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钟闭上眼,她竟有一瞬间十分贪恋沈寄的气息,甚至想沉浸其中。

她想到上次沈寄喝醉了酒主动吻她,又想起红尘幻梦中的那一幕,那时他们在灵悬宫的山谷中,沈寄同样带着醉意吻了她。

那两次都是沈寄处在不清醒的状态中,她尚可解释他的行为。

可这次……这次她没有感受到一丝酒气。

“沈寄……”她皱着眉,声音从唇齿间泄出。

沈寄抬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将她狠狠揽入怀中。

花钟清晰地感觉到,那跳动的心脏处,传来的温热。

“阿星……不要喜欢上别人……”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说着。

他眸色看似沉而静,花钟却看见了他更深处的情绪暗流。

这一声“阿星”,让花钟重新恢复了冷静。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眸色淡了下来。

“沈寄,你没有醉。”她道。

沈寄望着她,她看他的眼神有些冷冽。

他垂了垂眸,缓缓放开她,后退了几步。

“抱歉。”

“抱歉?”花钟火噌地一下冒了出来。

她以为沈寄至少会和她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结果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抱歉?

她猛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挽月,执剑指着他。

“沈寄,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说不让我喜欢你,却还主动吻我,又唤着别人的名字,你将我当成什么了?你情难自抑时的消遣吗?”

“不是。”沈寄眸色复杂。

“阿星,阿星……”花钟冷笑了声,“我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吗?”

“花钟……”

“你说。”

沈寄望着她不语。

花钟执剑往前一步,挽月的剑尖抵在他胸口。

“那让我替你回答,你爱着阿星,却又无法与她在一起,偏我与她模样相似,你来这里,见我穿着嫁衣,恍惚间以为你心上人要嫁给别人了,所以伤心,不甘,痛苦……情难自禁,就将我当成了她的替代品,对吗?”

她冷声:“我真想杀了你。”

沈寄低头望着抵在胸口处的剑,那是他的命剑。

即便花钟执着挽月,挽月也绝无法刺入他的心脏。

除非——

他主动朝前走了一步,锋利的剑尖猛地刺进了胸膛。

他闷哼了声,嘴角溢出鲜血,脸色霎时惨白无比。

花钟瞪大了眼,她没想到……

挽月疯狂亮起光芒,要从她手中挣脱,她几乎握不住。

沈寄抬手在剑身上屈指一弹,挽月发出一声悲鸣,剑光黯淡了下来。

那股挣扎的力道忽然散了,花钟下意识将剑抽回,呆呆地道:“你……”

沈寄虚弱地笑:“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便如你所愿。”

花钟手腕力道一松,挽月虽不再挣扎,可她却握不住挽月了。

挽月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悚然一惊:“沈寄……你做什么?!”

沈寄却好似失去了力气,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胸口处的疼痛感一阵又一阵,尖锐而撕裂着他的心脏。

他捂住胸口,忍不住吐出大口鲜血。

“沈寄!”花钟惊住,忙扑他面前,“我……我不过说说气话而已,你欺负我,我还不能欺负回去了吗?我又没真想杀你……”

沈寄艰难地支撑着身子,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他低声问:“你真要嫁人么?……”

“我,我当然不嫁人了!这不是我的嫁衣,我是替素兰和老道士举办婚礼!我借来穿穿而已!”花钟忙不迭地解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

她双手扶着他,触手湿腻腻的,全沾上了鲜血。

她声音中止不住的慌乱:“这怎么办……怎么办……沈寄,你会不会死啊?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全是因为我刺你一剑吗?可我……我……”

“不是,不怪你,是我本身伤势没有恢复。”沈寄咳嗽了一阵,嘴角再次流出鲜血,他脸色苍白,语气却轻松了起来,“你不是闻到我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么?那是人间的香火之力,我尚不及消化它,所以身子有些扛不住罢了。”

“那……那……”花钟不知要说什么。

“嫁衣我就拿回来了。”素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望向花钟的眼神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话音刚落,花钟身上的衣服就恢复了原样,那件嫁衣重新出现在素兰身上。

“执念没有那么难消减。”素兰道,“难的是两人都不肯说。”

她说罢穿着嫁衣转身离开。

沈寄收回视线,问:“她就是老道士要等的那个女子吗?”

花钟答道:“对,她就是素兰,她说想要宋顾怀…也就是老道士原先的名字,她说让宋顾怀再娶她一次,因为前世他们的婚礼没有完成。”

花钟将沈寄扶起来坐到床边,他身上的血迹仍让她触目惊心:“怎么办?我不会治伤……你痛不痛?我能帮你什么吗?”

“我没事。”沈寄轻轻摇头。

“怎么没事?!”花钟气道,“你为什么要自己往剑上撞?你脑子进了黄泉水吗?”

沈寄怔怔望着她,忽然低声笑了:“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花钟瞪他,“你若死了,我不就是杀人凶手了?”

“我若死了,魂魄离体,正好留在此处陪你。”

“你认真的么?”花钟一怔。

沈寄抬头看她。

花钟忽然转身捡起了挽月,她一展愁容,笑道:“说得很有道理,不如我再刺你一剑?”

沈寄:“……”

花钟将挽月放好:“你这什么眼神,难不成还真以为我要补刀?”

沈寄垂了垂眸。

若非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他自己的性命倒的确不在意。

花钟在他身边坐下来:“我请你带一套男子婚服来,你带了吗?”

沈寄:“嗯。”

“是吗?在哪儿?”花钟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摸。

沈寄身子一僵,甚至来不及躲开。

“咦,这是什么?”婚服没摸到,倒是摸出一张纸。

“那是……”沈寄撇开眼神,声音略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只是一张画像。”

“画像?谁的?”花钟展开一看,怔了怔,“欸?这不是我吗?”

转念一想,她又不确定,语带不爽:“不会是阿星吧?”

沈寄迟疑了下,道:“嗯,是你。”

花钟忽地凑近了他,笑得不怀好意:“哦?……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贴身收藏我的画像?”

沈寄躲避她的眼神:“我没这么说过……”

“你是没这么说过,你原话是让我不要喜欢你,这有什么区别吗?”花钟问,“还是说你可以喜欢我,我却不可以喜欢你?”

这真奇怪,也不公平。

沈寄没有回答,花钟却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绕到他面前来,盯着他:“那我直接问,沈寄,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