于夜反应慢了半拍,“……哦。”

下了车,由酒店经理引入vip通道,直接上了顶楼套房,闻于夜的眼神才彻底恢复清明。

可这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想吃点什么?让项坤去楼下买?”闻于夜跟花知说话,眼睛却没有离开手机。

花知耸肩,如实回答,“我晚上不吃东西,我在减肥。”

闻于夜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到她的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心渐渐堆成小山,抿着嘴角,似乎有些不满。

“感觉瘦了不少。”他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花知嗯了一声,“古装戏,需要控制一□□重,不然不好看。”

闻于夜不说话了,眉头还是没松,显然不太认同,但是不想去反驳。

过了片刻闻于夜对着项坤吩咐,“弄点蔬菜水果沙拉送上来吧。”

“好,”项坤问,“闻总需要什么?”

闻于夜摇摇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项坤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闻于夜又低下头看手机,花知觉得他似乎挺忙的,想问既然这么忙还干嘛特意跑去影城把她带到这里?

可还没开口,闻于夜突然对着手机叹了口气,然后就匆忙的转身去书房,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电脑。

跨洋对话很快联上,电脑那端似乎正在开会,几句流利的美式英文传了过来。

闻于夜稍稍调低了音量,用同样标准的英文跟对方先道歉了两声,然后继续交流起来。

花知一直站在客厅中间,从好听的声音里分辨出几句自己能听懂的英文句子,心里莫名有一点点雀跃。

就这么听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干站着有点傻,想了想,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让花知挺意外的是,浴室里竟然放了她的更换衣物,连洗浴用品都是跟家里的一样的。不知道是闻于夜要求的还是助理自己安排的。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闻于夜已经从书房出来坐在了沙发上,蔬菜水果沙拉也放在了沙发旁的矮几上。

见到了食物还是感到嘴馋,花知坐下来插了一块番茄放进嘴里。

“你想离婚?”

花知手指一颤,到嘴的小番茄差点滑掉了。

她几下吞咽掉嘴里的番茄,把叉子放回原位。

稍稍打起精神,看来等待的环节要来了。

“啊。”花知点点头。

闻于夜把果盘又往她那里推了推,“就因为想拍戏?”

“嗯。”花知想了想,又叉了块苹果放嘴巴里。

“还有别的理由吗?”

花知嚼着甜脆的苹果轻轻蹙起眉,“我不是在短信里都说了吗?你还都同意了的?”

“……”闻于夜不说话了。

花知悄悄的抬眼看了看闻于夜。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眉间的小山一直没消,唇角抿的很直,就像是在跟谁较劲。

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花知在心里偷偷的嘀咕,难道是因为她想离婚的事情?

按照她之前的理解,闻于夜当时同意的那么干脆,后来半个月也没和她主动联系沟通,这就意味着这件事基本板上钉钉,没什么好谈的。

跟结婚时差不多,等双方都有空的时候,一来一回,签字拿证,不到两小时就完事了。

可现在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了,花知又有点拿不准了。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离婚吧?

总体来说,闻于夜的人格是很绅士的,结婚两年来,他从来没有干预她的任何事,交友、学习、旅行、爱好,他一向都是很支持的。

现在她无非就是想出来拍戏而已,如果他不介意的话,这对彼此的婚姻关系也没什么影响,如果——

“嗯,离婚可以。”

花知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平静的闻于夜。

啊,没有什么如果啊,他应该就是介意的。

不得不说,从闻于夜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花知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和他的关系虽然不是多么亲密,但是真的毫无压力啊,可能是垃圾偶像剧、言情小说看多了,总以为他不辞万里的跑到影城来找她,应该带着点挽回诚意,即便不是挽回,那也至少是有协商的意思,即使懒得协商,那至少也装样子沟通几句。

而不是现在这么平静的说,嗯离婚可以。

花知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硬要比喻大概就是一直悬在头上的铡刀,风吹不落、雨打不动,当你怀疑它可能是个假的道具的时候,突然间就掉下来了,斩断了一些无稽的念头。

也不是非常的疼痛,但就跟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但是现在可能不太行。”

突然的,在花知已经释怀接受现实的时候,闻于夜又补充了一句。

花知:……

您能一下子把话说完吗?省的每停顿一次就让我整出这么多心里活动?

“因为公司现在正在跟北美的漫画工厂谈并购,”闻于夜不知不觉的解释着,“如果我离婚的消息不小心传出去了,可能对公司目前的收购形式不太好。”

花知一时间有点懵,眨了眨眼。

“哦,就是股价会波动。”闻于夜看出来她没听懂。

“啊——”花知点点头,心里嘀咕着有钱人也挺麻烦,离个婚怎么还跟股市还绑在一块了。

“那你放心啊,”她表现的很大度,“我们之前虽然是口头协议,但是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是我自己违约在先,所以那1股份我不会拿走的。”

原本以为听到这些,闻于夜即使不表现的非常高兴,也多少会稍微轻松一些。

没想到,他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

怎么?钱都还给你还不乐意?

闻于夜停顿了好大一会,最后摇摇头,“也不完全是那1,中国股民不太成熟,婚变是个利空消息,容易引起恐慌,尤其是现在收购这个关口。”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多多少少有点被说服了,花知听着听着就紧紧皱起了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对了,”闻于夜突然问她,“你是从哪里接的这个戏?”

花知一顿,“啊?”

“盛君信知道吗?”

“盛、盛总?”

话题转移的很仓促,花知非常不理解这时候冒出来的人名。

盛君信,盛总,是天赐传媒的老总,也就是花知签约公司的老板。

“可能知道?”花知也不确定,毕竟天赐底下不少艺人,身为老板不一定都知道他们的具体工作。

闻于夜与盛君信应该是认识,因为闻于夜早期投过不少天赐的影视剧,花知记得她第一次觉得闻于夜三个字耳熟,就是因为在电影报幕的出品人那里见过这个名字。

闻于夜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静默了一会,摇了两下头,身体微微前倾,“先不说这个了,我刚才提的那一点你有意见吗?”

花知又傻了,“你提什么了?”

闻于夜愣了一秒,看着她,“就,暂时不要离婚——”

“哦哦!”花知恍然大悟,“我当什么呢?”

“好啊,可以啊,”她无所谓的摆摆手,“害,我也不是很急。”

闻言,闻于夜的身体慢慢靠了回去。

花知叉了一块猕猴桃放嘴里,偷偷的又瞄了一眼过去。

这会儿看他的脸色倒像是轻松了不少。

嗯?看来,股价对他很重要?

闻于夜静静的坐了一会,起身站起来,“你继续吃点,我先进去洗澡。”

花知点点头,“哦,好。”

花知又吃了几块牛油果,漱完口,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剧本。

结果才看了两页就开始犯困。

硬着头皮把剧本里荧光笔划出来自己台词的部分背了一遍,然后就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一靠枕头上,又不是很想睡了,正准备掏出手机来玩的时候,闻于夜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正用毛巾擦着头发,见到她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脚步顿了一下。接着,他把毛巾扔到了一边,径直的往床的方向走过来。

拿手机的手正好扭曲的卡在枕头底下,花知稍稍用力才给拽了出来,然后另一侧的床忽的就陷下去一块。

闻于夜身上的气息涌了过来。

花知手抖了抖,把好不容易□□的手机安安稳稳的放到了床头柜上。

闻于夜轻轻的靠了过来,带着沐浴液的清香。

“累不累?”他侧着身子,手肘撑着枕头,俯看着她。

花知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想,吐出来两个字,“还行。”

闻于夜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流连忘返。

伴着床头晕黄的灯,分明的棱角倒影出好看的弧度,像是一部古老而又浪漫的旧电影。

“既然暂时不离婚了,”看了颇久,他才终于再次说话,声音却沉了好几度,“那婚内的义务还能履行吗?”

“……”

43天了,野猫出去浪一晚回来经过这么长时间,都快下小猫崽了。

花知一点儿也不犹豫,笃定的点点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