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妈妈,我饿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让苏文静从沉睡状态立刻切换到了清醒状态,她诈尸一般坐起来,看到绑在床腿上的绳索,心里打了一个颤。

坏了,用来绑脚的绳子又解开了,看来昨晚又梦游了!苏文静拍着自己扁平的脑门,真是伤脑经啊,为了防止自己晚上梦游到处游荡,她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包括锁门、绑腿、睡衣柜,但是这些保险措施都挡不住梦游时的自由脚步。

“妈妈,我饿了。”六岁的苏萱萱眨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像只还没断奶的小狗。

苏文静顾不上捯饬自己,拉开窗帘,让阳光点亮自己的母亲光芒,风风火火地围上围裙,准备给女儿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令她尴尬的是,冰箱里只有饮料,厨房里只有泡面,连燃气灶都断气好久了。苏文静看了一眼垃圾桶里堆满的快餐盒,才想起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做过饭了。

“宝贝,今天吃意大利泡面好不好?”苏文静机智地撕开一袋泡面。

“看来我昨天还是冲动了,不该丢掉它的。”苏萱萱无奈地从垃圾桶里扒拉出一个纸盒,里面躺着半块蛋糕。

看到宝贝女儿可怜到捡垃圾吃的地步,苏文静顿觉自己不配做人,连忙把女儿抱到沙发上,给她穿起衣服。

“今天不在家吃了,咱们去吃豆浆油条,吃热乎的。”

“妈妈,如果我也有一个爸爸,是不是每天都能在家吃到热乎乎的早餐呀?”

苏文静没有回答,每次苏萱萱问起她爸爸的事情,苏文静就会产生抵触情绪,恨意就开始滋生,悲哀的是这恨意却找不到目标,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恨谁,孩子的爸爸是谁呢?要说恨,她只能先恨自己的梦游症。

中学时期,苏文静出过一次车祸,手术后,落下了梦游症的病根。她的梦游症很不一般,只要她在白天说出什么敢想不敢做的话,一到了晚上就会通过梦游去实现,比如脚踹班主任的屁股、钻进暗恋学长的被窝、火烧食堂……

最荒唐的一次梦游,苏文静游荡到动物园里,差点把熊猫抱回家。最刻骨的一次梦游就是在苏文静大学毕业那个夏天,她不知道自己梦游时候跑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人,总之,她怀孕了,未婚、未脱单就怀孕了。

从此,青葱少女苏文静一下子坠入到了一个单亲妈妈的悲惨世界里。她抵挡住了父母要送走孩子的亲情攻势,斩断了所有的社交圈,放弃了深造进修的职业计划,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独自把女儿苏萱萱抚养到了上学年龄。

当苏文静差不多把积蓄花光的时候,她带着女儿来到了这座临海的城市,租住在不足四十平米的公寓里,重返职场。单亲妈妈又多了一层战斗盔甲,她成了一名女白领。

把萱萱送去学校后,苏文静就去上班了。今天经理会宣布一个好消息,苏文静将被荣升为项目主管,工资也会涨一涨了。

苏文静一边等着电梯,一边想着如何提升自己的威严,来面对昨日的同事、明日的下属。突然,一个男人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拖进了楼道里。

“说!你把车开哪儿去了!钱呢!把钱还给我!”阿发情绪激动,这次手臂上石膏没事了,但是脖子戴着支架,样子很是滑稽。

“什么钱啊车啊的,我认识你吗?”苏文静措不及防,很快她心里大概明白了,肯定是自己梦游时闯了祸。

“还装蒜!三爷差点把我脖子拧断,这些都拜你所赐!连三爷的钱你也敢动,疯女人!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个城市混了!”

“大哥,你这样扯着我的头发,我无法思考,能不能松开我,让我慢慢想一想,我是动了你们的钱,但那都是我梦游的时候做的事,你得给我时间慢慢回忆。”

苏文静一脸认真的表情,打消了阿发的怀疑,他松开了手。

“昨晚你是在梦游?”阿发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个怪胎了。

“不敢骗大哥,你要是不信我有梦游症,我可以把医院开的证明给你看。”说着苏文静就拉开包链,但是她拿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证明,而是防狼喷雾剂。

阿发的眼睛被喷到,痛叫起来,捂住了双眼,苏文静趁机逃出了楼道,跑出写字楼,随便挤上了一辆公交车。

惊魂未定,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苏文静不敢接,肯定是阿发打来的,说不定是他说的那个三爷打来的,绝对不能接。

既然阿发能找到自己上班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自己的住处,所以苏文静决定先不回家,先去接女儿,要赶紧带着女儿躲起来。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苏文静心里懊悔不已,一路上忐忑不已,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监视着自己。

好不容易接上了萱萱,苏文静又犯愁了,该去哪里躲着呢?

“妈妈,我想去游乐场玩。”苏萱萱还对母亲的遭遇一无所知。

苏文静本来不想理会女儿的无理取闹,但是突然被女儿的提议点醒了,游乐场不失为一个好去处。首先,那里孩子、家长多,利于掩护。其次,那里吃饭方便,还有提供夜间休息的书店。

就这样,苏文静带着女儿直奔游乐场,花了五十块钱,在摩天轮上呆了一个下午。在这段时间,苏文静觉得瞒不住女儿,还是把面临的危险告诉了萱萱。

“妈妈,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在这里躲下去吗?”

“别害怕宝贝,妈妈已经想好了,那些坏蛋叔叔找不到我们,一定会提出谈判,到时候我就争取时间帮他们把那辆车找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躲下去也挺好,至少不用去学校,那些欺负我的同学也就欺负不了我了。”

“什么?!有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敢欺负我的宝贝,等着!等老娘下去,非把他们——”

手机来电打断了苏文静的慷慨陈词,看着陌生的来电显示,苏文静犹豫着。

“妈妈,接吧,迟早要面对的,就跟我每次不想踏进学校一样,当你往前迈一步,就知道自己有多勇敢了。”萱萱深沉的样子像半个哲学家。

苏文静还是接通了,不等对方说话,她先表起了诚意,“大哥,什么也别说了,小女子先赔个罪,我错了,我不该半夜到处乱逛,但是那笔钱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你是律师?”苏文静一头雾水地看看女儿,再看看那个手机号码,“您接着说,啥玩意?有一份赠与合同?受益人是我?!”

就在苏文静坐在摩天轮上一脸懵逼的时候,两个街区之外的地下钱庄,一个严峻的会议正在召开着。

茶座、佛像、炉香、古玩字画充斥着这间办公室,但是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西装革履、面带戾气。

阿发跪在地上,头发刚被滚烫的茶水灌顶,现在还冒着热气,他的半张脸已经红肿。他之所以再次遭受惩罚,是因为他带回来的信息,三爷一个字也不信。

“梦游症?我他妈看你是得了梦游症!”

三爷一身宽松的麻衣,手里把玩的手串,更像一个招摇撞骗的国学大师,他拿起一个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投影仪。

一张照片被投射到了墙上,是苏文静的工作照。

“把这张脸给我印在你们的脑子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限时两天,给我带到这儿来!”

三爷从未像这样生气过,他在道上打拼了半辈子,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敌人越来越少。如今突然杀出一个神秘女人,一出手就打到了自己的三寸,此人到底何方神圣?

三爷把手下打发走后,闭目仰靠在藤椅上,开始在记忆深处翻找过往的罪恶史,这个女人难道是仇家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