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馥的婚期即将到来,她每天都认认真真地学着做饭,看着陆云桥与渐秋的夫妻生活,她心中的欢喜害羞总像一颗种子在发芽,在偷偷沐浴着春花的馥郁,厨艺日渐见长。孟千悦带着碧云每天都往荆都郊外跑,一来就是嚷着跟豆子出去玩,可是豆子每天都是要学习。这个月以来早上学剑,下午学文,傍晚时分才能出去玩。经过渐秋的饮食调养,豆子一下子长高不少,本来是比小巧的孟千悦还要矮,却如雨后春笋般一夜拔高起来。

陆云桥平日不爱与他们深交过多,不苟言笑,但对豆子的学习真是严厉,豆子经常写错字或者背出错便要被罚抄书。要不渐秋开口求情,豆子都快死在案桌上。直到新建的两间房子完成,豆子才独自一间房间,陆云桥慢慢给豆子好脸色。

用陆云桥的话就是:“少年错,犹可正。此时不正,日后愈难。”

“那我要错了呢?”

“自然是为夫帮你正。”

“为夫为夫,你可真是死脑筋。”渐秋无奈地撑着手,歪东倒西地坐,身体慵懒地向后仰,舒展着筋骨。

陆云桥琉璃般幽淡的眼眸紧紧定在渐秋身上,严肃道:“坐好,把这个字写好。”

每次看到渐秋这么坐,孟千悦与桂馥都会笑她没有一点儿女儿样,迷惑陆云桥怎么就喜欢上她。

孟千悦这个月几乎每天都来,可是偶尔只能见到周探微几面,就是在渐秋叫他一块吃饭时,但他怎么也不肯一块吃。后来她主动担任给他送饭的任务,她一定珍惜这么好的机会。

“桂姐姐,教教我呗,我也要做菜。”

“给钱,给钱我就教,我这可是交了学费的,无功不受禄,在我这里得受禄。”

“嗯……桂姐姐,小茵茵不肯教我,上次,我差点炸了厨房,她都不肯让我进来。”孟千悦在忙碌的桂馥大小姐身边撒娇卖萌耍可爱。

“那你现在怎么在这里?”渐秋提着菜走进来,斜眼一瞥,淡淡说道:“再不去送,我让碧云去送饭了。”

“我去,我去,我可不能便宜了碧云姐姐。”她迈着轻盈的小步伐,小脑袋上的步摇叮叮铛铛地发出好听的声音,嘴里哼着歌儿,走到花家宅园后的一棵大树下,提着甜美的嗓子道:“探微哥哥,吃饭啦。”

“探微哥哥,吃饭啦。”她叹了一口气,小嘴嘟成包子状,每次来他都不愿意见她,得是多厌烦自己。她心灰意冷地走回花家门口,越想越生气,她用手抓住自己铛铛作响的步摇,小心翼翼地靠近宅园后面,小身子蹲在路边,偷偷窥视着他有没有来吃饭。

一阵清风徐来,一道黑影迅速掠过,如影如幻,眨眼瞬间。她立马冲上去,大叫:“探微哥哥。”

周探微愣住了身子,提着食盒背对着她,挺拔如松的身姿在烈日炎炎下凝缩为一个小点。灿烂的光辉倾洒在他乌黑的长发,墨绿色的长袍迎风摇曳,一派山高云淡的翩翩公子哥的俊朗模样。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莞尔而笑,两个洁白小虎牙浮现在俏丽清秀的面容上。纤纤娇小的身姿蹦蹦哒哒地跳到他身后,凝脂无瑕的小手拉拉他的衣服,软语如歌道:“探微哥哥,最近过得好吗?”

他被她娇软的声音惹得心绪不宁,一股暖流来回涌现在身体内,甚至连心都轰轰作响。可是他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转身,作揖道:“有劳孟姑娘,请您日后不必做这等事。”

她洁白的小肉手拉拉他的衣袖,轻笑道:“我闲着也没事,探微哥哥,我每天都给你送饭,你知道吗?”

他谨慎地退后一步,笔直修长地站在,思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多谢姑娘。”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还给你写纸条了,你看到了没?”

他微微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用清冷孤傲的声音道:“姑娘,您不必如此对周某,之前是举手之劳,我也是奉命行事。”

“我就要,我就要,你越是不想要我对你好,我就偏要。哼……”她冲他吐了吐舌头,做鬼脸,小脚步啪嗒啪嗒地溜开。

他痴痴地定在原地,心里恍然若失。本来他也不敢痴心妄想的,可是这个月来,她来的每一天都会给他写小纸条,每张纸上都趴着像极了她可爱模样的字体,他才明白她的心意。可是他配不上她,他是什么身份,烂如泥土,而她乃世家千金,金枝玉叶,她父亲甚至想要公子娶她为妻,他岂敢造次。

“探微哥哥,我是千悦妹妹呀,自今日起,我为哥哥送饭。”

“探微哥哥,昨日没有见着你,我甚是挂念你是否吃得好,若有不喜欢吃的,我可以让她们做别的。”

“探微哥哥,昨日又没有见着你,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到我的信,我今天差点把厨房炸了,想给你做饭吃。”

“探微哥哥,昨日只看到你的背影,你功力真好,轻功快到我都看不到你的身影,下次别走那么快。”

……

他从怀里掏出她之前放在食盒里的手帕,把今天的字条工工整整地放好,又用手帕叠好。想着她可爱俏丽的模样,他嘴角微微上扬,墨黑深邃的眼眸泛起阵阵涟漪。

孟千悦跟着豆子学诗文,学了到精疲力尽,她无聊地耷拉着小脑袋道:“盼华,今天你带我去玩什么?”

“千悦姐姐,我们去抓虫子好不好?”

“不好玩。”

“我们去抓麻雀,村后山坡的树上经常有小鸟听着,我去拿捕鸟网。”

“好好,我们去抓鸟,小时候我哥哥他们都爱爬树抓,可是我爹不肯我去,我可想玩了,带我去。”

豆子身高如雨后春笋般,力气也逐渐增大,抱起孟千悦还是可以的。“千悦姐姐,抓着我的手。”他用力一拉,孟千悦稳稳地爬上树,为了以防她摔下去,他在她身上挂了条绳子,系树干上。

豆子爬树爬惯了,不用绳子都不怕摔下来,自由灵活地爬着。他拿着捕鸟网,一挥一个中,看得孟千悦跃跃欲试。

“盼华,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她接过豆子传来的捕鸟网杆子,脚下一不留神,整个人都摔下去,好在有绳子保护着。“呀,豆子,盼华,我现在肯定很丑呀,怎么把我弄上去。”她汗珠点点布满额头,绳子挂在她腰边,她娇小的身子悬空挂着,无奈地发出求救声。

“姐姐,你等我,我这就下来。”豆子像猴子一样灵活攀援,嘴里嘟囔着:“还好我给你绑了绳子,不然摔得脸都丑了,哈哈哈哈。”

“好你个豆子,你还笑我,下次不跟你抓鸟了,不好玩,我都抓不到。”她悬挂在树上,风一吹来,绳子还来回摆动。“我觉得我现在像极了市集里挂起来卖的猪肉。”

“姐姐,把手给我,我拉你起来。”豆子手臂一伸,双脚稳稳站立,刚一使劲拉她,他的脚边也滑了一下,来不及尖叫一声,整个人坠落。本以为自己会摔断腿,没想到一个黑影过来,稳稳地抱住他,在低处把他放下。豆子一脸茫然地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周探微。

周探微站在树干上,俯视脚下的随风飘动的孟千悦,孟千悦也没力让自己能不以丑态仰望着他,小手羞愧地立马捂住脸。“探微哥哥,你怎么来了?我太丢脸了……”

颀长如玉树的身躯稳重如钟,他修长壮臂一伸,像抱小孩一样,双手撑住她的腋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举高高。孟千悦惊慌地叫了一声,回神时俯身注意到他嘴角上扬的微笑,深邃墨黑的眼眸纯净而露出童真的神态,但只是转瞬即逝的美好感觉。顷刻之间,她眉眼盈盈,双目如一泓碧水,两颊晕红。她轻声细语地叫唤:“探微哥哥……”

他亮出散灵剑,剑光如繁星点点,闪烁耀眼,即刻斩断她身上的绳子,修长一指提着鸟笼,抱她下树。她欣喜若狂,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一颗甜而香的蜜糖好似在心间融化,灿烂笑容浮现在俏丽的面容上,柔声说:“探微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在。”

“啊……”她的灿烂如阳光的微笑顿时僵化在脸上,那刚刚她说自己是猪肉的话也听到了?

“我们每次出来玩,阿姐都叫他出来保护我们。你不知道吗?”豆子轻笑道,兴奋地跑过来,接过周探微手里的鸟笼,讪笑道:“谢谢周大哥,不过周大哥,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姐夫我摔下来?等下他肯定会罚我,我下次不玩抓鸟了。”

周探微点头之际,身边的小丫头像膏药一样贴上来,整个人挂在他的高大健壮的身上,笑嘻嘻道:“我不管,我走不动了,你得背我回去。”

周探微闻到她身上清香芬芳的气息,脸颊两侧瞬间红晕起来,他手足无措道:“孟姑娘,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谁看见?嗯?我挖他们眼睛。”她可爱精致的脸蛋浮现出与她不匹配的凶狠,坚决的语气让周探微拒绝不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豆子单手捂住眼睛,提着鸟儿叽叽喳喳作响的鸟笼走在前头,窃喜地逗着鸟儿。

反正能见到他的机会不多,她一逮到跟他相处的机会,立马紧紧握住不放手。孟千悦静静地靠在周探微背上,一手握在他肩膀上,一手在他宽厚的后背上写字,她天真浪漫的样子,让他冰冷的心慢慢融化。“探微哥哥,猜猜我刚刚写了什么?”

“孟!”

“我又写了什么?”

“千!”

“那这次呢?”

“悦!”

“都猜对了。那这次难度很大哦,是三个字了,你猜猜是什么?”

“孟千悦!”

“你又猜对了,要给你什么礼物?”

“为何两次都是姑娘芳名?”

“你对我冷冰冰的,我怕你忘了我叫什么。现在记住了吗?探微哥哥。”孟千悦眉眼盈盈,吐气幽兰,说话声音极甜极清,琼脂玉酿在喉间悠悠蔓延,像迷魂曲般来回搔动他的心,如痴如醉,回味无穷,让他彻底沦陷着迷。

我这是在干吗?为何要这么动尘念?他的内心里的那头沉睡不醒的猛兽在怒号,想冲破一切的束缚,可是冲不开。

“嗯。”周探微轻声应了一声,如鲠在噎,无法肯定地回应她,底气如同一汪奔赴下游的江水,一倾而下,融入一阔无际的汪洋,没有一捧是自己的。

孟千悦用自己衣袖给他擦汗,闲着无聊就调皮地拿头发搔弄他汗珠点点的脖子,扫去汗水。

“孟姑娘,请住手。”

“不准喊我孟姑娘,叫我圆圆,我姐姐就喊我圆圆。”

“在下不敢,那是王妃与您的称呼,请您不要为难在下。”

“探微哥哥,你老是叫我孟姑娘,那我下次,我就,我就不给你送饭了。”

“探微不敢劳烦姑娘。”

“我生气了。”她嘟嘴拍拍他坚实的后背,身子也不悦地动了动。

“姑娘为何生气?”

“呆瓜,木瓜,石头。”

“……”

渐秋远远便见着缠人的孟千悦惹得平日形色不露的周探微一脸通红,她忍不住笑出声,回头便撞上默然不言的陆云桥。渐秋吓得退后一步,身子不稳直接被陆云桥搂进怀里,耳鬓的霞红暗生潜出。

“为何默然站我身后?”渐秋脸上的阴郁与红云交替映辉,见他一脸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了?”

“我要出去一趟。”

“几天?”

“不知。渐秋……”陆云桥欲言又止,复杂的神色浮在脸上来回,思虑片刻:“你喜欢这里吗?”

渐秋点了点头,虽说人间哪里不是人间呢,但自己比较懒,在一个地方呆久了自然不想挪位置。渐秋迷惑地注视着他的神色,心里有股难言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