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伸手接过采儿抱着的衣裳,笑问道:“这是做什么去了?我刚还和我们姑娘说怎么不见你呢。还怕你找不到这里,特特给尚宫局的人留了口信,让人告诉你一声。”

采儿笑道:“我去给贾女史领入冬的衣裳去了。”边说边指给元春看。

这些衣裳有夹棉的,有小毛的,还有大毛的,还有猩猩毡的斗篷,更有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

与元春在家穿的没什么两样。

元春在陈皇后那里的女史服饰都是有定例的,该穿什么样式什么颜色,都是定好了的,从未见过这些。不觉疑惑:“这不会逾制吧?”

采儿笑着答道:“这寿安宫中的衣裳都不是按照定例缝制。一贯是什么颜色好,就穿什么。

我刚过来时刚好遇见延龄姐姐,她便让我给贾女史带了过来。

还说眼下老太妃娘娘正歇着,等醒了自会来叫贾女史过去谢恩。”

元春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多谢采儿姑娘了。”

又看了一眼抱琴,抱琴立即从怀中摸出三个荷包出来,递给采儿和另两个小宫女。

采儿和小宫女谢了恩,便要退下去。

元春不解,问道:“采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采儿笑道:“我虽跟着贾女史过来,不过还是要归到寿安宫的宫人里去。”

元春霎时羞红了脸。

原来,按规制,女史一向是由五品以上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来做。

这些女孩儿在家都是娇惯着养大的,皇家天恩浩荡,怕她们进了宫不习惯,便从本朝起,让带一个贴身丫鬟跟着一起入宫。

不过却也只能有一名丫鬟伺候着。元春一时不查,问了出了来,在别人眼里,其实就等同那周贵人,不知自己身份几何了。

抱琴见主子这样,也猜出了内情。忙岔开话:“采儿,你如今住哪里?分着去做了什么活计?”

采儿笑道:“我刚来,白日里洒扫院子,晚上就排着班跟着姐姐们巡视寿安宫四处。现在住在一进的跨院里。你若有事,可以过去找我,让人传个话儿给我也行。”

抱琴点了点,笑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采儿和小宫女对着元春福了福,往前面去了。

元春抚了抚发烫的面颊,稳了稳心神,笑着对抱琴说道:“你刚才做的很好。”

抱琴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了,又低头整理起那些衣裳,一股脑儿抱进卧房,一件件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橱里。

元春在中堂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子,元春也跟着进了卧房,从衣柜里往外挑衣裳。

抱琴指了件水红色金丝绣牡丹团花纹的夹袄,说道:“这件衣裳颜色好看,衬着大姑娘的跟个玉人儿似的。

这牡丹花又富贵又喜庆,一会儿穿着去见老太妃娘娘,定是不错的。”

一边说,一边拿出来在元春身上比着。

元春从穿衣镜中望去,的确是衬着她肌肤似雪,水红色的衣裳映着脸蛋儿粉嫩嫩的。整个人看着都能掐出水儿来一般。

元春却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收起来罢,换一件。”

抱琴不解,看向元春。

元春冷笑道:“这个延龄真是个不简单的。”抱琴更加疑惑,问道:“姑娘这话是打哪儿来的?”

元春指了指那衣裳,问道:“是不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抱琴点点头。

元春又冷笑一声。说道:“她是摸准了咱们的心思。咱们在家时,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穿过。

可入了宫,做了这女史,穿衣打扮一切都有份例,何时又见过这些?

眼下见了,定是要穿起来,才不负了这青春美貌。”

抱琴听着糊涂,却又点了点头,眼中依旧是不解之色。

元春也没埋怨她,继续和她说道:“你记得海棠说这寿安宫中的三等宫女都叫什名字吗?”

抱琴是个记性好的,忙道:“记得记得,分别叫鹿韭、鼠姑、白茸、雄红。当时我还想:怎么还有个老鼠在里面呢。”

元春冷哼了一声,说道:“她也太会算计了。你读书少,自是不知,这鹿韭、鼠姑、白茸、雄红都是牡丹的别名。”

一句话说的抱琴不好意思起来。

元春却没理这些,继续说道:“你想想,这宫中的规矩是三等以上的宫人,都是由主子赐名字的。

老太妃娘娘给这三等的宫人赐名都是牡丹的别称。而那凤仪女官,赐的却是芍药的别称。可见的老太妃是多厌恶这牡丹花了,恨不得天天踩在脚下去作践呢。”

抱琴听了元春这样一说,不禁啊了一声惊叫出来。随后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两只眼睛惊恐又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看向元春。

元春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就是你想的这样。”

“我们又没得罪了她,为何她如此算计我们?这若是穿出去见了老太妃,可想老太妃会怎么看待姑娘了。”抱琴缓过神来,恨恨地说道。

【作者题外话】:这里说一下各种花的别称:

余容:芍药

延龄:菊花

玉茗:茶花

红雨:桃花

荷华:荷花

鹿韭、鼠姑、白茸、雄红: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