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冉去上班的时候是顶着帽子的。

“姜老师,你怎么戴着帽子啊?”同办公室的老师见状有些疑惑。

姜冉放包的手一滞,她在内心将陆竟问候到了祖宗十九代,但面上不显,甚至带上了笑意。

“啊,昨天下班没看清路磕到头了,头发都给拽掉不少……”说着,姜冉整理了下头上的帽子,

“这不是……挡一挡嘛……”

她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听懂了的其他老师闻言不再追问,转而关心了几句。

“没事没事……过几天应该就好了……”众人太过热情,姜冉忙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儿。

“姜老师,昨天你也摔跤啦?”坐在一旁的班主任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多事之秋呢……”

“可不是嘛……”其他老师也跟着低叹一句,看起来十分痛心的样子。

姜冉疑惑:“怎么了?”

怎么一晚上不见,大家都多愁善感起来了?

“就你们班的陈源,昨天放学跟两个小混混打架,他腿都被人家打断了……”有人接起话茬。

姜冉听得一惊:“腿断了?”

班主任眉头拧起来,模样十分担忧:“是的哦……他昨天最后一节晚自习跟我请假,说回家有事,谁知道他跑去打架了?还断了一条腿。”

“这么严重!”姜冉心也跟着往下沉,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正是年轻气盛、勇猛好斗的时候,虽然学校明令禁止不准打架,但是哪真的能管得住呢?

姜冉对陈源有印象,痞痞的爱挑事,怎么都想不到他打个架就把腿打断了。

“那他家里人怎么说?”有老师问。学生出了事,家长不可能不说话。

“他家里人倒是没找学校要说法……”班主任回道,毕竟陈源请完假还回趟家换了衣服才出门去打架的,并不是校园斗殴,家长比较通情达理所以没有找学校麻烦。

“他的腿……”姜冉问得小心翼翼,很怕听到“残疾”之类的答案。

“接上了,打着石膏……”班主任说到一半停顿了下,“大事是没有,但也够他受得了。”

听到没大事姜冉的心这才放下来,幸好这个“腿断了”没有她想得那么严重。

“不过陈源也是厉害。”知道陈源没有大事之后,办公室老师又聊了起来,“听说找到他的时候不远处就躺着那两个小混混呢,一身伤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伤势可比他重多了。”

“一挑二,也不枉陈源在班级里当了那么久的大哥啊哈哈哈……”一班的体育老师闻言调笑起来。

老师们对学生间发生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知道得也绝对不少,谁和谁谈恋爱啊,谁和谁关系好啊,谁又和谁吵架啦,心里都门清。

体育老师这么一说,办公室里的忧郁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开始八卦起学生间的事。

只有姜冉拧着眉,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事有点怪怪的。

“报告。”熟悉的冷淡嗓音在门口响起,姜冉一惊,那点怪异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

好你个陆竟!

一想到自己头上秃掉的那快,姜冉恨不得把陆竟的头塞进马桶里,再用皮搋子堵上缺口,好让他的大脑被抽水系统清理清理。

姜冉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整理起书桌。

“老师,作业。”陆竟将手上抱着的练习册堆到姜冉的办公桌上,目光不经意间从对方的帽子上掠过,嘴角微微抿了抿。

“陆竟!你这是怎么了?”站起身来准备出去的班主任转头见到陆竟头上包裹的纱布,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了。

“摔跤了。”陆竟淡淡地回复了句。

班主任有些惊讶:“你这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实在是姜冉给他脑袋上裹的纱布太厚了,看起来就跟刚做过动脑手术似的。

陆竟回道:“走夜路摔得。”

“哎……”班主任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昨天是什么倒霉大会吗?陈源受伤了,你摔了,姜老师也摔了,以后可都得注意啊……”

班主任后面的话陆竟没有听进去,他就听见“姜老师也摔了”这几个字,再结合姜冉头上的帽子,陆竟瞬间就懂了。

姜冉敏锐地察觉到陆竟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又不好发作,只能简单挥了下手:“还不回去上课?”

闻言陆竟点点头就走了,没有多说什么,姜冉却差点将手上的笔捏断,原因无他,刚才系统提示好感度又上涨了两点。

呵呵——看她笑话居然还能涨好感度?

气急了的姜冉在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再缠着陆竟刷好感,陆竟虽然奇怪却也乐得清静。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九月底,学校趁着十一长假之前举办一场运动会。

陈源在九月底也重回了校园,毕竟高二了怕丢太多课程跟不上,因为腿部的伤并没有完全好,所以回来的那天他还拄着拐杖。

陈源一进班级门就看到了陆竟,对方低头翻着书本,阳光照耀着他的脸庞,看起来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谁能想到他跟魔鬼无二差别?

陆竟察觉到对方投过来的视线缓缓抬起了头,在陈源瑟缩的目光中弯了弯嘴角,算是打招呼。

“我靠,刚才陆竟笑了!”

“我发现你最近很关注陆竟啊?”

“哪有啊,就是他把头发剪了之后发现他其实长得还不错哎……”

“倒也是,谁能想到他这个怪胎居然有一张好看的脸?”

“可他现在也没那么奇怪了哎,感觉变化好多哦。”

不远处有女生的窃窃私语落入陈源的耳中,他慌忙收回和陆竟对视的眼神。是的,陈源也发现了,这个陆竟确实变了,跟以前畏畏缩缩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样一想,记忆不由得又回到了那天夜晚——

陆竟举着棍棒向自己走来时,陈源承认自己慌了、害怕了、后悔了,在听到有人叫陆竟的名字时,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一般庆幸极了。陈源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声,又快又响,就好像心脏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似的。

然而陆竟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陈源的庆幸还没来得爬上脸庞,就见陆竟停下的步伐又重新转变方向,继续向自己踏来,那垂在身侧的棍棒让他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归西的错觉。也许是对生的念头太强烈,陈源吓软了的双腿突然间有了力气,他在陆竟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一个用力支起身子,忙不迭地就往身后的巷子里跑。

黑暗中,陈源的身心都被恐惧笼罩着,他觉得陆竟就像举着镰刀的死神一般追在自己身后,越想越怕、越想越慌,陈源跑得飞快,但在巷子尽头却没有刹住车,直接从楼梯处摔了下去,一条腿直接摔断,他抱着腿在地上哀嚎,痛苦和恐慌填满了内心。

虽然陆竟没有直接打他,但是陈源永远忘不了在他抱腿痛苦时,漆黑的巷子口出现的陆竟身影。

他隐在黑暗中,陈源只能借着街边的一点灯光看清陆竟明明暗暗的侧脸,他嘴角有弯起的弧度,像是嘲讽,也像是得意,可陈源却觉得那是一种猎人捕捉到猎物之后的戏谑。

如陈源所料,陆竟没有帮他找人,所以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躺了好几个小时才被过路人发现送往医院,而且在面对父母的疑问时还不能说明真相。

他能说自己带着小弟去揍陆竟结果小弟被揍趴下了,自己因为害怕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死要面子的陈源一口咬定是社会青年找自己约架,他以一敌二才被打伤了腿。

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之后再回到校园,当日对陆竟的恐惧随着时间慢慢消散,陈源现在说不清是更怕陆竟还是更讨厌陆竟。

陆竟倒是没有想法,当时他确实准备给陈源一个教训,可姜冉的那一声呼喊却把他的理智拉回来了,不然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手下留情。

“同学们。”正想着,班长走上讲台敲敲桌子让班里安静,“本周四周五是校运动会,每班每个项目都要有人参加,请同学们踊跃报名。”

“现在我念一个项目,请愿意参加的同学举手。”

“跳远……”

“跳高……”

“男子短跑……”

“……”

“男生三千米长跑和女子一千五百米长跑……”班长报出最后两个项目,也是最难的两个,本来还热闹的班级一下子就安静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不愿意参加。

“以前都是源哥跑的,现在……哎……”有一个陈源的小弟见状感叹道,“我说,没了源哥,你们都没种了?”

“你也好意思说?”周维闻言十分不屑,“你有种你怎么不去参加?”

“我跟源哥是好兄弟,他跑就是我跑。”哪知小弟十分理所当然地回道,“所以,这个项目该你们其他人出……”

说着,他冲周维抬抬下巴:“周维,你怎么不上啊?”

周维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要不是他心脏不是很好,这种事还用得着这个傻逼来激他?

“周维心脏不是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翘着二郎腿的陈源突然接话,“不过,周维你不能跑,你那么多好兄弟呢?”

“不会全是怂包吧?”

小弟立刻会意地接过话茬,语气很是挑衅:“你天天围着某些人打转,我也没见他多有种嘛……”

“你他妈说谁呢?”周维一听就知道他在指陆竟,立马拍桌子就要发火。

站在讲台上的班长连忙拍拍桌子,和稀泥道:“别吵别吵,好好商量。”

“商量个屁!一群垃圾……”

“跟他们商量个毛啊!”

几人立马开口反驳,教室里瞬间就乱了起来。

“班长。”一道男声从班级后面响起,是难得在班级开口的陆竟。

见他说话,几人纷纷看了过去,就见他懒洋洋地举了下手回道:“我。”

班长见状眼睛一亮:“陆竟你要参加三千米吗?”

陆竟嗯了声算是答应,可还不等班长高兴,就见他双手抱胸,挑了挑眉:“不过,我有个条件。”

“诶?”才高兴的班长闻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