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抓起毛笔就是一通涂鸦。

又是一张不见星光的黑夜图。

“公主,心情好点了吗?”映冬问。

公主抬起小脸,双目无神,“映冬,我觉得苏公公不是人,你说呢?”

“……”

“你觉不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要吃人似的?”

不,映冬不觉得,她只觉得苏公公眼睛里藏了利刃,随时能用眼神把人捅个对穿。

她是不敢说公公坏话的,恰好公主也不需要她回答,所以映冬选择闭嘴。

贡献一双耳朵就行了。

没得到回答,公主浑不在意,神神叨叨念了一阵,又对着桌上的纸张祸祸,一直到戌时末才把毛笔一丢,躺床上痛痛快快睡下了。

给公主掖好被子,放下床幔,映冬才去整理书案上的狼藉,同时瞧清了公主刚刚留下的墨宝。

书案上堆叠的倒不是黑夜图了,是一张张狗刨的大字。

前几张写满了坏人坏人坏人。

接下来一叠是妖精妖精妖精。

最后一张写着好看好看好看。

映冬,“……”短短时辰里,她家公主究竟经历了什么?

云鸢歌做梦了。

望星楼顶,她拿了匕首暗戳戳准备对正在赏星的生死仇敌苏伯言下手,正要接近的时候,苏伯言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魅惑人的妖精,在漫天星空下扭头对她一笑。

天地变色,不可方物,跟他送她回来时笑得一样好看。

她跟丢了魂似的被迷惑,屁颠屁颠儿靠过去。

妖精突然露出真面目,变成怪兽嗷呜一口把她给吞了。

云鸢歌吓哭了。

……

苏伯言快步赶回御书房,正好戌时末。

昭帝将最后一份奏折阅完扔至一旁,朝走进来的人玩笑般揶揄,“看来我这个皇妹对苏公公很是亲近,这是第几次找来御书房了?”

话是玩笑话,那双眼睛闪烁的却是精明跟试探,还有一股冷意。

苏伯言垂眸,不慌不忙中不乏恭敬,“奴才不敢。若非皇上给玉芙宫传的那道口谕,公主只怕会继续恼怒奴才,如此,也迷惑不了王公公。”

提起王进,昭帝眼里冷意这才敛去,“也就你有胆子敢拿朕做筏子。王进那边可有动静了?”

“还没有。王公公在司礼监掌印位置一坐十数年,可见心机城府。此前他虽着干儿子给公主送礼,但是之后并未有后续动作,说明他还在观望。等他观望完毕,必然会有所动作。”

“朕没有时间徐徐图之,需得尽快,北地跟南方都在管朕要银子,朕等不起。”

“皇上不想等太久,还有一法,逼王进心急。”

“如何逼?”

苏伯言抬眸,“王进忌惮奴才,奴才走得越高,他会越慌,慌不择路。届时等不急的人,便是王进。”

此话一出,御书房里压抑的沉默。

昭帝坐在龙案后头沉默不厌,黝黑瞳仁定定瞧着站在面前的殿前公公,帝王身上刻意散发的威压能迫得人喘不过气。

冷意于空气中迅速蔓延。

“朕喜欢聪明人,但是不喜欢野心太大的人。苏伯言,朕能一句话把你提拔上来,也能一句话把你踩到泥底。”

“奴才是皇上手中的刃,刃要多锋利,由皇上决定。奴才的命运一直在皇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