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有再问什么,只吩咐春茶送她过去,念珠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去,皇后娘娘又道:“送完东西,便再来这里,本宫有些东西,你正好带给丞相。”

念珠恭敬地应下,只要不是再问应辞的事,都好说。只是带个东西嘛,都是她的分内之事。

皇后娘娘吩咐春茶带着念珠过去,念珠跟在春茶后面,默默记着路,待会还要返回去,而且下次就要自己来了。

春茶将念珠送到地方,道:“姑娘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念珠点了点头道,甜甜地道:“谢谢春茶姐姐。”春茶微笑摇了摇头。

念珠到了门口,向守门的侍卫说明了来意,侍卫也瞧到了送念珠过来的春茶,对了眼神后便进去禀报。不一会,一个念珠相熟的人出来了,念珠招手:“荣启公公。”

荣启扶着拂尘,微微弯腰,笑着道:“姑娘劳累,请随我来。”

念珠忙摆了摆手:“不劳累,不劳累,都是我该做的。”

念珠跟着荣启进了宸阳殿,却没有看到俞泓煊的人影,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金碧辉煌自不必说,就是大殿里安静的很,几名宫女都十分规矩的站着,看到荣启公公微微点头示意,规矩,恪谨,念珠不自觉地也绷紧了脊背。

在丞相府里,大人虽然看着面冷,但只要不触了大人的底线,便也算自由,所以丫头小厮私下里也没有那么拘束。但这宫里的看着就不一样,无论何时都这样子的体面端正,念珠在心里叹着。

荣启停了下来,道:“姑娘在此稍作等候,太子殿下还在上早课。”

念珠哦了一声,有些拘谨,显然这样的气氛让她有些不习惯。荣启像是看出来了,让人取了个绣墩过来,“太子殿下不在,不用如此拘谨,先坐着等会便好,我已经通报过了,等太子殿下空了,就会叫你进去。”

念珠点了点头,在荣启的三番示意下,才在那绣墩上坐下。

荣启在一旁搭着话:“姑娘这是第一次来宸阳殿吗?”

念珠点了点头,又将方才找不到路,还去了趟凤翔宫,麻烦了皇后娘娘的事又说了一遍。荣启年纪轻轻,能伺候在太子身边,自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周到的搭着话,念珠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不知不觉间,荣启将念珠的来历,在丞相府的年月,所做的差事都了解了大概,甚至外裳的尺寸,喜好的花色,都问了个清楚。虽然不知太子如何想的,但有备无患。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宫装婢女走上前来,低声说了几句。

荣启点了点头,朝念珠道:“走吧,太子殿下早课结束了。”

念珠跟着荣启进了大殿一旁的侧殿,正是太子的书房,俞泓煊身着明黄锦袍,一道玉冠束发,周身的气质,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他手执狼毫,抬头看到念珠:“嗯?你今日怎么来了?”

荣启在一旁,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太子虽然还是绷着个脸,声音里却有股雀跃,他听出来了。

荣启听得出来,念珠可听不出来,仔细算来,她与俞泓煊也不过见过寥寥数次,在御花园,在丞相府里,她都可当太子是个孩子,也不甚紧张,只是到这装饰讲究,氛围庄重的书房里,她才意识到,在有些时候,俞泓煊并不单单是她眼中的那个孩子。

他是东宫太子,祁朝储君,未来天下的主人。

想到这,念珠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随意,她郑重的行了礼,道:“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奉大人之命,来送殿下的课业,大人交代,请太子殿下三日内答完,三日后,会再派人来取回。”

念珠说完,从袖子里取出装着课业纸张的信封,双手递起,荣启接过,交给一旁的宫女,验了没毒以后,才拿给俞泓煊。

俞泓煊拆开,看了之后,道:“请转告老师,本宫定会按时完成。”

念珠见任务完成,正要请辞,俞泓煊又道:“荣启,去取些花茶来。”荣启应了之后,俞泓煊又对着念珠道:“你走这一趟也不容易,尝一尝本宫宫里的花茶。”

念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还是识趣的,对待上位者,最重要的是服从,而不是客气。

不一会,荣启就提着一壶花茶水进来,替念珠倒了一杯,念珠哪敢劳烦荣启,忙站起来接了,花茶水还冒着热气,是刚沏的新鲜茶水。

她双手捧着,小心地啜了几口,眼睛亮起来,道:“太子殿下,这茶水真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你还可以带走。”俞泓煊走回玉案之后坐下,又道:“坐着吧,本宫又不会吃人,今天看你怎如此拘谨,一点也不像你平日的样子。”

从念珠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念珠不对劲,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地,跟他身边的宫女没什么两样,他还是觉得,在花园子里暗戳戳瞪他的念珠比较招人喜欢。

念珠一杯热茶下肚,身子也热起来了,闻言一愣,竟然被这小孩看出来了,忍不住道:“太子殿下与奴婢不同,哪会懂得做奴婢的处境。”奴婢自然该毕恭毕敬,万事小心。

俞泓煊眉头一皱:“本宫确实不懂,不过老师教导,无论在何处境,都不该妄自菲薄,老师府里的阿辞学的就比你好。”他之前轻看了那位叫阿辞的丫头,还被老师批评了,他自此谨记在心。

不过他现在觉得,那丫头有这样的学识,定是老师私下教导了。

“阿辞本就比奴婢聪慧些。”念珠笑着答道,太子的想法果然不似常人,能体人间疾苦,不带着偏见看人,实在难得,可到底太年幼了些,奴仆和常人的鸿沟岂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应辞能够得太子青眼,那也是因为,应辞本就不是什么奴仆,是正正经经培养出的官家小姐。

“你觉得这花茶,跟阿辞煮的比如何?你们一起共事多久了,你可有尝过”俞泓煊接着问道,打量着念珠。

念珠早在俞泓煊提到应辞时,脑海中就响起了警钟,在外人看来,应辞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相府丫头,怎就如此惹人注意,皇后娘娘问,太子殿下也问。

不过她早有准备,沉着答道:“奴婢觉着,是阿辞的好喝。”她抬头,露出莹莹贝齿,太子殿下让她不要拘谨,她自然乐得自在。

俞泓煊也颔首赞同。

念珠看时辰差不多了,主动请辞,东西送到了,花茶也喝了,她这会在提出来,应该没有什么不妥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加了一句:“奴婢还要往皇后娘娘那里去一趟呢。”

俞泓煊听后果然没再留她,只是同样拿出了一只信封,道:“这是本宫的一些疑惑,你将这个带给老师。”念珠松了口气,伸手接过后,离开了宸阳殿。

念珠离开后,俞泓煊站在玉案之后,若有所思。方才的问话,是他故意为之,就是想试探试探这个阿辞的底细。昨日他从老师府里回来,特地去找了母后求证。谁知母后却是笑他整日胡思乱想,说应家的姑娘不长这样。可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也许是母亲太久没有见过,所以认不清了。

他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信询问老师此事,若不是他猜得那样,自然好说,若真如他猜测的那样,那这其中的曲折隐情,必是要搞清楚才好。他相信,老师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理由,而做出这种出格之事,背后曲折定是非同一般。

荣启在一旁缄默着,看俞泓煊神色沉重,等了一会,开口道:“殿下,今儿奴才问了念珠姑娘喜欢的花色,正好让采薇加上,念珠姑娘肯定喜欢。”

俞泓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你去吩咐吧。”

荣启笑着应了,随口又将方才打听到的关于念珠的事一一告诉俞泓煊。

俞泓煊极有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的笑一下,听完了荣启的絮絮叨叨,他道:“这丫头确实挺有意思。”荣启正想应了,就听俞泓煊又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的事,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他狐疑地看着荣启。

荣启一窒,得,还是个没开窍的。自己听得津津有味,还问他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荣启无法,拱手道:“方才殿下上早课,怕念珠姑娘等的无趣,便与她闲谈了会。”

俞泓煊没再说什么,开始低头看温庭送来的论题。荣启也闭了嘴,在一旁默默伺候着。

过了一会俞泓煊又道:“你说三日后,可还是她来取?”

“兴许是吧,男子不得入后宫,大概还是念珠姑娘来的。”荣启答道。

“那你拿块腰牌给她,她是老师的人,少不得要常走动,也方便些。”

荣启哎了一声。

念珠揣着俞泓煊给的信到了凤翔宫,谁知到了皇后宫里,皇后也是给了她一封信,让她带给温庭,更离奇的是,临走时,还取了些补品让她一同带上,说是听她说应辞身体不适,那便带回去拿给应辞,养养身子。

念珠满心疑惑地往出走,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认为皇后娘娘是个仁厚之人,所以教出的孩子也同她一样,就比如上次,太子也给她送了几服药。

荣启总算在念珠出宫前赶上了念珠,将东宫的腰牌递过,道:“殿下吩咐,拿个腰牌给你,方便你出入。”

念珠惊讶,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周到,欢喜地谢过,直夸太子真是个仁厚的主子。

荣启听着这恭敬地夸赞之语,嘴角一抽,得,又是个没开窍的。这丫头,到底懂不懂,东宫的腰牌也不是随随便便给的。

念珠回到丞相府,将两封信交给温庭后,道:“大人,皇后娘娘赏赐的补品,我明日正好要去别院,一同带去可好?”

温庭颔首同意,又吩咐道:“明日去的时候,去福昕楼带些她寻常爱吃的。”

等念珠离开后,温庭展开了手里的两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