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已经有人开始相信他的说辞,正窃窃私语,还有人已经开始谴责季尧生:“原本还以为这季庄主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一条老狗,竟将这宝贝私藏在自己的书库里,真是好生自私!”

“是啊,怎么能这样呢?他不是和付盟主是兄弟么,怎么自己藏着也不愿意将这秘笈交给大哥修炼,其心可诛啊!”

又有人提出了质疑:“你们这话就不对了,要是这秘笈真是什么好东西,季庄主又怎么会自己藏着?万一这秘笈是什么魔功,给了付盟主,不就是害了他么!”

“武林谁人不知这秘笈?谁人不想修炼这秘笈?我看,他就是想独自将这秘笈占为己有!说什么魔功不魔功,我呸,我看这季尧生就是一个伪君子!”

“你见过有人修炼成了这功法了吗?就算被世人传的再怎么神乎其神,我也没见谁练成功过呀!”

“说这么多作甚,你们亲眼见过这秘笈在钧雷山庄吗?莫要听风就是雨!”

一时间,台下众说纷纭,吵闹声不绝于耳。两天之内,这些流言蜚语渐渐壮大,飞跃大江南北,竟是闹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

各门派都有些坐不住了,纷纷派人求见季尧生,或是传信给他,希望他能稍微透露一些关于秘笈的事情。

季尧生与山庄中一众长老并未理会这些信件和求见的小厮,只是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快。”卫滟棠脸色十分灰败。虽然早在沈清梦将这秘笈盗出之时,大家就已经预料到这天的来临,但当这天真正到来之时,竟叫人找不到抵抗的办法。

“现在该怎么办?贫僧想破了脑袋也无甚法子。”顾宽是个急性子,平日里只喜欢打打杀杀,且从未遇到这样严峻的问题,他有些着急地抓着脑袋,但却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要是这几天没有办法给武林一个交代,我钧雷山庄岂不是要落得一个虚伪的卑名?到底是谁得知了秘笈藏在此处?又是哪个天杀的四处散布消息?不然怎么能在两天之内传得人人皆知?”

“我有办法,但却不知道可不可行。”莫游舟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季尧生示意他继续说。

“如今我钧雷山庄遭此变故,只有将此事告知付盟主,叫他大概了解此事,替我们遮掩一二;另外找一个地位高的后生,将阿琅嫁给他,将秘笈交由他背后的势力保管或可解这一时之危;再有,朝廷从不参与江湖争斗,我们山庄又是为朝廷卖命的,若是求得朝廷庇护定能脱险,毕竟宫里还有那位替我们兜着底。”

卫滟棠不敢置信,立刻出言否决:“莫游舟,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什么馊主意?琅琅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要是叫她嫁了个对她不好的人,不是耽误她一辈子么?”

“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阿琅迟早是要找夫家的,不如乘这个机会,刚好将阿琅的婚事定下,不是刚好?”莫游舟叹了口气。

“阿琅也是时候该找个夫家了。”一直沉默的季尧生忽然冒出了一句。

卫滟棠惊讶地将头转向季尧生的方向,感觉自己仿佛听错了:“老季,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在这风口浪尖的当口,哪个求娶琅琅的人会是真心?不还是为了那劳什子的秘笈吗?要是我知最后会牺牲琅琅的幸福来躲避灾难,我定会将这秘笈想法子弄走,爱谁拿谁拿!”

“要是能让我们山庄免于这次危难,就算联姻又有何妨?最后的选择权当然是在阿琅身上,让阿琅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就成了?不妨放出话去,将秘笈交由被阿琅挑中的人便可,到时候我们再替她把把关,不用担心她会受委屈。到时候既可以解决阿琅的婚姻大事,又能将秘笈顺水推舟送出去,岂不是一箭双雕?”莫游舟有些不能理解卫滟棠的想法,困惑地看着她。

季尧生打断了他们的争吵:“我倒是知道一个孩子,阿琅说不定会喜欢。”

“这个孩子是霁月阁的少阁主,名叫沈寂听,他此时正在我钧雷山庄。我见过了,他是个慧敏踏实的好孩子,毕竟霁月阁还是比咱们山庄更能说得上话,江湖地位更高,如若我们两边联姻,这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卫滟棠有些疑惑:“为何他霁月阁少阁主会在我钧雷山庄?”

季尧生面色不动:“霁月阁内发生了一些事,有些人不愿承认他的少阁主身份,且有些内情我也不方便多说。寂听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我想将这秘笈交给他,同时助他掌控住霁月阁。”

“我看他对阿琅也颇为上心,到时问问他二人的意思,可以的话便为他们准备准备,给他们先将婚事定了。只是寂听此时突遭变故,双腿暂时是医不好的了。”

卫滟棠听季尧生这么一说,更是气闷:“你说他腿脚不便?你的意思是,叫琅琅嫁给一个瘸子?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好吗,万一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废人了那可怎么办!”

季尧生内疚地看向了她:“阿棠,寂听是替阿琅挡暗器身中剧毒才这样的,他一个风华正茂的好少年,为了阿琅落得如此下场,我们又怎么能过河拆桥呢?便是这门亲事成不了,那也只能是阿琅和他二人互不喜欢。我们万不配再提要求。”

卫滟棠不知事情经过,听后心中火气也下了些许,继而升起许多愧疚:“我刚刚说的话确实不对,我们钧雷山庄断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是阿琅喜欢,就按老季说的办。既然是个好孩子,想必也不会做出伤害阿琅的事。”

她顿了顿,“可我还是不赞成这种法子!”

“既是霁月阁少阁主,沈韶光又怎会放着他不管?据我所知芊芊最近也在我们山庄,若是说霁月阁内没点什么事我是不相信的,他们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么保得了我们山庄?”

“那你说还有啥法子?”顾宽见终于有法子却又被卫滟棠否决也是急得不行,脑子都要炸了:“老季都说了,那姓沈的小子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你又何必在意这么多呢?”

“这是一回事吗?”卫滟棠不想跟他啰嗦,可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没有再反对:“我始终是不放心,晚点我去问问琅琅的意思,明天再将那孩子叫来问问,再议此事也不迟。”

晚饭时分,卫滟棠派人去季琅院子里传话,叫她前来一叙。她坐在饭桌前,早已有人布好了饭菜,等着季琅前来。

季琅有些摸不着头脑,棠婶婶从未私下里将自己叫来,这是要作甚?她进到里间,笑眯眯地坐下,没有和卫滟棠客气:“棠婶婶,您找我?”

卫滟棠亲自添了一碗饭给季琅,又夹了些菜:“琅琅,婶婶叫你来,是为了问你一件事。”

“棠婶婶尽管问。”季琅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卫滟棠拉起了她的手,目光很是认真:“琅琅,你可有心仪之人?”

卫滟棠前不久与她开玩笑时提过嫁人之事,季琅此时已隐隐约约猜到她要问这个问题,但听她一说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莫非婶婶是要为我说媒不成?”

卫滟棠笑着摇了摇头:“傻孩子,我怎会为你说媒?我巴不得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一辈子不嫁人。但世事变迁,你爹爹、叔叔婶婶们也是会变老,也是会死的。到最后,你哥哥也是会娶妻生子,也是会有自己的家的。所以我希望能给你找个好夫婿,找个你喜欢的,安安稳稳过日子。”

季琅眼眶有些泛红,拉紧了卫滟棠的手:“棠婶婶别这么说,我还想再陪你们一段时日,你们别赶我走。”

“你现在可有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叫何名字?”卫滟棠狠了狠心,装作没看见她泪汪汪的眼睛,只继续问她道。

“棠婶婶,我确有心仪的人,他是霁月阁的沈寂听。”季琅有些怅然地答道。她知道卫滟棠为何与她说这些,因为山庄已经不能够自保,只能选择找个强大的后盾支撑自己才能勉强生存。现在已经到了这生死攸关之际,不能再推脱。

“沈寂听?就是现在在我们山庄的沈寂听么?”卫滟棠有些惊讶,本来他们几个就想找霁月阁给二人说媒,没想到这人竟正好是琅琅喜欢的,这事可真是巧得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你喜欢他什么,说来给婶婶听听。”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季琅开始说起了她和沈寂听的种种:“慢慢地,我发现他是个很神秘的人,他有不能诉说的过去,明明应该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内心却满含热血。如果非要我说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喜欢上他,可能是在梨花宴上,他替我挡了一镖吧。”

“从那天起我心里就认定了这个人。棠婶婶,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个很肤浅的人啊?因为这种理由就轻易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他其实对我真的很好。”

卫滟棠有些欣慰,“琅琅,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你应该也知道,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你的婚事,你爹你哥你叔叔那些臭男人揣测不来小姑娘的心思,只能由我出面。”

“先前你爹就说想和霁月阁联姻,叫我问问你的意思,他看上了沈寂听这小子,没想到你对他也已生情,真是妙极。虽然他此时腿脚难以恢复,但只要你喜欢,也没什么不可的。”

“婶婶只想和你说,要是你喜欢他,就告诉他,如果他也喜欢你,我们便找个良辰吉日将你们的亲给订了,要是他不答应,你将这事说出来,也不算遗憾。”季琅是她从小看大的孩子,从小小的一只变得这样美,现在也有了心仪的人,也知道自己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终于不用再为她操这么多心了。不过也好,只有季琅和季淳能够独当一面,他们这些老东西才能放下心来。

季琅听了卫滟棠的一席话,心里仿佛被一盏灯照亮了,仿佛拨开云雾见了青天一般,一直无法向沈寂听表明的心迹竟也有理由说出口了。“棠婶婶,我懂了,我今天找个合适的时机和他将此事说开了吧,毕竟我等得,山庄却已是等不得了。”虽然她曾与沈芊芊说自己会慢慢追逐沈寂听,但是山庄如今的局势却不允许她这样放肆。要是妾有情郎无意,便让这份感情如东逝水,一通快斩便是,她季琅向来拿得起也放得下。

卫滟棠对她十分的愧疚,她并不想用季琅的婚姻大事做筹码,奈何如今只有此法可行。

虽说季琅喜欢的恰好是他们想要她嫁的,但谁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一厢情愿的错误。“琅琅,你别这么说。是山庄、是我们连累了你,断没有什么等得等不得。”她说着说着红了眼眶:“要是还有别的办法能解这死局,婶婶一定不会用你的一生去做赌!”

“棠婶婶你不用自责,若今日没有这桩子事,他日我也是会向他表明心迹的,万没有你们连累我这一说。”季琅心中一边为山庄未来感到毫无头绪,一边又可耻地希冀着这样的事发生,这样就有理由向沈寂听提出共结连理的想法。

她感到十分的矛盾。

可她现在满心都是找到沈寂听,告诉他今日之事。想到这里,她匆匆告别了卫滟棠,只直奔向沈寂听和季淳住的小院。

她推开院门,却找不到沈寂听的身影。她心里很是着急,只恨不得沈寂听此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有些疯癫地在风中狂奔,搅起一簇簇梨花。

她的心越跳越快,直到曲径通幽,面前骤然出现那人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才忽然平静下来,仿佛这世间所有纷争,皆抵不过一个眼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