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陛下病重卧榻几月有余,鲜少出来,除了御前侍奉的,还有特准到御宣殿的主子大臣们,可以说很少有宫人能看到陛下真身。

于是,一听说这个消息,渟心湖畔周围角落里可以说是远远的能围的都围满了。

有特来看热闹的,有组团八卦的,还有后宫久不见圣君的各嫔妃,想看看是哪个小妖精……居然连一个病卧榻前之君,都要勾引。

而此事最终传入了皇后的耳中。

皇后是皇后,一国之母,到哪儿都是讲排场的。

带着身后的宫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渟心湖畔,远远观望。

而此时,楚连城和付义焓两人则在太傅苑。

各角落里围观的不管是宫人还是嫔妃,在瞄到皇后娘娘大驾光临,都不约而同心照不宣的悄悄回避,留下自己不在场证明。

渟心湖畔。

秦沐瑶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对着身坐轮椅中的楚皇笑的极其阳光明媚,纯真无害。

就连随身在侧的御前内侍总管吴公公还有几个宫人侍者都被她的笑容给刺了眼。

如此明睫皓齿纯真美好的女子,实在让人心动。

“陛下啊!”

秦沐瑶极其夸张的托起双手,“您看这天气,这阳光,这……么这么好!陛下应该多出来晒晒太阳,心胸开阔一下,这样对陛下的身子也是有好处的!不要老闷着!老闷着,就算没病也能憋出病来!”

这话一落,吴公公头上出了一把虚汗。

这话意是好意倒是好意,不过,这哪儿有人这么直接对圣上说话的?

不由看向楚皇,观察揣测圣意。

然而他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陛下他,居然唇角隐含笑意,目光深远。

就连气色,似乎都要比往常好。

这样子,哪里还像之前那般病入膏肓垂垂暮休的样子?

揉了揉眼,是他看错了么?

再定眼看去,还是如先前那般,唇角隐含着笑意,满目都是映满了似幽沉似欣悦之意。

一阵微风起。

吴公公回过神来,躬身上前将手中的七彩锦云毯欲覆盖在楚皇的腿上。

“陛下,这天儿虽好,但还是……”

话还未说完呢,手上的七彩锦云毯也才抖搂开,便被人一把给夺了去。

吴公公滞了滞,只见秦沐瑶笑眯眯的对他说,“吴公公,这种事就交给我吧!”

然后,将手中的七彩锦云毯在吴公公的目光之下,重新抖搂开,轻轻覆在楚皇的腿上。

楚皇满目欣悦之意,开口,“你这女娃,倒是会讨喜!”

秦沐瑶蹲身下来,双手攥拳,开始帮忙轻轻捶打着,直言道:“撇去陛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不说,陛下总归都是瑶瑶的长辈,尊敬长辈,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美德!瑶瑶谨记于心!”

吴公公躬身在楚皇耳边道:“陛下,这女娃虽然不懂规矩,但确实是讨人喜,看着陛下欣悦,老奴心中也跟着欣悦。”

楚皇挥了挥手,道:“无碍!孤特准了!”

见此,秦沐瑶又忙道:“陛下,我可以不带剑的!我可以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剑!”

剑不剑的,根本不是她目的所在。

于是,在皇后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到此落定脚步之前,秦沐瑶蒙了脸,站起身来,有宫人将两条细细的竹条递给了她。

至于为何她要蒙着脸,她是这么向楚皇解释的,“蒙着脸耍剑舞,会更有感觉!”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搞出两个字:神秘!~~

付流云款款而来,向着楚皇盈盈一礼,“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啊,你来的正好!孤要赏一段剑舞,陪孤一起赏吧!”

“陛下今日看着,似乎心情愉悦不少!还有心思赏剑弄舞?”

“孤难得心悦!皇后莫要扫了孤的兴!”

“是!陛下!”付流云又是盈盈一礼。

随即,又转身望去。

“陛下!奴婢为陛下表演的这段剑舞,乃是奴婢自己所创,无关乎正不正宗,只要陛下看的开心便好!”

其实,她根本不会什么剑舞,如此说,也不过是为自己提前圆场面。

剑武她倒会,都是师傅悉心教过她的,她也是努力的很。不若,又怎能在短短几年内,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到如今拥有一身可飞檐走壁的武艺。虽不能与真正的高手齐肩,但对付一些平庸泛泛之辈,也是绰绰有余的。

转过身,双手以竹作剑,闭上双眸,脑中放映着她在紫云山时,与师傅各种“对决”。

师傅……

如今夜儿,真的已经长大了!

可是,师傅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师傅……

“剑”风起,裙舞飞扬,身姿拂动之处,或刚劲,或柔美。

似舞似武!

面纱之下,隐约可见的唇角,微微扬起,眸光似有一丝邪气。

“好,好……”

在场的旁观者一时看的热血沸腾,不由得鼓起掌来。

剑舞仍在继续。

付流云收回目光,转目看向楚皇。

楚皇身子坐的端正,面上似无表情,但眸光却深远幽隧。

似乎是在静心赏悦面前的剑舞,却又似乎神游天外,根本未视。

付流云向楚皇探了探身,轻声道:“陛下,这个女子是谁?”

“是画儿带回的女子!画儿已到适婚龄,看上一个女子,也无可厚非!”

付流云又将目光放到场中,眼眸微眯。

“好,好……”

仍然有人为场中舞者鼓着掌,这般刚柔并济似舞非舞又似武的舞,真是看的人热血沸腾,只恨自己不能与其共舞。

是夜。

秦沐瑶回到自己的宿处,才刚要推门而入,却突听一声,“瑶瑶!”

秦沐瑶顿住动作,寻声望去,是楚连城。

“殿下?”

想起白日里,这个小太子,貌似还莫名其妙生她气来着。

楚连城背手走近她,“本太子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秦沐瑶挑了挑眉,继而双手环胸,带着一分戏谑的调侃意味,道:“等我?殿下在这儿等我做什么?”

“本太子……向你道歉!”

秦沐瑶失笑,“向我道歉?你一个太子,向我倒什么歉啊?”

“今日是本太子失行了,不过,本太子真的没有怨怪瑶瑶的意思!”

“啊~?你说那个呀!我早忘了!”秦沐瑶表示很大度的摆了摆手。

楚连城突然一笑,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本太子带了酒来,咱们再去屋顶饮一杯?”

“怎么?连本太子的邀约,瑶瑶都要拒绝么?本太子可是听说,你今日在父皇面前,大出风头!”

“……我只是为了逗你父皇开心!”秦沐瑶如实相告。

“都花心思逗父皇开心了,本太子邀你小酌一杯,你都要拒绝?”

“谁说我拒绝了?我只是不能饮酒,昨天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楚连城一拉她,“本太子又没有逼你,非要你饮!走走走,老地方!”

秦沐瑶一头黑线,任由其拉着。

然后,两人就又到了昨夜一起赏月饮酒的地方。

说昨夜那个月残,今夜这个月,与昨夜相较,两者半斤八两。

楚连城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酒,又看向秦沐瑶,将小酒坛递过去,“真的不想尝一口?”

秦沐瑶抱着膝摇摇头。

楚连城打个哈哈,将小酒坛收回去,然后仰头,朝着自己口中大灌了一口。

“哗啦啦”,有一半酒水顺着下巴流到了脖颈,又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秦沐瑶看着他,似乎觉得这小太子有那么一丝反常,却又看不出,是哪里反常。

楚连城将酒坛放下,一阵呛咳了起来。

秦沐瑶表示很嫌弃的伸手顺着他的背,“你不会学人家豪饮,就不要学了嘛!装什么豪情?”

楚连城停止呛咳,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秦沐瑶,“瑶瑶,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秦沐瑶的手一顿,继而又环抱住膝,回答的爽快。

“有啊!”

有……

“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瑶瑶看上?”

秦沐瑶抬头看向夜空,回答的干脆。

“我师傅!”

“除了你师傅呢?”楚连城追问。

秦沐瑶又转头看向他,扯唇一笑,“还有殿下你!”

“……还有呢?”楚连城继续追问。

秦沐瑶又抬头看向夜空。

终于,那一坛酒空了。

楚连城晃了晃,似乎醉意更浓,“没了?”

然后,“扑通”一声,又坐了下来,酒坛也被扔到一边,轱辘轱辘滚了老远。

然后又,“咚”一声,脑袋砸到了秦沐瑶的肩上,双目迷离。

秦沐瑶被吓了一跳,伸手推他,“殿下!”

“瑶瑶,本太子头疼……”楚连城似乎在撒娇,脑袋不肯离开秦沐瑶的肩膀。

“殿下,你喝醉了吧?”秦沐瑶继续推他。

“都说不让你学人家豪饮了,你却偏偏要装豪迈。”

楚连城又撒娇,“瑶瑶,本太子不想回东华宫,你陪本太子,就在这屋顶上,呆一晚上好么?”

“呆一晚上?”秦沐瑶放弃了推他,任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你开什么玩笑啊?放着温暖的屋子不睡?要在这屋顶上吹一晚上冷风么?我是无所谓了,但殿下你可是金贵之躯,吹坏了怎么办?”

“连你也觉得本太子做什么都不对么?”楚连城语气似乎有些忧伤。

“是啊!殿下还是小孩子么?”

秦沐瑶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拽起楚连城,“走了走了,回宫去!”

楚连城被拖着,仍然挣扎开口,“本太子不想回去……”

“要听话啦!乖!”秦沐瑶很耐心的托着,哄着。

两人走到房檐,秦沐瑶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扛不动这团“烂泥”,可怎么让他下去?

这有梯子也下不去……

正在踌躇之际,突一道黑影飞身过来,其身形矫健,落下时几乎无声。

秦沐瑶认出了这个身影,真是来的正是时候。

将醉眼朦胧的楚连城交给他,“呐,送你主子回宫去!记得好好照顾他!”

廖风木然接过,未有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