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打听

神魔大战的事他们都有所耳闻，可那场大战太高级了，他们参与不进去，也见识不到。只听说好像是神尊把魔尊给封印了，神魔一起灭了族，只剩下首领还活着。

“神尊大人，您来此所为何事？”孟婆毕恭毕敬地问，想着要不要去通知阎王。

这位大驾光临，不欢迎不行。

夜绝看着彼岸一大片枯萎的花朵，淡淡道：“你忙你的罢，本尊只是来看看。”

孟婆：“……”您来了，您就是正事。

被夜绝强大的神力所慑，忘川河里的鬼都躲到了河底，不敢造次。如此强烈的神的气息，对鬼而言损伤是极大的。

河面上突然驶过来一艘渡船，没有扬帆划桨，无风自动。船上的摆渡人躲河里避难去了，站在船头的是一名漂亮到极致的红衣少年。

渡船停在河面上，没有靠岸，少年与夜绝保持了一段距离，神色并没有很恭敬。

“神尊驾临，有失远迎。您是来赏花的么？那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今儿正好是花谢的日子，要想花开，需得再等上一千年。不过对您来说，只需要回到天上，等上十日便够了。”少年虽被困在忘川里，但并不是井底之蛙。他活得越久，明白得越多，当他成为忘川之主的时候，就会得到一股传承。这其中，自然包括夜绝的身份。

十个少年也打不过功力只有一半的夜绝，但至少不会被夜绝无意间外泄的神气给伤到。

多么不公平呢。神界的十日，就是黄泉的一千年，也是忘川的一千多万年。

少年是最难熬的那一个。可他熬出头了，就会变得无比强大。再在忘川待上个千万亿万年，说不定就会变得跟夜绝一样强大。

但也只是理论上变得一样强大而已，能不能待上那么久还是两说。少年能熬过第一个千万年，不代表能熬过第二个第三个。

用那么多年的时候困在一条河里？那样的永生简直是折磨。少年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他要的只是强大到足以跳脱出忘川，去找他执着的那个人。

但少年必须争气，不争气，他早就化为地底淤泥了，哪有和夜绝面对面聊天的机会。

鲜少见到新事物，还是这么强大的一位人物，少年对夜绝还是有点好奇的。曼殊陷入沉睡，他又要等上一千万年才有人说话，还不知道等花再次开时他还记不记得她，这会儿终于有了一个新的人，还得赶紧趁此机会多聊两句，顺便打听一下外面的世界。

少年最想知道的，还是自己的心上人去的地方。

“您是从天上来的，我能不能跟您打听个人。”少年问，“有个在凡间叫云浅的，死后可曾成了仙？”

他不太记得云浅的名字，可架不住曼殊天天在耳边念叨提醒他，好像云浅不是他爱人而是她爱人似的。

夜绝说：“我并不清楚仙界的事。”

神界是神界，仙界是仙界。只有全部神仙记住他的份，夜绝不可能记得每一个神仙。

“……也是，想来也是不记得的。”少年本就不抱多大指望，他也没指望这位地位崇高的神尊大人会为他去打听。

孰料夜绝又道：“我可以去帮你打听，告诉你想要的答案。只是你还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少年一喜：“你问。”

“这些花里，有没有比较特别的一朵？”夜绝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这句话。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她是真的死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比较特别的花。

少年眸子一闪，那当然是有了，他年年与她说话来着，只是现在那位睡着了。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道：“特别的？是指哪方面的特别？不都一样么？您要这花做什么？”

他一连问了四个问题，都像是闲话家常，信口而提。

就算再想念爱人，他也干不出卖队友的事，现在还不知道这位神尊是要拿花做什么呢。听闻之前神魔大战战况惨烈，夜绝神尊封印魔尊白露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此刻大概仍未恢复，需要各种天材地宝来疗伤罢。

曼殊沙华因开在黄泉路上，又称死人花，听起来渗人可怕，实却是一昧不可多得的好药材。要是夜绝是要拿花入药，少年是断不肯告诉他的。

至于他是怎么听闻的？别以为他困于忘川就消息闭塞。忘川河连着人间的通天河，通天河又连着仙界瑶池，能听到的消息还是不少的。在他掌控忘川后，就能听到来自人间天上的声音，也算是为这无聊的日子打发了时间。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在天上到底是什么名字什么官，就算有人提起，他也不知道。

夜绝只道了三个字：“不一样。”

那三个字简简单单，道不尽的温柔缱绻。

少年诧异了一瞬，夜绝眼中的情愫他再清楚不过了。那是每一个跳下忘川的鬼魂眼睛里都有的——深爱与眷恋。

只是夜绝眼中的爱没那么浓罢了，他向来深不可测，连爱意都是淡淡的。可是能让这位远古诞生的大神产生不一样的情愫，已经是石破天惊了。

少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当年初见曼殊，就觉得她与别的花不同，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直觉。如今看来，他当初的猜测或许没有错。曼殊确实是一朵有故事的花，而且这故事，还是发生在与夜绝神尊之间。

让六界至尊夜绝亲自上穷碧落下黄泉来寻，曼殊还真是厉害啊……少年腹诽了一句。

“特殊的花倒是有一朵。”少年说，“只是如今告诉你也没用。她已经扎根在这里，只能在这样的环境生存，如果拔出来，她会死。”

曼殊现在只剩下魔魂。魔花就如魔物，只能在黑暗里生存，连靠近夜绝都不能。夜绝身上神的气息，足以让大部分接近的魔物瞬间灰飞烟灭。

神魔殊途。

夜绝呼吸一促：“果真有不同的？”

少年看这反应：“你喜欢她？”

喜欢？

这个词对夜绝来说是陌生的。

喜欢是什么感觉？

夜绝不知道，他只知道没了她他很难受，他要把她找回来。

“看你这样子，你是喜欢她了。”少年在这方面要比夜绝敏锐多了，那些跳河的鬼只有少数是因为恨，大部分都是因为爱。

爱到不愿放下，以至于跳入忘川永受煎熬。

所以有时候坠入爱河真不是什么好词汇。

“你要是喜欢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认出来罢。”少年笑道，“不然你找找，看这八百里花海中，她是哪一朵？”

少年这个要求纯属是为难。

少年不知道曼殊是发生了什么，才变成那个样子，虚弱得连说话都要靠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灌溉，至今连化形都不能。

虽然他熬过的时间要比曼殊更长，但起码他还有自由活动的空间。曼殊却永远被困在脚下那方寸之地，一步也不能移动。

身为曼殊的朋友，少年不可避免地迁怒了夜绝。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所以他不想让夜绝那么轻易地找到曼殊。得到的总是不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曼殊的魂在花里，但如今花谢，盛开的是叶子。曼殊的叶子与其他曼殊沙华的叶子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不是少年记得曼殊的位置，连他也不知道哪一朵才是，因为他也感应不到曼殊的气息。

夜绝更加感受不到。

这世上，总有神做不到的事。

夜绝看向那片叶子，慢慢走到了它前头。

“你可别靠太近。”少年出声阻止，“虽说这些花受你神气的影响不大，但她的魔魂在其中休眠，会感到不舒服的。”

夜绝闻言停住脚步。

“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她么？”夜绝问。

他感应不到她任何气息了，她那一身神力已经全部消散，夜绝知道这是为什么。

从他醒来那一刻，感受到体内充盈的力量时，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她许是被白露所杀，又许是为了救他才——

才沦为这样。

少年无奈：“连您都不知道，我岂会知道？”

守在黄泉路上无尽等待，本就是曼殊沙华的宿命。曼殊如今不过是回到了她原本的轨道上。得到夜绝一滴神血是个意外，她成为花神在天上待的那些年，已经是偷来的福分。

宿命是天定的，就连夜绝也难以扭转。

夜绝抿唇，双眸中神色变幻。他本是无边夜色，见了曼殊才有星空璀璨，转瞬却又因无望而黯淡。

少年道：“她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更说不了话。你不妨去天上再等个十日，找找救她的方法，顺便把云浅的事给打听了。十日后再来告诉我消息，也能听听她的想法。”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夜绝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她再等一千年了。”

他的十日，就是她的千年。这太残忍了。

少年奇了：“神界无岁月，千年于你不过弹指一挥间，怎的在意起这点时间了？”

“身为忘川之主，你应该懂的。”夜绝低声，“你方才说是喜欢，那便算是喜欢罢。喜欢她之前，时间于我没有意义，一千年与一万年没有不同。喜欢她之后，她不在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都是难忍。她大抵是喜欢我的，可笑我竟才看出来，我不愿她度日如年地去度过这一千年，更不愿她在此孤单长眠。”

“我已经错过了一个一千年，我不能再让她等上一千年。”夜绝抬头，“忘川之主，你应当明白，最煎熬的是时间。”

少年淡淡勾唇：“我自然懂，只是想不到您这神尊也懂。如此，我倒是放心她了，她没爱错人。”

“那么问题来了。”少年话锋一转，“你现在要怎么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