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出走

洛风眼角微挑：“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谁让你跟某个人特别像呢？

洛风面上没有半分疑色，却字字句句都是试探。

他的第六感向来是最敏锐的。

长安公子面色沉静：“公子是来请在下治病的？”一般人找他，都是为了这个。

洛风面不改色：“不啊。只是公子始乱终弃，奴很是伤心。”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个人，知道他的身份，那对他如今的反常举动应该会有所反应。

毕竟他燕国太子可都是舍下身段去求一个答案了呢。

长安公子乌眸望他，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然后说：“我看你是有病，得治。”

洛风：“……”

行吧，应该不是一个人。

那个人不会这么说话罢？不会罢？应该不会罢？

洛风轻笑：“相思病。你来了，我便不药而愈。”

长安公子脸上已有不悦之色：“还请公子不要开玩笑。”

洛风定定看了他良久，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破绽。

“行。”洛风勾唇，“是在下失礼了。向公子赔罪。”

长安公子只觉得这人莫名奇妙。

生得那么好看，可惜是个傻的。

长安公子不欲与此人周旋，快步离开，行了几步却又被那人叫住。

“公子。”

长安公子转身，见那人不知从哪儿掏了个狐狸面具戴上。在他转身时移开了一半面具，露出一只漂亮的狐狸眼，眼里却没了方才的轻浮与戏谑。

“公子觉得，面具戴久了，是否就摘不下来了？”

长安公子衣袖下的手一紧。

他淡淡道：“这位公子，在下与你素不相识，恕不奉陪。”

洛风目送长安公子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促。

他微微一笑，艳冠丛生。

“我知道是你。”

绝美的红衣男子靠在门上低喃。

“姬、言、兮。”

谢欢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有仙缘的凡人。

晋国皇族姓谢，谢欢也是谢氏一族之人。他是国师，因而地位崇高，只是除了历代晋国皇帝，没有人知道谢欢其实也是谢家的祖先。他长生不老，是谢高祖开国之际指点江山的最大助力。

这年，晋国出生了一名公主，名唤谢妍。这本是一件小事，皇帝子女众多，谢妍之母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不凡就不凡在，谢妍是皇室唯一一个有根骨的孩子。

她生来体内就带有淡淡的灵气，是学灵术的好苗子。皇帝大喜过望，把谢妍给送进了国师府。因她身份特殊，且天赋异禀，就由谢欢亲自教导。

进了国师府，就要抛却俗家身份。谢妍不再是公主，可身为谢欢亲传弟子，她的身份要比公主更尊贵。

谢妍自幼受谢欢教导，是谢欢看着长大的。晋国有一片曼殊沙华花田，是谢欢看顾。谢妍爱用曼殊沙华来熏香，经年累月，身体也就有了一层曼华香。

小时候的谢妍把谢欢当父亲一般依赖，稍大些后把他当做兄长。她发现谢欢是不会老的，当她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谢欢还是那么年轻。

从小到大只接触过谢欢这么一个男人的谢妍，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永远年轻俊美还温柔待她的谢欢。

谢欢于她，如兄如父，亦师亦友，终究变成了少女爱慕的男人。

十八岁的谢妍终于鼓起勇气向谢欢表白。谢欢一怔，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会喜欢上他，可他对谢妍是万万没有感觉的。且不说他是修仙之人清心寡欲，谢妍论血缘可是他嫡亲兄弟的曾曾曾曾孙女，他根本不可能喜欢她。

谢欢拒绝了。天之骄女谢妍很不能接受地诘问：“为什么？是我不够好不够美么？”

谢妍性格温柔得体，容貌绝美动人，只有在谢欢面前会使小性，一时不能接受自己被拒绝。

谢欢说：“阿妍，你很好，也很美，可我是你的长辈。”

谢妍红着眼眶：“你现在的样子，根本比我大不了几岁！你是不是嫌弃我？我是凡人，我会老，等我老掉牙了你还是这么年轻，好，我知道了。”

谢妍哭着跑开。

“阿妍！”谢欢喊了声，可叫不住她。

谢欢不知道谢妍闹气脾气来会这么烈，谢妍跑开后，当晚就离开了晋国，留下一封书信，说要出去冷静一段时间，别找她，免得彼此尴尬。

谢妍走时只带了一点银钱，还有一枚玉佩。那玉佩是谢欢送她的生辰礼物，一枚雕刻着繁星图案的蓝田玉。

谢妍觉得谢欢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多。她知道那个宝图碎片的预言是谢欢说的，她也算出一枚碎片在楚国皇宫。所以她想去把楚国的碎片偷来给谢欢，希望这样谢欢就会喜欢她。

谢妍很聪慧，可涉世未深，在感情上太单纯。这也没办法，她是谢欢教出来的，而谢欢活了三百年感情史还是一片空白。

但感情方面像白纸，谢妍的灵术、武功、阵法都学得很好。她潜入了楚国皇宫，打算偷取碎片时，就遇上了误入禁地的幼年姬墨。她就给他指了路，所以才有了那首脍炙人口的《逐蝶诗》。

可惜她空有本事，实践经验为零，偷碎片失败了。

失败的谢妍更不想回晋国了，她觉得自己就这么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可她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

恰巧当时不久后姜国与楚国就打起来了，楚国战败，谢妍第一次看到战争，想见识见识强国的风采，就去了姜国。

机缘巧合之下，她混入姜国皇宫，化名阿嫣，成了一名宫女。

她是打算玩玩就走的，可她这样的姿容，偶然之下被姜帝看上了。姜帝年轻时也是俊美非凡，把天真单纯的谢妍哄得找不着北。谢妍很快觉得自己对谢欢只是一时迷恋，对姜帝才是真爱。

谢妍就这样成了姜帝的妃子。

等谢欢找上门来的时候，谢妍已经怀孕了。

那夜谢欢凭空出现在姜国皇宫里，望着谢妍的肚子久久不语。

“他不是良人。”帝王无情，谢欢看得清，可谢妍不一定。

谢妍那么快选择另投怀抱，除了被姜帝哄骗，未尝没有对谢欢赌气的成分在。

“他不是良人，难道你是？如你所愿，我放下你了，我孩子都有了，你就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了。”谢妍那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对谢欢更是叛逆。

谢欢轻叹：“希望你别后悔。”

那之后谢欢没再出现。

那一年，秦沐瑶出生。

谢妍的美貌与天真脾性一开始确实吸引了姜帝，可谢妍看似温柔实则骄傲，不懂迎合谄媚，不会低头妥协，很快就在皇后和众妃子的算计下失了宠。

谢妍成长得很迅速，被谢欢娇养出来的天真烂漫，在深宫里一点点消磨干净。但她走不了，她舍不得秦沐瑶。她不想让秦沐瑶没有父亲又失去身份，成为一个受人白眼的孩子。而且当初谢欢提醒过她不要后悔，她就绝不想灰头土脸地回去说后悔。谢妍在宫里失去了所有骄傲，可对谢欢始终保留着最后的倔强。

她有时会在年幼的秦沐瑶面前展示灵术，蓝色的光点在夜空中分外好看。但她也知道，晋国之外的地方，都会将这种不属于凡人的力量视为妖术。

她隐藏得很好。

到了秦沐瑶这世，其实差不多的。她的命数，从来都是不幸的。

谢妍并不清楚这些前因后果，她只是在想，为什么她的女儿会是这个命格呢？

所有都她女儿好的人都会伤了她，而对她不好的……那可真有点多。

因为秦沐瑶的命格，谢妍决定不教秦沐瑶任何东西，减少她人生中的可能性，想让她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谢妍只在秦沐瑶面前用灵术解闷，并未刻意教过秦沐瑶使用灵力。然秦沐瑶天赋极高，过目不忘，仅仅是靠谢妍偶然间的小露一手，就能够无师自通。就连谢妍都没有想到，秦沐瑶会有那么高的天赋。

让谢妍不安的是，秦沐瑶和宫里的七皇子苏南安走得极近。

女儿能够有交好的伙伴，身为母亲，谢妍自然是高兴的。可她更担心的却是秦沐瑶的命格——所有对她好的，都会伤了她。

谢妍不愿意让秦沐瑶承受这种痛苦，与其被信任的人伤害，不如一开始就谁也别信，谁也别对她好。让秦沐瑶成为一个冷心冷情对谁也不抱期望的人，总好过掏心掏肺最后一无所有被伤得痛彻心扉。

这样的念头，在谢妍得知苏南安竟看到了秦沐瑶掌心的蓝光后，达到了鼎峰。

“母妃！你看，我也会发光呢！”

“阿瑶，停下。千万不可以被别人看到你的蓝光。”

“为什么？”

“她们会把你当妖孽烧死的。”

“谁都不能看到吗？”

“谁都不能。”

“可是，我已经给七哥哥看过了。我和七哥哥关系那么好，不会有事的吧？”

谢妍顿住了。

她担心苏南安会将秦沐瑶的异常说出去，那样秦沐瑶一定会被当成妖孽的，那不就正应了那句“对她好的都会伤了她”吗？

就算秦沐瑶一再保证苏南安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可谢妍只信命。他们这种修道之人，与天机接触越多，越知命运不可逆转。小孩子口没遮拦的，说出去了怎么办？她不敢赌。

所以那晚，谢妍出现在了苏南安面前。

“那丫头太相信你了，竟然连这种事都告诉你。”

“她不该过于相信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会背叛她，欺骗她。我是一个母亲，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会对阿瑶好的！我绝不会骗她，我会一直保护她。您说的是她会发光的事情吗？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想信你，可我更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