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站在门口,激动道:“有官媒娘子上门提亲来了!”

此话一出,秦大娘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秦宛如站起身,比她还要激动,“你说什么,谁来了?!”

陈婆子:“官媒娘子!这会儿就在前厅跟主母商议!”

秦宛如高兴的“啊”了一声,拉住秦大娘的手道:“大姐,成了!”

秦大娘也是振奋不已,不由得喜上眉梢。

秦二娘好奇插话问:“秦家五个姑娘呢,那官媒娘子到底是给谁说亲?”

陈婆子喜滋滋道:“给大娘子。”

秦宛如喜形于色,故意问:“是谁家的郎君来提亲,你知道吗?”

陈婆子:“是永平坊易家的郎君。”

啥?

秦宛如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她诧异道:“你说哪家的郎君?”

陈婆子:“永平坊易家。”顿了顿,“京兆少尹易志生。”

秦宛如:“???”

秦大娘:“???”

闹了半天不是贺家?

两人面面相觑。

陈婆子高兴道:“易家郎君可是个年少有为的好儿郎,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是从四品的官职了,上次在……”

她说些什么,秦大娘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团糟乱。

不是贺家。

不是贺亦岚!

见她脸色不对,秦宛如赶紧扶住她,小声道:“大姐稳住,勿要慌乱。”

秦大娘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秦宛如心里头也有些发虚,这易家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贺亦岚呢,怎么还不来信?

与此同时,前厅的方氏正和蔡娘子热络笑谈。

方氏对易家的情况是非常满意的,那易志安年少有为,才二十六岁就谋了京兆少尹的官职。

对方家中只有一个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日后也不存在妯娌相处的问题。

男方有一名妾室,父母一夫一妻,家庭构造简单。

这样的条件对于秦家来说,算得上高攀。

蔡娘子笑眯眯道:“男方家的情况就是这些,不知夫人可还满意?”

方氏道:“今日当家的去上值了,等他下值回来,再商量商量。”

蔡娘子点头,“也好,婚姻大事需得慎重,我便回去静候佳音。”

方氏客气道:“有劳蔡娘子跑这趟了。”

二人又寒暄了一阵子,方氏才亲自送蔡娘子出门,待她上马车离去后,方氏喜滋滋地去了秦老夫人房里。

秦老夫人也很满意易家,婆媳细说了阵儿,去把秦大娘叫进屋问她的意思。

秦大娘坐在凳子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方氏见她久久没有发话,伸手打了她一下,问道:“怎么了,不合意?”

秦大娘回过神儿,摇头道:“没有。”

秦老夫人温和道:“宛月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莫要憋在心里头,虽说婚姻嫁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咱们家里头还是希望姑娘们自己是满意的。”

秦大娘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方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试探问:“你今儿怎么了?”

秦大娘心里头不痛快,找借口道:“怕是月信要来了,身体不大舒服。”

秦老夫人:“那便去歇着,可别像三娘那样贪凉。”

秦大娘点头,起身出去了,直到走出那间屋,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外头的天空晴朗无云,家里的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唯独她愁云惨淡。

歪着头看了会儿天,她收起捉摸不定的思绪,回到了后宅。

秦宛如见她回来了,上前道:“祖母她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秦大娘平静摇头,“没说什么。”顿了顿,“我身子不大爽,想躺会儿。”说完便进自己的屋里去了。

秦宛如走到门口欲言又止。

秦大娘的房门只虚掩着,巨大的屏风把床阻隔。她躺在床上发呆,似想起了什么,从枕头里的夹层把贺亦岚的玉佩摸了出来。

那枚玉温润精致,小小的一块,在手心中却变得沉甸甸的。

他说等他音信,她等了,可是他终归没来。

秦大娘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自嘲地想着,她怕是疯了才会痴妄这场姻缘能成。

起初她对他原本是没有期许的,可是经过了这些日的患得患失,那个人仿佛就变得重要起来。

她握着玉,望着屋顶,陷入了纷繁的思绪中,脑中乱糟糟的,颇有几分迷茫。

易家上门提亲,所有人都很满意,要是没有贺亦岚这茬,她势必是会应承下来的。毕竟对方家庭简单,有一名妾室也还好,况且那郎君还年少有为,能瞧得上她已然不错。

女郎家十八岁还未嫁,她多少有些压力,如今有郎君上门提亲,且条件不错,长辈们都很满意,她还不痛快什么呢?

秦大娘默默地把那枚玉塞进枕头里,不去想那些恼人的事情,翻身睡了。

门口的秦宛如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吭声,秦大娘睡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

晚上秦致坤下值回来,方氏把易家上门提亲的事情跟他细说一番。

秦致坤虽没见过易志安,但人家年纪轻轻就是京兆少尹,比他有出息多了。

一家子坐在一起说起这门亲事,秦宛如好奇问:“爹,京兆少尹是干什么的,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秦致坤捋胡子打比喻道:“如果说京兆尹算是安义县的县令,那京兆少尹就是副手,只不过是管理京城的副手。”

秦宛如挑眉,这不就相当于首都副市长了嘛,确实很了不起。

秦二娘似乎觉得难以置信,“那易家应是有背景的吧,要不然哪能这么快就爬到从四品了?”

秦致坤指了指她,“还是你的脑袋瓜聪明,易家我也曾听闻了一些,以前好像也是高门大户,后来家道中落,才没了以前的风光。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在京中自然累积了不少人脉。易志安若有小才能,会来事,那在这个年纪做到京兆少尹的位置也在情理之中。”

听他这一说,方氏道:“如此说来,易家这门亲是可结的,对吗?”

秦致坤点头,“易家倒没传出过什么花名声来,不过我想不透的是他家怎么就把我们秦家给相中了?”

方氏看向秦大娘,“我听蔡娘子说,易志安是在诚意伯府上见过大娘一回,夸大娘击鞠技艺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秦大娘身上,她后知后觉道:“我不知道这个人。”

秦致坤还有不解,“按说像易家这样的家世,虽然家道中落了,但也不至于来结交我这个刚进京没有任何根基的人家,况且我还是一小小的六品,他们图什么呀?”

这话把众人问住了。

秦老夫人倒是个老辣的,说道:“还不是看中了提拔你进京来的贵人。”

此话一出,秦致坤恍然,“瑞王府?”

秦老夫人道:“不然呢,要不然人家还看中了你秦致坤的能耐了不成?”

这话把众人逗笑了。

秦致坤发窘道:“儿自知没甚出息,阿娘就莫要打趣我了。”

秦宛如试探问:“那爹以为,这门亲事可结吗?”

秦致坤若有所思道:“男方家的条件已然算不错了,我们算是高攀。这门亲事若大娘没有异议,便可应允下来。”又道,“改日我悄悄去瞧瞧那个易志安到底长什么模样,若是样貌周正,我觉得这门亲事算是良配。”

方氏看向秦大娘,问道:“大娘你是什么意见?”

秦大娘淡淡道:“爹娘自是为了女儿好,易家能得你们满意,必定是极好的。”

方氏:“那便是没有异议了?”

秦大娘:“但凭爹娘做主。”

方氏点头。

秦宛如不禁有些心急,说道:“大姐,对方可有一妾室,你不介意?”

秦大娘摇头,平静道:“男子纳妾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对方已经二十六岁了,只要没在主母进门前生下长子就好。”

秦宛如皱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家人闲话家常了许久才各自散去,回到后罩房,秦大娘前脚进屋,秦宛如后脚就跟了进去,压低声音道:“大姐,这门亲事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可好?”

秦大娘坐到床沿,笑了笑,“三妹说什么胡话。”

秦宛如急了,“咱们再等等好吗?”

秦大娘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想明白了,那门第不是我秦宛月能高攀得上的,易家,挺好。”

秦宛如跺脚,出主意道:“要不……我想法子再去打听打听?”

此话一出,秦大娘阻止道:“三妹勿要莽撞。”停顿片刻,难堪道,“女儿家也是要脸面的,我脸皮儿薄,你给我留些体面,好吗?”

“大姐……”

“我知道你是好心想促成这事,但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以办到的。”说完比了一个手势,“我跟那人有这么远的距离,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你莫要任性,我该做的已经做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秦宛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