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化学反应

饭后，苏滢不放学辰走，拉他去西单逛街。

她向来只看不买，试好了就去网上找相似的款型，可学辰不一样，他对衣服的颜色材质要求极高，搭配也有自己的思路，中高低档价位的行头都可随意驾驭，他看中的都会立刻买下，完全不计成本。

苏滢想起韩熙曾说，每个男人都有自己大方的点和抠门的点。

她好像开启了学辰花钱的闸门，原来男人失恋，也拿购物麻痹神经。

当学辰为第十二件衣服付款的时候，苏滢拦下问他理智还在不在，他说有一部分是买给院里的弟弟们。

苏滢没再吭声，带他去喝饮料，明明喜欢草莓，今日却点了橙汁。

韩熙对于橙子有着特别的痴迷，他不爱吃瓜果，唯独橙子是冰箱里常备的，他喜欢湖北秭归的九月红，其次是玫瑰血橙、赣南脐橙……

想着想着，忽被学辰的电话铃惊到了。

学辰这一天的电话不下百个，他也有两部手机，私事和工作分得清清楚楚。

财务刘帆打来说甲方原本给10的预付款，按季度结算，基本能够周转，但近来为了压低采购价格，钢筋等主材都是全额支付，现在资金缺口太大。

他回道：“我找了甲方谈判，对方同意把预付款提到30，明天就来变更合同。”

技术员郭庆打来说，卖钢板的金老板又来了，还是要把闺女介绍给他，陪嫁一套三居，一辆宝马。但要遵从他们苗寨的习俗，男的嫁女的。去女方家里做三年苦力，凌晨两点上山割橡胶，这个规矩可以破，但要求婚后必须生闺女。

他回道：“你转告金老板，我喜欢儿子，闺女生不出来！”

程山打来告知他被聘了项目经理助理，工资涨了一千块。李烨整天耍鸡贼，毕然就会写毛笔字儿，郭庆是个闷葫芦，生产技术口的，除了他，谁也指望不上。

他回道：“师父，不用铺垫这么多，精益建设工地试点的汇报我晚上回去就写。”

易坤打来闷了半晌，感觉自己高考分数不理想，怕考不上中央美院的室内设计。他在书里读到了山岳河渎，皆坤之灵，地上捡的孩子就该以大地为名，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才为他取了坤字。

他回道：“决定你命运的是你这张俊俏的脸和你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从前，跟高考没半毛钱关系。”

所有问题清单，他都可以轻易销项。

他看得清世俗却不屈从于世俗，知道自己志在必得的是什么却不急功近利。

他似笑非笑对待这个世界，用满不在乎的态度去斩获他应得的，抵抗他鄙夷的。

有时候，他好像连自己也并不在意。

入夜的西单有几丝凉风，地铁站附近的小广场上，忙于炫技的几个滑板少年踩住不羁的青春，在地面飞行。

有个皮肤白皙的男孩子还在练习阶段，技巧生疏，一个失误从杠上滑落，围观的人们反而朝他鼓掌。

苏滢吹响了口哨，从他身边经过。

男孩再度过杠，这一次是个完美的动作，他的完美是为了苏滢。

下杠之后，男孩飞快滑行，不受控似的朝苏滢而来，伸手想要掠过她的长发。

学辰将苏滢拉到里侧，和她换了位置，男孩措手不及，拍上了学辰的肩膀。

一次尴尬的搭讪。

他们漫无目的走着，苏滢突然笑问：“你跟萧萧这就算过去了吧？”

学辰也笑：“要扔戒指那一秒就已经过去了。她是外貌协会，不物质，很节省，而我光有颜没有钱，按说是能走到一起的。”

他和萧萧的关系，起初只是贫贱与贫贱的相濡以沫，然而相处久了，他险些信了她能给他一个家。

“你不光遇人不淑还看人不准，颜控能瞧得上梁浩？”苏滢一阵恶寒，“我老公要长那么挫，我都亲不下去。”

“什么样你才能亲下去，韩熙吗？”

这个乱她心绪的名字被他突兀提及，苏滢心里无端发颤。

学辰问她：“唱歌那天你醉酒犯病要亲的不是我，扑过来的时候你嘴里嘟囔的是韩熙，自己不知道吗？”

“断片了，不记得，忘掉它，没发生过。”她又装傻。

学辰定定望着她，她的文字，她的眼神，她说话的方式都有睿暄的影子。

她想哭的时候，也是话特别多。

与她走得近了，无关算计，是真的认了这个朋友。

本来没什么的，可学辰那么深切地看着自己，明黄的路灯描画出他的轮廓，他的发丝，他的肩线，他的笑。

她的心竟起了化学反应。

与学辰告别后，苏滢摆弄戒指顺手就套在了指间，归家时，安雅桐又在躁郁不安。

这几天，她眼看着韩熙衰弱下去，光是流鼻血就见了至少五次，而苏滢忙着攻取责编大权，忙着特刊的编辑策划，忙着跟新认识的同事唱歌吃饭约酒。

此刻，苏滢手上竟然戴了枚戒指，而她的笑意是沉迷幻象才会出现的，欢悦是真实的。

安雅桐直接问她：“你是不是在谈恋爱？跟那个项目部的什么工长。”

“没有。”苏滢回道，“但我好像动心了。”

安雅桐觉得不是滋味，她为韩熙心疼。

苏滢抬眸看她：“我要去找他。”

“不是跟人约了一天的会吗？”安雅桐轻哂，“刚分开就受不了了。”

“我要去找韩熙。”苏滢笑了，“原来可以的，我理解父亲了，明知是替身也还是会陷进去。”

安雅桐目色亮了：“你是说那个什么工长，他有哪里很像韩熙。”

“他们连微信头像都相似，是木头秋千，而我总情不自禁在学辰身上找韩熙的影子。”苏滢道，“找到一点，就心动一次。”

安雅桐笑问：“那你的洛攀学长呢？”

“世间有一种情，叫自作多情，唐觅的预言从没错过。”苏滢苦笑，“我现在就去找他。”

见她做了决定，安雅桐长吁一口气，将韩熙七天七夜设计白裙和亲手搭建城堡的事说了。

苏滢一页一页翻过那些草图，拿起他未送出的背包便走。

安雅桐载她到了君轶楼下。

ceo办公室的灯亮着，苏滢凑到门边，看到他在咳，身心都是干裂的，文件堆里的餐盒原封不动，大小不一的药片散落着。

他抬头，一见那个背包，垂首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喜欢捡垃圾了。”

苏滢手足无措了，她想告诉他，短信之约是算数的，到了毕业之期，可以试着交往。

但韩熙却不看她，眼神落在了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苏滢想了好久才道：“雅桐姐说你最近连周末都不回家，身体熬坏了，明天我陪你去荣格做个体检吧。我们十周年特刊要出了，我是责编。那个，墨凛销量是不是挺好的？我们公司一个工长就特喜欢这牌子，他眼光挺高的，文章写得也好，还会街舞和跆拳道，我第一次去工地就是采访他，我们……”

韩熙缓缓抬眸，盯住她手上的戒指，类似悲凉的气息从他眼底一星一点的流泻而出，把空气染了霜。

“这是学辰要扔了我才抢过来的，就是暂时替他保管……”苏滢无力地辩白着，本来不复杂的关系她却说不明白了。

韩熙仍是把用之不竭的优雅和孤傲武装到眼神里，许久才淡漠到难辨真假地说：“你说那个工长眼光高，可他能看上你，证明审美品位还是不够层次。苏滢，你好好照照镜子，如果你爸不是苏乾宇，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