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知道这定是金旭吩咐了许铎去做的,眼圈有些发红,说了句:“就在大花厅中吧。”便籍口要换件衣衫,抛下金旭和赵康,转身去了内室。

进了内室,林如海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儿,心中情绪激荡。第一次被一个自己带大的孩子操持着过寿诞,还真有点不适应,这也算是我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吧。

林如海挑挑拣拣,一改往日沉闷打扮,换了一身天青色的描银细花云纹底的锦服,这件衣服还是临行前金旭硬塞在他的行李中的。

当时制衣局的人捧了布料让他和金旭挑选,金旭便说这个颜色好看,要林如海选来做一身衣裳。

林如海觉得这颜色有些轻佻了,但又不忍心拂了金旭的好意,只要勉为其难定下了一身。

换好衣服后,林如海对着穿衣镜瞧了瞧,大片的银色云纹在天青色的衣上若影若现,衬外面的大好春光,光影交错间,令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

自打贾敏去世后,林如海都未曾仔细打理过自己,衣衫的颜色也都是暗沉乏味的。今日换上这身,还别说,林如海自己看着都觉得年轻了不少。

林如海又将簪发的鸡骨簪换了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整个人看起来,真真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收拾停当,林如海出了内室,发现金旭还在,又看看时辰钟,不禁略觉有些尴尬。自己一个半老头子,居然像个妇人似的,捯饬了有两刻钟。

金旭倒是不觉,见林如海焕然一新地出来,眼前便一亮,心道:难怪当年林伯父被老圣人点为探花郎呢。日常不显,如今换了鲜亮些的颜色,便流露出当年的风采来。

林如海见金旭笑着看他,略有些心虚,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去大花厅吧。”说罢,自己先掀了帘子出去。

金旭也笑呵呵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同到了大花厅。

这大花厅设在船甲板上的二层,一层皆是打通的,四面雕镂隔子糊着纸,此刻皆是半开着,春风吹进来,令人微醺。

从推开的隔子往外望去,河道中除了来往的装货载人的船只外,远处还有载网波上行的渔船,不时传来渔歌互答的之音,颇有野趣。

花厅内已是设了桌几,几个小厮正陆陆续续捧了菜肴上来摆桌。

许铎、周镇、赵康、唐绍之、唐文谚以及跟随着的护卫皆已到齐,见了林如海过来,纷纷恭贺林如海寿诞,又献了各自的礼,热闹了一回,方才落座。

金旭和唐绍之陪着林如海坐了一席,赵康陪着许铎、周镇和唐文谦坐了一席,护卫们自坐了一席。

林如海看了一圈,不见郑源,心知他定是还在查案,尚未回来。

正想着,忽听楼梯上脚步声响起,郑源走了上来。

郑源进来后,直奔林如海这一席,先是给林如海拜了寿,又笑着递了一个匣子过来,说道:“在下未曾辱命,此物便当是寿礼送与大人。”

林如海一愣,便明白过来,这里面定是那刺客案子查清的证据了。

林如海伸手接了过来,笑道:“辛苦你了,快快落座。”

郑源谢了,坐在了许铎那一席。

林如海今日是真的高兴,众人也是推杯换盏,颇为尽兴。就连金旭也喝了两盏果子酒。

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众人酒足饭饱,纷纷辞去各忙各的事。

金旭也陪着林如海回了舱房中。

林如海坐定,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郑源送与他的那个匣子。里面是一叠子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林如海取出来,细细读了,不由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郑源那日领了命,带了两个手下,便雇了一艘快舟,顺流而下,日夜兼程返回了扬州。

到了扬州后,直接去了刺客所说的家中。郑源也未惊动他的家人,只是向周边的邻居打听。一问之下,甚觉蹊跷。

原来这家人家一个月前才由乡下搬来此处,说是家中男人在镖局做镖师,赚了些银两,便搬到城里来住,往来镖局便宜些。

邻居还说,这家子搬来没几日,便有一伙强人来到他家,要买了他家的女孩子去。那女孩子年纪尚小,十一二岁,却生的水灵灵的。

他家那做镖师的男人不同意,被那伙子人打了一顿,家中也被砸了。最后扔下十两银子,抢了那女孩子去。

郑源听着倒是与那刺客说的一致,可这为何刚搬来就被人上门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