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秦致坤休沐, 同方氏一起过来看情形。

得知他们到来,秦宛如忙去接迎。

两人从棉花地那边过来,棉花已经采摘了大半。

秦宛如大老远朝他们挥手, 秦致坤调侃道:“秦老板忙得很呐!”

秦宛如乐道:“比不上秦寺正操劳!”

方氏笑道:“老小都不正经。”

秦宛如跑上前,这还是她离家最久的一回,兴奋地扑到他们的怀里,秦致坤摸她的头道:“咱们三娘不得了,像个小大人了。”

方氏:“这些日你祖母老念叨,让我们过来看看,不放心你们俩。”

秦宛如挽着她的胳膊,“祖母可还好?”

方氏:“好,就是担心你跟珍娘。”

秦致坤背着手道:“看你们干得热火朝天的,可有遇到难题?”

秦宛如:“有,剥棉籽委实麻烦,需得一朵朵扒拉,虽然是手上活儿,但耗时,也出不了多少东西。”

秦致坤看向她道:“那就送些去家里,人多手快,也能多少剥一些。”

秦宛如点头,“是要送些去,待这里走上正轨了我还得把之前在张家胡同那里商议好的几人叫到平康坊弹制被褥呢。”

方氏好奇问:“这会儿有几人能上手了?”

秦宛如:“五人。”又道,“一床被褥子快一点一天能出了。”

方氏吃惊道:“是挺快的,一天就能出五床了。”

秦宛如:“像六斤重的就要出慢些,不过少,多数都是三斤的。”

一家三口边走边聊,秦宛如还嫌现在的速度太慢,他们必须在入冬前把东西交差到位。

进了庄子,到处都晾晒着棉花,今年运气不错,风调雨顺的没出岔子,算是丰收。

方氏看着那些喜人的洁白,之前光嘴上说没什么兴致,如今看到实物,也不禁道:“这东西好啊,用来填充进衣裳里,冬天又暖又软。”

秦致坤:“有空了可以给阿娘做一套护膝。”

方氏点头,戏谑问:“秦老板,一斤重的白叠子要多少文?”

秦宛如不客气道:“方娘子,要四百文,一文都不能少。”

方氏“啧啧”两声,嫌贵,“便宜些,给你买两斤。”

秦宛如摆手,“一文都不能少!”

众人看着娘俩讨价还价哄堂大笑,这家人的幽默感染了不少人,都觉得有意思。

段珍娘也出来凑热闹,二人进屋去看已经做出来的棉被,瞧见上面的“棉匠”二字,秦致坤好奇问:“这是三娘写的?”

秦宛如点头,“对,秦老板亲自写的。”

秦致坤捋胡子,“跟你二姐的字比起来是要差些。”

秦宛如不高兴道:“爹瞎说什么大实话。”

方氏看上面用红线圈的圆很是工整,问:“这是怎么弄的,还像模像样的。”

段珍娘道:“我们做了模型,布线网的时候把模型放上去,红线跟着模型来固定就可以了。”

方氏赞道:“这主意好,东西拿到手里就知道出自哪里,容易识别。”

秦致坤摸了摸棉被,“冬天盖这个暖和。”

秦宛如道:“把这阵子应付过去了给家里头也备几床用。”又道,“祖母怕冷,可用它缝制大袄御寒。”

方氏颇有几分感慨,“就你鬼点子多,竟想出这些名堂来折腾。”

段珍娘同秦宛如勾肩搭背,“我们前些日送到公主府的被褥,大长公主说这东西实用,挺不错。”

秦宛如:“还有三四家差人来拿散装的白叠子,说要拿去做团垫之物,姻伯母说四百文一斤,一厘都不能少。”

段珍娘唱双簧,“卖的就是稀奇!”

方氏笑着打了她们一板,是真真为她们感到高兴,仿佛看到两人一点点长成了参天大树,能独当一面扎根了。

夫妻俩在庄子里看整套流程工艺,看村民勾纱网,弹制,做标识,每一道都认真又严谨。

方氏越看越感到不可思议,想不明白自家闺女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秦致坤只能用玄学来解释,说道:“定是织女娘娘在梦里教她的。”

方氏:“……”

秦致坤:“回去后早晚都烧香供奉,盼着她保佑咱们闺女诸事顺遂。”

鉴于他明日还要上值,下午晚些时候夫妻俩就回城去了。

段珍娘同他们一并回去的,要把张家胡同的几人带过来试手,开始教第二批弹棉匠。

两辆马车上塞了三麻袋白叠子,拿到秦家剥棉籽。家里头人手多,老小都能利用起来,空闲时也能帮着处理些。

回到秦家后,家奴帮忙把东西扛进厢房,段珍娘去秦老夫人房里同她唠了阵儿家常。

秦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道:“这些时日可忙坏了吧?”

段珍娘高兴道:“祖母,就是要忙才好!”又道,“我和三妹巴不得忙起来才好,越忙生意就越好!”

秦老夫人笑眯眯道:“也得多注意着身体,勿要太过劳累。”

段珍娘摆手,“我还好,四处盯着他们做事就行,三妹就劳心些了,得手把手教,一遍又一遍说。

“有时候我都挺佩服她的,耐心极好。有个村民笨得要命,说了数十遍都还记不住,我急得都想敲他的头。但三妹说那人做事认真,就是动作慢些,结果你猜怎么着,现在那笨蛋出的活儿是五人里最好的,个个都称赞!”

秦老夫人轻拍她的手,“慢慢来,莫要着急。”

段珍娘点头,“我这会儿还得回去,先前张家胡同有几个人听说弹制被褥五十文一天的工钱也想学做,明儿我还得把他们带到庄子里学,学好了再由三妹带过来把平康坊的场子利用起来,争取在入冬的时候把全部白叠子都处理完。”

秦老夫人:“那你去忙。”

段珍娘:“过两日我们拿白叠子回来给祖母缝制大棉袄,可暖和了!”

秦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

待段珍娘走后,秦致坤进屋来,说道:“三娘说剥棉籽是头疼活儿,我们带了三麻袋回来,一家老小都帮忙剥。”

秦老夫人:“反正都是闲着。”又道,“你们去庄子看过了,现在是何种情形?”

秦致坤坐到凳子上,比了个手势,“井井有条,采摘,晾晒,剥籽,弹制……每道工序都安排得妥当,跟我想象中的手忙脚乱完全不一样。”

秦老夫人感慨道:“你倒是小瞧她们了。”

秦致坤也觉得神奇,“起初我还觉得是珍娘带着三丫头做,现在看来,完全是反过来的,庄子里的诸事都是她上下安排,珍娘执行,两人配合得还不错。”

秦老夫人欣慰道:“你说这孩子怎么一下子就长成了呢?”

秦致坤拍大腿,“最懒的那个反而是最能独当一面的人,确实叫我意外。云娘也说早知道她聪慧,当初培养大娘时也该押着她学,说不准还要厉害些。”

秦老夫人抿嘴笑,“散养也有散养的好处。”

秦致坤说声是,又道:“散装的白叠子一斤就要四百文呢,今儿我们弄了三麻袋回来,可值不少铜板。”

秦老夫人被逗笑了,“得找秦老板讨剥籽的工钱。”

秦致坤:“可不,一床三斤重的被褥一贯钱,请短工制作一天五十文,刨开人工和种子成本,这利润也是挺吓人的。”

秦老夫人点头,“仔细算算,是比你当官要厉害多了,也多亏贺家帮扶着,要不然就她们两个女娃,要把这场子做起来可不容易。”

秦致坤取杯子倒水喝了一口,“先前我还以为贺家瞎掺和,如今看来,他们也是有眼光的,倒是我们短浅了,当三娘人小瞎折腾。”

秦老夫人语重心长,“以后就由着她吧,我看这孩子颇有几分头脑,是个有主见的人,只要不捅篓子出来,秦家便是她的后盾,不管她走到哪儿,这里都是她的窝。”

秦致坤点头,“五个闺女,不管她们以后在外头过好过坏,咱们这儿都给她们留了落脚处,每个都不能少。”

“嗯,说得好,大大小小每个人都不能少。”

第二天段珍娘租了两辆马车把张家胡同和坊里的七人拉去了庄子。

这批人学会后将投入到平康坊秦大娘的那处宅子做工。

待七人抵达庄子后,秦宛如安排他们去观摩。

这一批学起来比最初教的那五人要轻松多了,因为有熟手带着他们学,不用她再手把手指点。

教人可费嗓子了,一天重复讲解下来脑仁疼。

目前这边已经能维持正常运转,秦宛如把它交给段珍娘打理。

直到七人学得差不多后,她便将他们带回城,待遇跟庄子里的弹棉匠一样,一天五十文,中午一顿伙食。

地里的白叠子除了续的种子外,其余全部采摘完,先把上等棉花制作,差的则留到一边,不忙着处理。

连日来像陀螺似的转,说不辛苦是假的。

秦宛如回到家,无比怀念以前咸鱼躺的日子,秦老夫人瞧着心疼不已。

不过看到家里大大小小都帮忙剥棉籽,秦宛如又觉得欣慰不少,所有人都在参与她的这份事业,她还有什么理由说累呢?

方氏虽然不懂她做的那些工序,但上下安排还是能行的。

平康坊那边调派了两个家奴过去,中午有一餐饭,需要人手打理,甚至连秦二娘都出马了,帮忙记进出账。

一家子齐心协力参与进来。

有他们分担,秦宛如只需要把关做出来的成品质量,其他琐碎都不用操心。

这个时候她无比感谢老娘,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当家主母助攻就是不一样!

中间秦大娘曾来看过两回,给他们接了不少订货单子,都是想要散装的白叠子用作他途。

那些人都以为是贺家做的,找上门由廖管事转接过来,并且窦氏打过招呼,先给钱再给货。

方氏瞅着木匣子里的碎银铜板,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生平第一次,她竟产生了错觉,钱竟然这般好赚!

见她发愣,秦大娘掩嘴笑道:“阿娘莫要被吓着了。”

方氏回过神儿,看账本上的细目,“啧啧”道:“这东西还真好赚,家家都抢着要。”

秦大娘:“我也要讨些去,做两件小袄。”

方氏:“让三娘给你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