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院子里面那条灰不溜秋的土狗,或许她的头颅也早已经被一刀斩下。土狗嗅到了那股刺鼻且令人作呕的味道,不是别的,就是烈性硫酸,极其刺鼻,腐蚀性极其强。当烈性硫酸碰上了冰凉的尸块,那种画面,无法想象。

置于那人用如此恶劣的杀人手法,那么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凶手名叫白利。

白利的妻子死于永山工厂爆炸案。是的,就是温尔森的工厂。当时的白利妻子就站在那名吸烟工人旁边,理所应当的,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如果说白利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不是的,兴许是对自己的家人才有感情。白利对妻子爱得极其深沉,所以无法忍受妻子离去所带来的伤痛。但是他却怪错了人,将一切的罪过都归到了温尔森的身上。所以,白利决定灭他一个满门。

白利用自己素日屠猪的砍刀,锋利无比,活生生剥夺了两条鲜活的生命。可能他自己在心里面想,这是为自己的亡妻报仇了。

后来,十月随着莫西元回家。

从莫西元的口中得知,母亲方然和郭关静在大学时便是宿敌,互相瞧不起鄙夷。当时母亲方然是和莫西元在一起的,天知道郭关静有多喜欢莫西元。最终,还是郭关静赢了,她成功怀上了归年,她赢了。

母亲方然后来遇见了父亲,也结婚了。毕竟分开之后,男婚女嫁,定然是各不相关的。

事情就是这样,再没有别的了。

可以算是,用寥寥几句话,就能够概括这复杂的一切。可这其中的复杂,谁又说得清楚。

*

苏南浅听完这一切的时候,委实震撼了。

莫医生给她打电话,说想要商量点事,于是三人便就近坐在了医院对面的甜品店中商榷。莫医生说,这一段时间能不能让十月和她住在一起,好在别墅够大。

“我和长离说一声。”苏南浅眸光微微浮动不明,“没问题,十月,太可怕了。”

“白利出狱了。”温十月说出来的时候绯色的唇止不住有些发抖。

恐惧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换做她苏南浅也一样,要是亲眼面对杀害自己双亲的凶手话,定然是怕得瑟瑟发抖。

对面的莫归年眉眼清寒如雪,只是薄唇开合,“南浅,这段时间,十月就麻烦你照顾照顾。嗯,我是说,我不在的时候。”除了上班的时间,其他时间她便要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了。

“等等。”苏南浅的视线微微顿住,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只是定定一眼望向十月清澈的眼瞳,“你刚才说那个老头叫什么名字?”

温十月闭了闭眼,然后再缓缓睁开,深呼吸一口再开口道:“白利。”

白利。

“十月,你说的这个人我早就知道。”苏南浅觉得浑身血液流动的饿速度开始加快,说不出的有些心悸。

温十月微微惊愕,“在哪里听说过?”

“十月,当年那场震惊全国的碎尸案可是闹得轰动得很,大家自然也是都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的是,你会是受害者二人的孩子。”苏南浅的指尖变得凉薄,微微发颤,“凶手白利有一女,就是......白微儿。”

“你说什么?”十月的手一下子便拍在了桌子上。

苏南浅的眼瞳轻轻缩了缩,却依旧黑白分明,“当时母亲领养回白微儿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那户人家残留下的女儿......会是你。如果我知道的话,定然会告诉你。”

渐渐地,温十月的双手紧紧收成了拳头,旁边的男人见状连忙将她的手给裹在了手心。十月的唇角溢出一抹苦笑,“知道了白微儿是白利的女儿又怎么样,现在是白利出狱了,他准备杀绝。南浅你是没有看见监控录像,白利的眼中,尽是杀意......”

苏南浅缓缓呼出一口气,“十月,我去找白微儿。我去和她谈。毕竟,她是白利的女儿,兴许白微儿会劝他就此收手。”

“不可能。”莫归年淡淡蹙了蹙眉头,“你和白微儿是那么的不对盘,你怎么可能劝得动她。”

“好歹白利也是她的父亲,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再次去坐牢的。”苏南浅说完之时已经起身,眉眼之间有着决绝,“莫医生,你不必再劝。我把十月当成是朋友,所以,别拦我。”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甜品店。

温十月只觉得自己身旁的人搂入怀中,“别怕,别怕,十月。”

*

是夜,天空如墨一般。

苏南浅自行驱车到了池锦楠的小别墅,凝立在门口,静静等待他回来。比起事先打电话,她宁愿在这里等。

冬日的晚上八点,就已经开始冷得有些不合情理了。空气之中尽是寒流飘散,丝丝缕缕被人们吸进肺腑。苏南浅搓了搓手,然后看见前方的公路尽头出现了车灯。

细细一看,是锦楠的银色大奔。

男人开门下车,缓缓走过来,身姿被月光拉得修长,眉眼英俊。他表情有些惊讶,似又有一些欢喜,“南浅,你怎么在这里?”

“找你有点事儿。”苏南浅刻意上前一步,将娇俏的脸扬起来,看着男人的墨瞳,“我能进去坐坐吗?”

闻言,池锦楠的神色微微异变。

见状,苏南浅眸底的精光一闪,果然她是猜对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浅笑道:“怎么,我现在都不能来你家喝一杯茶了?”

“家里面......有点乱。”池锦楠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之中染上了凉意,她也停止搓手,只是随性地插进了大衣的包包中,有些讥诮地开口:“你从来就不适合在我的面前撒谎。我问你锦楠,白微儿是不是在里面。”

提及白微儿三个字,锦楠一双墨眸很明显地缩了缩。这微妙的细节更是验证了她所说的,不用猜都可以知道,白微儿为了他走到今日落魄的一步。于情来说,他不应该撇下她不管。于理来说,他更不应该扔下她不顾。

男人的眼中微光闪烁,自知是瞒不过,只好微微一声叹息,“你找她什么事情,现在的她,应该不会想见你。”

“自然是不想见我了。”苏南浅唇角笑意的不减半分,只是让人觉得讥诮凉薄,“只是,我今日,非要见!”

她移步,正正地站在了大门前,等待他开门。

毕竟在深爱之人面前,谁又能硬气得起来,池锦楠选择拿出钥匙开门。

里面是两层,男人将公文包随意扔在了沙发之上,转过头对她说,“你先坐一会,我上楼帮你叫她。”

苏南浅颔首,算是回应,脸上并没有鲜明的表情。

在沙发之上坐下,细细打量着,这里是锦楠回国之后才买的小别墅,清新雅致,倒有几分他的品味。

其实,不用细细深究都知道白微儿在这里。因为她真的无处可去,虽说长离已经发了话不要她留在安城,可是她没办法,哪怕在刀尖上行走,也只有赖着锦楠了。

很快,便听见了脚步声,楼梯口处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光是瞄上一眼,都知道是白微儿。

白微儿渐渐朝着客厅之中走过来。

苏南浅将腰杆坐得笔直,眸光直直迎了过去,四目相对之间,她陡然骇住——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上面疤痕遍布,一道又一道,就只差没有看见淋漓的鲜血了。

她终于坐不住,觉得心头激荡得像是一颗心脏都要滚出来一般,只是兀自站起身来,“你的脸怎么了?”

可怖,简直看不出原来清秀的半分模样了。

只有一双眼,依旧凛冽十分,白微儿的视线像是刀剑一般,“苏南浅,人人都说你我之间眉眼三分相似,我恨这三分相似!所以,我宁愿毁了我这张脸,也不愿意和你有那三分相似!”

很显然,白微儿的心底已经怨恨她到了极点,甚至是不惜以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执念有多么的深重。

此刻,锦楠出现在了白微儿的身后,脸上露出的是极为无可奈何的表情。或许锦楠也阻止过,又兴许白微儿是在锦楠上班的时候。管他呢。

“你又何必。”苏南浅的语气淡淡,她不是没有触动,毕竟她还是她曾经的妹妹。只是,现在无论她怎么样都和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

只是这张脸,太过于可怖,能够看出有些伤口都还在结痂。

苏南浅觉得自己并不是来叙旧的,只是刻意回避了和那张脸有正面的视线接触,只是开口,“白微儿,你的父亲是谁,你知道吗?”

她不知道白微儿清不清楚自己的父亲。

白微儿的眼眸微微一缩,“你什么意思?”

苏南浅重新在沙发之上坐下,凝视着白微儿,白微儿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是盯着她。苏南浅缓缓开口:“你的父亲白利出狱了,意欲还想要谋杀十月,我来和你谈谈,希望你劝劝他,让他收手。”

她的话说得十分简单明了,这样子,大家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自然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只是,为什么我要劝他?”白微儿的语气凉薄得就像是隆冬的寒冰一般。

苏南浅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这样子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一时间有些惊愕,“他可是你的父亲,难道说你愿意看见他再一次去坐牢?”其实这个她不关心,只是用来规劝白微儿的说辞了,她只关心十月的安全。

“有何不可?”白微儿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苏南浅!”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池锦楠蹙眉,插进话来,一脸的意味不明。

白微儿紧紧盯住她,然后淡淡开口:“锦楠,能帮我拿一杯橙汁吗。”

此刻的锦楠,应当是迁就她的,或许因为亏欠,或许因为其他什么,谁又说得清楚。

于是,锦楠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从楼梯口下来,然后左转,一直走,那里应当就是厨房了。

苏南浅眼瞳一缩,正准备等白微儿开口的时候,却陡然看见了楼梯口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面色浮肿,双眼赤红,脸上遍布着诡异的坑,让人觉得恶心害怕。

苏南浅缓缓站起身来,有些呆滞地盯着从白微儿身后走出来的那个老头。视线缓缓下落,手背上的一道疤,以及......泛着寒光的水果刀。

“白微儿,原来你早就见了你的父亲!”苏南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白微儿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只是淡淡开口:“我的好父亲,这个就是让我最恨的女人,所以,帮我除了她!”

在白利冲过来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白微儿的所有意图!白利早已经出狱,甚至是早就见到了白微儿了。这一次,只是拿十月做诱饵,白微儿当真是算得精准,知道了她不可能对自己朋友的安危坐视不理。所以说,白微儿利用了白利对她的亏欠,白利想杀的人,是十月没错,但是白微儿

“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

“白微儿,你——”

话被恰在喉头,眼前便只是一道白光,手持利刃的白利在陡然之间已经到了眼前!

苏南浅被骇住,但也知道不能够坐以待毙,将身子陡然一转,扑在了沙发上,那利刃便直直次在了沙发上——

“锦楠!”

她疯狂地大叫。

白利双眼赤红,只是将利刃狠狠从沙发上抽出来!将刀一扬,又直直朝着已经扑在沙发上的她刺去!

眼前又是一道疯狂的白光,苏南浅猛闭着眼睛,陡然从沙发上翻滚下来,头也狠狠撞在地上,一种天旋地转的麻痹感就像是潮水顷来一般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了。可是生死攸关之际,谁顾得了那么多。

她在地上翻滚两圈,终于剁掉了第二刀——

“锦楠!啊——”

闪着寒光的刀尖陡然逼置眼前,杀气凛冽!

刺上来了——

那种预料之中的尖锐疼痛感并没有从身体的部位上传来,她发着抖睁开眼,刀尖竟然近在咫尺!

原来,白利的身子从背后被人狠狠禁锢住,她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偏头一看,是锦楠死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白利!

“锦楠——”她低低唤了一句。

下一秒,白利被锦楠大力抱着,然后狠狠摔倒了一边。锦楠温润的眉眼之间尽是焦灼,俯下身子来,眉眼温和,“没事吧,南浅。”

刚刚头部撞到了地面,隐隐的钝痛感传来。但是苏南浅大口喘气,然后摇头,“没事。”

“锦楠,你后面——”

苏南浅发颤的嗓音就此打住,之后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因为从此刻起,她的满目就只剩下了猩红。

男人的唇色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无比苍白,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她的脸上,热的,腥的。一把匕首整整插在他的后背——

白利涨红着双眼站在锦楠的身后,旋即,他的面容变得十分扭曲,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整个人便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白微儿陡然放大双眸,冲上,“爸!你怎么了,爸!”

与此同时,男人高大沉重的身躯陡然栽到下来,压在她的身上,她纯白色的呢子大衣染满了猩红的鲜血。苏南浅的眸光自眼底开始碎裂,然后寸寸成灰,心脏的位置瞬间剧痛不止。她看见那把匕首插着的地方,是心脏的位置。

“锦楠...别死...锦楠...别死...”

他对她是极好的,昔日的点点滴滴如潮水一般涌上来!苏南浅的浑身都开始发抖,男人压着她,没有声息,她用尽全力从他的身子中挤出来。

视线下落,自己的双手上全是鲜血!

那是锦楠为了护住她而流出的鲜血......

苏南浅的眸光彻底碎裂,失控地去拿自己的包,也不顾沾得包上尽是鲜血,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

“119.....119......”

她的手指颤抖到连手机都拿不稳,咯噔一下掉下去,却怎么也捡不起来。白微儿狰狞着一张脸,冲她吼道:“你还在磨蹭什么!我爸晕倒了!”

苏南浅望向她,有些不可置信,“白微儿,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锦楠!你是不是畜生!”

白微儿再也不回答,只是跪在地上将白利紧紧抱在怀中,呢喃着爸爸——

苏南浅扑到地上,从茶几下捡起手机,手指颤抖得简直难以令人想象。终于拨通了119——

“这里有人被捅了,好多血......真的好多血.....”苏南浅捂着自己的脸,开始哭,难以抑制自己的泪水,满脑海都是锦楠的样子。

那边的护士有些着急,但是又保持着稳定,“小姐,请你不要着急,将你的地址准确地告诉我好吗?”

苏南浅控制不住自己的哭泣,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地址......

想也不想便直直拿着手机冲向了白微儿,“你给她说,地址!快点!”

白微儿没有哭,只是扫了她一眼,拿过手机,“这里是......”

说完之后,白微儿将手机扔给她,她没有接住,只是转身便朝着男人的方向膝行过去。此刻的苏南浅浑身是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修罗血池爬出来的鬼魅。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抚摸男人的头,“锦楠......锦楠......”

他的笑容,他的眉眼,他的温情,此刻竟然脑海之中变得无比清晰!

可是此刻,眼前只剩下了那把正插在锦楠后背上的刀。插得那么深......锦楠的身下好多血......

苏南浅终究是抑制不住,在一瞬间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感觉自胸腔处传来,她的眼泪疯狂坠落,只是哭喊着,“锦楠,我求求你......求求你坚持住......”

锦楠,你我相识十年之久。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哪怕没有爱情,你同样也是我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人。所以我求求你,千万要坚持住。

*

生死攸关的事情,于是救护车很快便到了。

锦楠是以面朝下的方式被放在担架上的,那把刀要急救的时候医生取出才行。

救护车载着白利和锦楠二人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苏南浅随着救护车一同到的医院,和护士们一起跳下了救护车。

苏南浅的眸子死死锁住担架上的男人,随着护士们一起奔跑,她也浑身是血,被冬夜的冷风风干成枯红色。

手腕却在奔跑的时候陡然被人扼住,她回眸,撞见一汪寒潭。长离的容颜,在此刻看起来有些朦胧。

“浅浅。”他的嗓音很沉,低低唤了一句。

她红着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染着心慌。下一秒,她一根一根扳开了他的手指,忽略了他眼中彻底泯灭下去的光晕。

旋即她转身,朝着移动担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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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看得激动不激动~反正我写得挺激动~

谢谢WeiXindbc11993a5的一朵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