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我,还是独孤渊或者是燕山君,我们三个脸上都呈现出了如出一辙的恶寒的神色。谁都没有想到,鬼眼先生竟然还能笑嘻嘻地嘟着嘴巴眨眼睛卖萌……这神色和语气,要是出现在一个小萝莉的身上,自然是能萌倒一片。可挂在鬼眼先生那张明显是男子的面庞上,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直叫人身上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

燕山君条件反射一般地搓了搓胳膊,才勉强笑着说:“我已经派手下去打点了,先生稍安勿躁。燕山城断然没有叫客人饿肚子的习惯……”

“这便好。”鬼眼先生收了那副令人恶寒的表情,笑眯眯地掰着指头,道:“你这里条件艰苦,倒也好说,阳春面二两,酱红萝卜缨一碟,麻油淋豆腐一块。唔,我便只要那么多吧,渊公子,刘小姐,你们呢?”

鬼眼先生怎么跟突然换了个人一样……我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听见独孤渊神色不变地淡淡道:“有什么便上什么吧,我不挑。”

我连忙也比划着摇着头:“我无所谓,不劳烦燕山君了。”

鬼眼先生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轻浮,初来乍到,跟燕山君本来就不熟,现在还逼着人家燕山君去给他置办早点……这种巧取豪夺的事情也得亏燕山君能忍住。本来燕山城就是鬼城,很少会有需要进食的人和鬼,再说了,昨日燕山城才忽然被魔军攻击,现在鬼心惶惶,哪里分得出心神来搞这些东西。

可燕山君到底不愧是十大鬼之一,居然也就忍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点了点头,说:“诸位稍等。”

燕山君转身去吩咐自己手底下的鬼兵去准备吃食,鬼眼先生却将他掌心的那一枚小石子径直朝着独孤渊抛了过来。

那哪里是什么小石子!分明是月之魔的魔核!

独孤渊伸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枚魔核,端详了几息,才微微蹙了眉,说:“你审了些什么?”

鬼眼先生微微一笑,道:“倒也不算很多。如今燕山城外的魔军,不过也就是五千之数,哪怕是以你带来的五百阴兵,或许都能战而胜之。”

我心里一松,可独孤渊的神色,居然愈发凝重了起来,他沉吟了一番,捏住那枚魔核,慎重地问鬼眼先生:“也便是说,此番魔军攻城,是为佯攻?”

“不错。”鬼眼先生点了点头,大掌一挥,面前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的堪舆图出来,居然是燕山城的地形图。

而且还是全息立体的内种……看来阴司的科技也在与时俱进啊……

我这么一想,连忙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挥出去,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鬼眼先生跟独孤渊说话,越往下听,我的心就越凉,就越发心惊肉跳……

原来……月之魔带领五千魔兵攻城,不过只是心魔氐土貉的一次佯攻罢了!

域外无限大,于人类和鬼这些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而言,域外是禁地,是入之即灰飞烟灭的存在。而对于魔来说……除了物资匮乏艰难了一些,倒也能勉强生存下去。

或许就连木迦当初将魔军流放到域外的时候,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域外与阴司的屏障会出现裂缝!

而魔军中二十八心魔之一的氐土貉,手下起码有三四万魔军,恰好就游荡在了这一处缝隙的旁边。越过缝隙,便到了燕山城的脚下。

氐土貉一开始也是不敢相信,所以派出了月之魔,带领五千魔军,先来探一探燕山城的虚实。

可这一探之下……

虽然月之魔被斩了首级取了魔核,可燕山城防务的溃败和不堪一击,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燕山君紧张的,也不是区区五千魔军,而是依旧驻扎在域外缝隙旁边的,氐土貉手下的数万大军!还有在无穷无尽的域外中漫无边际的游荡着的,其他心魔手下率领的魔军……

千里之堤,往往溃于蚁穴。一处裂缝的存在,往往就是量变到质变的开始……不外乎燕山君额独孤渊都这么紧张。一旦魔军再次压境,谁都说不上来,燕山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北境!而阴司如今,已经跟千年前无法同日而语……千年前有木迦,有纯仪王李青流,有千年才一出鞘的绝世凶剑独孤常磬……

而现在,木迦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关;李青流沉沦在纯仪王墓中,力量弱到了连自己造出来的傀儡都搞不定的地步;而独孤常磬,也已经疯疯癫癫,不理世事……

是以,如今的形势,细细算来,甚至较之千年前,还要更严峻三分!

鬼眼先生手指在那副堪舆图上点了点,冷冷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嘲:“原本还想着重回阳世间,可如今来看,若是连阴司都再次覆灭,说不准我连苟活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独孤渊眉目深沉,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便做到人事能尽之极!”

燕山君也是眉峰一挑,冷凝地沉声道:“先生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章程?”

鬼眼先生斜睨他一眼,翻了个白眼,说:“章程倒是有,如今却并不能行得通。”

“为何?”燕山君皱了皱眉,独孤渊却淡淡一笑,道:“势!如今需等的,是势!”

我一脸迷茫。

鬼眼先生手指在堪舆图上划过,冷笑一身,道:“如今的阴司,说好听点,是独孤家一手支撑起来的。可若是说的难听一点,也正是独孤家如今毁了阴司!内忧外患,内有姐弟夺嫡争权,外有魔军窥伺在侧……缺的可不正是势!”

这算是指名道姓地骂了独孤渊争权夺利,独孤渊神色却并不变,只是眼眸如星辰一般,看着鬼眼先生,道:“既然如此,先生也应该知晓,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储君之位!”

鬼眼先生看着他,忽然就低叹了一声。

是啊,如何不是?

独孤渊要的,确实从来都不是储君之位。一开始的恨和复仇的火焰驱使下的,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冲出重围的傀儡罢了。可后来,他要的更多,站的更高,看得更远。

“冥府之主,须得天证。”

鬼眼先生低低地道:“我将我们这些沉沦于阴司的人的命,都交给你。独孤渊,魔军就是你唯一击败独孤琴,赢得天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