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看向那妇人,上下打量她们道:“你说这人是你闺女?”

妇人道:“对,排行老六,六娘。”

李南失笑,“你夫家姓什么?”

妇人忽悠道:“夫家姓刘,我们家就住在琵琶坊的,马上就到家了。”

李南聪明,也没跟她们撕破脸,只道:“这人我瞧着眼熟,好像是我们隔壁的邻居,排行老三,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此话一出,三个牙婆的脸色变了。

婆子斟酌当前形势,偷偷拉了拉妇人的衣角,面前几个全是大男人,还是勿要招惹的好。

妇人干咳两声。

王简等人故意收回视线到秦宛如身上,给她们机会脱身。

三人趁他们不注意时偷偷地淹没进人群里,王简冲边上的护卫做了个手势,那护卫不动声色追踪上去。

李南皱眉道:“这秦小娘子怎么落到牙婆手上了?”

王简被她死拽着脱不了身,只得看了看周边,说道:“这儿人多,先把她带到人少的地方看看情形。”

一行人不再往前,又折返回去,找人少的地方落脚。

经过这番折腾,秦宛如的意识已经被药物彻底侵吞了,人虽迷迷糊糊,手上却抓得牢,犹如救命稻草般死也不丢。

几人好不容易挤了出去,李南寻了一处卖馎饦的小摊,找来长凳供王简就坐。

秦宛如跟牛皮糖一样瘫在他身上。

李南试图去掰她的手,王简道:“那玉被她拽在手里,一掰就掉。”

李南愁了。

王简从袖袋里取出手帕,“拿去浸凉水来,把她弄醒。”

李南拿着手帕向摊主讨来冷水,打湿后激到秦宛如脸上,她猛地一哆嗦,嘴唇蠕动,似在咕隆什么。

王简附耳去听,听了好半晌,才听清楚她在呓语——狗日的。

这三个字是相当粗俗不堪的,他痛苦地扶了扶额,拍她的脸道:“秦三娘?”

秦宛如没有反应。

王简又拍她的脸,“秦三娘你醒醒!”

李南道:“看这样子怕是中了迷药。”

王简无语。

怕她把玉带损坏了,他只得扶着她的腰身,让她依附到身上做支撑。毕竟男女大防,这样委实不成体统。

方才两个牙婆从问月坊方向过来,秦家人多半在那边,但现在那边水泄不通,全是人堆,等他们过来不知得什么时候了。

思来想去,王简冲李南道:“去寻马车来,先把她送回百家巷再说。”

李南应声是,忙去寻马车。

之后等了近茶盏功夫,李南才寻来马车。

一行人小心翼翼把两人送了上去,那玉带是先帝亲赐,万万不能毁在她手里。

往宝华坊方向要顺畅得多,马车行得很顺利,路上王简时不时拍秦宛如的脸喊她,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有时候他憋着气,又捏她的脸,肉嘟嘟的,触感滑腻。

捏了两回,他又忍不住去捏……

反正他成为八哥时也没少被她挼被她撸,现在风水轮流转,讨还回来了。

抵达百家巷,李南敲开了秦家的门。

家奴见到他颇觉诧异,李南道:“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们是卫国公府的,你家的小娘子在半道儿上被牙婆拐了,我们碰巧遇上给送了回来,现在昏迷着。”

听到这话,家奴忙把他们请进去,又匆匆去秦老夫人房里。

秦老夫人已经歇着了,婆子把她喊醒,把外头的情况三言两语说了,惊得她急躁道:“赶紧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婆子拿外衣给她披上,又拿钗把头发挽起。

老人家顾不得仪态,满脑子都是牙婆拐卖。

院子里的灯笼全都亮了起来,王简和李南把秦宛如扶进了秦老夫人的房里。

看到自家孙女那模样,秦老夫人心急如焚,不明就里道:“好端端的,怎弄成了这般?”

李南安抚道:“老夫人莫要着急,小娘子怕是中了迷药,这才迷迷糊糊的。”又道,“也该她运气好,把我们碰上了,发现不对劲,这才拦了下来。”

秦老夫人抹泪感激道:“天可怜见,我孙女儿算是遇到贵人了,若是弄丢了,我这老婆子不知道该怎么活!”

婆子发现秦宛如手里抓着东西,意欲去掰,李南忙道:“勿要掰她的手,郎君的玉带是先帝亲赐的,她抓得紧,一掰就坏。”

听到先帝亲赐的,所有人都不敢上前了。

秦老夫人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又道,“这孩子不成体统,我替她给贵人赔礼了。”说罢要跪下行礼。

李南一把扶住,“老夫人莫要添乱,小娘子昏迷不醒,先去请大夫来看看为好。”

经她提醒,秦老夫人忙吩咐仆人道:“快去找大夫!”

那玉带被秦宛如抓得牢,众人又不敢掰,王简没有办法,思来想去,只得命李南把玉带解下来。

李南折腾了好半天才把玉带完好解开,衣袍松散,秦宛如总算脱离了他身上,手却还死死地抓着玉带呢。

婆子上前把她扶到榻上躺着,王简不死心,又去掰了会儿,还是没法弄开。

他又气又笑,叫李南把他的革带解下给他。

李南解开革带,王简胡乱拴上,一点都不想在秦家逗留,匆匆离去道:“那玉带,让秦致坤收好了上值给我。”

秦老夫人连声应是。

李南怕她们把玉带损坏了,又吓唬她们道:“可得仔细了,那是先帝御赐的物件,万不能损毁了,会掉脑袋的!”

婆子听到这话吓得脸色发白。

秦老夫人镇定道:“老身记下了,请小郎君放心。”

李南又道:“这事勿要张扬出去,恐坏了小娘子的名节。”

秦老夫人:“老身明白!”

李南这才走了,她要相送,他拦住道:“外头风大,老人家歇着,我们走了。”

秦老夫人忙叫婆子送他们,直到他们离开后,院子里才趋于平静。

婆子打来温水,秦老夫人绞干帕子,擦洗秦宛如的脸。

她死死拽着那玉带,婆子犹如看到烫手山芋,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要掉脑袋的东西,被小娘子这般拽着……”

秦老夫人紧皱眉头,“她醒来了总会松开的。”顿了顿,自言自语道:“真是万幸,若落入牙婆的手里,我到哪里去找这孩子?”

婆子见她情绪激动,忙安慰道:“老夫人勿要忧心,这不是虚惊一场寻回来了吗,往后小娘子必定逢凶化吉。”

等人许久,仆人才把隔壁街的大夫寻了来。

经过看诊后,大夫说明日就能清醒,应该没有大碍。

秦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仆人送走大夫折返回来后,她又细细清问仆人,方才匆匆忙忙,也未细想那些人的身份。

仆人回答说是卫国公府的。

秦老夫人仔细一盘算,那玉带是先帝亲赐的,那郎君又说叫秦致坤上值了给他,多半是在大理寺上值的世子了。

视线落到自家孙女身上,也实在不成体统。

婆子道:“小娘子走丢了,这会儿主母他们多半着急。”

秦老夫人吩咐仆人道:“赶紧去花月楼那边看看,找着他们了报声平安。”

仆人应声是,匆匆离开了。

另一边的秦家人早就炸开了锅,找不到人,方氏哭得眼泪花花。

秦致坤也是心急如焚,抱着侥幸心理叫张叔回家看看。

一行人在人堆里大海捞针,绝望又无助。他们不停地呼喊,不停地询问,求助巡防帮忙找人。

现在已经临近子时,人们散去不少,张叔一路跑,也该他运气好,同秦家出来报平安的仆人遇上了。

得知秦宛如平安的消息,张叔喜极而泣,抹泪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二人赶紧去找秦家人报平安。

当秦致坤夫妇得知自家闺女已经到家的消息后,方氏再也憋不住嚎啕大哭,缩在秦致坤怀里骂道:“那死丫头,回去了也不让人来说一声,明儿我非得打死她!”

仆人忙把大概情形三言两语说了,众人听得脸色发白。

秦二娘抹泪道:“我就说,不过片刻,三妹就不见了,定有蹊跷!”

秦大娘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这种牙婆,当该诛杀!”

段珍娘道:“咱们赶紧回去看看。”

一行人折腾了半天,个个都疲惫不堪,心里头更是五味杂陈。

方氏发了怵,以后再也不凑这种热闹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王简总算回到了国公府,折腾了这半天,他只想躺着。

瑶娘端来铜盆伺候他洗漱,发现他的腰带不对劲,瑶娘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忙追问道:“郎君的玉带呢?”

王简:“……”

他默了默,忽悠道:“落到宫里了。”

瑶娘:“???”

去参加中秋宴吃个饭,为什么还要换玉带?

“好端端的,怎么把玉带给换了?”

王简一时犯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跟她说那玉带在一个女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