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忧心忡忡望着他:“生病干嘛不跟我说?哪里难受?”

“有点儿冷。”学辰脸上没有虚弱的样子,可语气缀满疲累,俨然就是旧岁里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年。

许轻把他轻轻揽住,竭尽所能给他最温柔的支撑。

“好点儿了吗?”许轻问着,吸入他身上的味道。

学辰摇头,明显在撒娇,一晃身,那微微的淡香更加成型,是破水而出的莲花的清气。

“活该!”许轻放开了他,看到剧本上他涂涂改改的字迹,“至于这么拼命吗?来回来去瞎改什么?生怕辜负你干爹和亲妹的信任呗!”

学辰慢慢站起来,按住她双肩:“我要把睿暄和我完完整整还原出来,然后演给你和苏滢看。对了,今天不是有人预约拍婚纱照吗?你怎么来了?”

“想你呗。”

“哦。”

“哦?”许轻不满,他今天犯什么木?

“想我太正常了,但你不能耽于我的美色而弃工作于不顾啊。哎呀……。”他望住她眉睫之间,目光锁住她的嫣然,忽而按住自己双眼。

“怎么了?”许轻急问。

“你……”他顿道,“你今天太美,晃瞎我了。”

许轻哭笑不得:“先去六院治治精神病吧!我看你是成天跟剧组小姑娘逗贫,变得越发没正经,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么不老实的?”

“夸你美也有错?我眼光很高的好不好!”

许轻不依不饶:“你的意思是我的颜值被你肯定,我应该去烧香喽?我美我知道,用你说?”

“对对对,你高兴就好。”

“我不高兴了!写一万字检讨!”

“少点行吗?咳咳……”学辰求饶,“你看我还生病呢?”

“还跟我装?两万字。”

“我哪有时间?”

“跟我讲客观?让你干嘛就干嘛,反了天了!”许轻扬起下巴,“两万字,英文的,没商量。”

“行,什么都听你的。”学辰微叹,“只不过我专心致志写检讨的话,就没有时间好好爱你了。”

他的尾音轻飘飘的,如一根单薄的羽毛,径直扫过许轻心头微微颤动的地方,她听到自己胸腔里有澎湃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擂鼓般的心动让整个人没了支点,待她平复下来,笑看学辰:“好啦,那就改成写我名字50遍!”

写字对于学辰来讲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这次他煞有介事地铺开一张白纸,双手提笔,刻下她的爱称。

浅浅二字,一笔一划扶摇九天,变成灵动的裙裾。

他的表情坚定认真,甚至透出不易察觉的紧张,直到誓言力透纸背,他才将憋住的那一口气吐纳而出。

薄薄的纸张递来,学辰柔语:“定情信物,签字查收!”

二人在末尾处各自留名。

学辰从化妆台取下一只口红,涂在拇指,在自己名字上按下指纹。

许轻仿着他,也将指印留下。

一大一小,两个蜿蜒曲折的红色指痕,并列一处,边缘相依,温存地纠缠着。

学辰很缓慢地从身后抱住她,像在触碰易碎的冰凌,也正是在这时候,许轻才确定自己对他的在意已经远远超过预期,好似一下子凝聚起来的,浓厚的,割舍不开的喜欢。

这种确定,是对谁都从未有过的,类似信仰。

当经过确认的喜欢注入此生不变的勇气,那便是真真切切的爱情了吧?

“学辰。”

“嗯?”

“我好像病入膏肓了。”许轻偎在他臂弯,闭上眼睛,身后的男人随便做些什么都可让她入迷,这究竟是怎么了?

学辰笑了,雾蒙蒙的的双眸微微弯起,像极了雪后的新月,清新而苍茫。

“是,你该吃药了。”他纵身到她身前,慢慢低下头去。

许轻沉醉在他凛冽的温度,唇还未碰到,门外有人大喊开工。

学辰出去拍摄。

闲来无事,许轻翻开剧本,将自己淹没在曲折的情节里。

直到倪亚急匆匆冲进来。

“许轻!许轻!”他嚷道,“学辰他……你快去看看吧!”

现场已然乱了方寸,许轻听不见嘈杂的议论,众人皆如虚影,唯有倒在的强光之中的学辰,真实得近乎可怕。

许轻闻到了死别的味道。

她不知所措地僵立着,看着人们将她心尖上的人唤醒,看着他疲惫不堪地睁开双眼将一抹虚弱的温柔投射给她,看着大家松了一口气闲散地各自休息,最后看着置身事外的自己在学辰暗示的眼神下一步一步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刚刚他们还以字定情,可是在人前,她失去了拥有他的立场。

迷迷糊糊醒来时,学辰口渴得厉害,额头的汗险些滴到眼睛里,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记起自己在片场晕倒,被硬拉回来休息。

卧室的门被人推开,室外的灯光一涌而入,他不由眯起眼,许轻的剪影从指缝里慢慢拼凑起来。

他顿觉心跳失控,却分不清是因为魂牵梦萦的悸动还是病痛引发的虚脱,仅仅是她的轮廓就足以将他心脏化作一潭湖水。

傍晚的天色已经接近漆黑。

窗外的风敲打着玻璃,在孤寒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惊人,许轻开了灯,风声竟被那温柔的光束击退了。

“尹学辰,我受够了!”

他仓皇起来,看着许轻因过分生气而潮红的面颊,像雾里的玫瑰,她的妍丽,她的刺,在他目光里忽远忽近。

许轻抚上他高热的脸庞:“你晕倒,我都不敢过去扶,恋爱谈得像偷情似的,我真受够了。”

学辰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噙笑说道:“那我……堂堂正正把你拐走。”

“好啊,来拐我啊。”她伏过来,“什么时候公开?”

“那就要看你今晚的表现了。”他点她鼻尖。

“啊?”许轻眉眼一皱,“你身体行吗?”

学辰不住地笑,笑得咳了起来,许轻打他,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浅浅。”他唤她,“睡我旁边好吗?”

她顺从地躺在他身侧,用的是她曾经扔掉的被子,一瞬不瞬看着近在咫尺的学辰。

“闭嘴,合眼。”他下令。

清晨到得很早。

卫生间传来喷淋声,许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居然在想象学辰洗澡的样子,甚至期盼他赤着上身只围小块浴巾拨弄头发很性感地走出来,于是她就在客厅选了个最好的角度,等待那一幕风景。

令她失望的是,学辰不仅浴袍加身,还穿了偏长的睡裤,连腿毛也没露出一根。

许轻嘟着嘴,道了句“早”。

学辰又是不住的笑:“你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捂这么严实。”

他走了过来,三两下就把浴袍脱了,许轻被他逼退到墙边,扭过脸去,似看非看,欲拒还迎地来了句:“你想干嘛呀?”

“浴袍就这一件,凑合用吧。”他递给她,“一次性牙刷和拖鞋在吊柜里,你也凑合用吧。去洗澡,我点个外卖。”

许轻接了袍子又丢给他,喊道:“我跟你谈恋爱是为了凑合过的吗?”

学辰不知自己哪里触到了她的燃点,没有专用的衣物还是没有动手做饭给她吃。

还不及思索,浴袍又被她抢了回去,摔门去洗澡了。

吹完头发出来,桌上摆好了早餐,冒着热气的牛奶倒在水晶杯里,骨瓷西餐盘中,摆了卖相一般的鸡蛋饼。

学辰替她拉开椅子,叉子塞进她手里。

亲自下厨她也不领情,翻着白眼踢桌腿。

他俯身啄她的唇:“早安吻可以不请示吗?”

这回总算满意了,很官僚地点了点头,对她来说,早安吻比吃饭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