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个凯旋城的幸存者都在呼喊他的名字,当笼罩在我们头顶的黑夜被我们手中的火把点亮成白昼……那便说明,那一刻就是现在!”

“遵从那位大人的遗愿,我将这根缰绳带出了光荣院。”

他将双手托在了胸前,缓缓的握成拳头,仿佛那根看不见的缰绳就在手中。

那充沛的感情令他全身每一颗细胞都不可控制的颤动着。

这是他在凯旋城的第52次演讲。

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这一次他没有提前准备演讲稿。

“是被它勒死在黎明前,跟着它一起被埋葬在旧时代,还是用这缰绳勒住它的喉咙,带着我们引以为傲的忠诚前往我们的新纪元——”

他将握紧的双拳缓缓向上举起,仿佛将那簒在手心的缰绳拉紧。

“作出遵从你们本心的回答吧,唯独这件事没有人能代替你们选择!这一刻你们就是尤里乌斯,尤里乌斯就是你们!”

“忠诚于人民的选择,即是忠诚!”

其实从一开始,结果就没有任何的悬念。

如果不是受够了那些谎言,那些举着火把的人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勒死它——!”

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

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就像投入沉浸湖水中的石子一样,很快激起了那层层叠叠的波浪。

情绪是一种会传染的东西,尤其是当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也正是因此,当人们聚集在一起高喊着忠诚,“忠不可言”的提尔军团长会如此的惶恐,甚至不惜动用城防军的力量。

不过现在,就算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万千呼声连成了一片,汇聚成了浩瀚无边的汪洋大海。

在那汪洋大海的面前,他那跳梁小丑般的伎俩就像一叶扁舟一样。

一切就如当年,那位大人带领着威兰特人,推翻战建委时一样——

即使强大如利维坦的防务部,也无法将这股洪流阻挡!

“勒死它!!”

“勒死它!!!”

“让那些用谎言蒙蔽威兰特人的骗子,让那些偷窃了我们胜利果实的小偷,让那些用忠诚裹挟威兰特人的无耻败类全都下地狱!!!”

“威兰特人永不为奴!!!”

望着那星火沸腾的城区,战地气氛组放下了举在身前的双拳。

望着那一只只燃烧的火把,他忽然想到了光荣院内的第一幅壁画——

那只由万千黎民共同组成的拳头。

在那人群中,他恍惚看见了尤里乌斯的脸,嘴角不禁掀起了一丝笑容。

“……不知道这一天你是否看到了。”

他已经履行了身为一枚“火花塞”的职责,做完了他能做到的全部。

如今的凯旋城就像一座已经发动的引擎,已经不需要他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做出最终选择的威兰特人,自然会走完他们已经选择的路。

此刻的他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就好像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全服“完成周期最长任务”成就顺利达成。

他的任务终于做完了。

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那个男人,潘妮的眼眶中盈满了闪烁的泪光。

其中有激动,有感动,还有喜悦以及无数复杂的感情混杂其中。

他没有食言!

他真的做到了!

那个几乎被所有威兰特人遗忘,并认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传说——

他们重新团结了起来!

站在人群的边缘,布洛克特警长的脸上同样写满了动容。

而就在他身旁不远处,金狮鹫街执法分队的警卫们正用闲聊的口吻交谈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的第52次演讲了。”

“话说尤里乌斯把那套黄金动力装甲传给了他,是否意味着他就是我们下一任元帅?”

“不会再有元帅了……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不会再有尤里乌斯大人那样的元帅了。你没听那位大人说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他,每一个人都是尤里乌斯。”

“赞成,以后军队是军队,政治是政治,法律是法律,公民是公民……军团的时代结束了,就像尤里乌斯大人说的那样,我们要去新纪元了。”

“那换个叫法……执政官这个名字如何?我们总不能像企业一样,连个拿主意的头儿都没有。”

“好主意。”

“可他毕竟不是威兰特人……让他来当执政官没问题吗?”

“有什么关系?”

“没错,他是不是威兰特人有什么关系?今晚站出来的又不是只有威兰特人,倒不如说这正好可以成为我们冰释前嫌的契机!”

至少,如今军队还在威兰特人的手上,现在改革的风险是最小的。

等到以后军队不再只是威兰特人,再想革恐怕就不是改,而是变了。

一名面容苍老的警卫望着那光荣院的上千级台阶,忽然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况且……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开诚布公的和我们谈过他的打算,而且足足谈了52次。”

一名年轻的警卫看向他,不置可否地说道。

“我倒觉得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做什么。”

那年老的警卫点了点头。

“没错,巧舌如簧的家伙有可能是骗子,但一码归一码,连骗都懒得骗的家伙只可能是强盗,那种玩意儿连骗子都不如……你还没吃过他们的苦头吗?”

布洛克特并没有参与同事们的讨论。

比起发表自己的意见,他更想听听他们对未来的看法。

不过他觉得,如果那家伙想要参与执政官的选拔,应该不会有人竞争得过那人……

毕竟在那家伙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如此多的威兰特人团结在一起。

甚至不只是威兰特人,还包括生活在凯旋城中的异族们。

除了尤里乌斯本人。

顺便一提,那些以尤里乌斯之名裹挟威兰特人的小偷,根本不配参与竞争。

站在大殿的门口,注视着那栩栩如生的黄金铠甲,雷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

恍然间,他从那意气风发的背影中,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位大人似乎也是如此……

那浑浊的瞳孔一瞬间陷入了回忆,视线穿过了时间的迷雾。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先生。”

……

曙光城的使馆街。

坐在书房的班诺特万夫长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听完奎克的陈述,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半晌才伸出颤抖的食指,捡起了桌上的眼镜戴上。

“所以……尤里乌斯元帅真的已经……”

他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陈杂,心里堵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要说谁最忠不可言,他们文官集团自称第二,恐怕也只有禁卫军敢称那个第一。

毕竟他们的利益与凯旋城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并且也只有他们一直在贯彻凯旋城的法令,善待领地上的奴隶。

至于奴隶对奴隶的恶毒与剥削,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大多数文官都更倾向于认为,尤里乌斯元帅一定还活着,只是躺在了休眠舱里睡着了。

包括班诺特也是如此认为,毕竟这也是最符合文官集团利益的情况。

他顶多是希望元帅大人一直睡下去,还真没有大不敬地想过那位大人已经长眠了。

看着接受不了的班诺特万夫长,奎克缓缓点了点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同时也是禁卫军最高机密。别说你不知道,凯旋城的几个大臣一样不知情。”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停顿了片刻,给班诺特万夫长留出了整理思绪的时间,接着才继续说道。

“……在有一件事情上我们没有说出完全的实情,参与黏共体其实并非元帅陛下的直接旨意,而是我们根据他的遗愿做出的探索。”

班诺特捏了捏发酸的眉心,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寻找那个来自未被征服之地的家伙?为了那个预言?遗言?”

奎克点了下头。

“是的,这才是我们冒险干涉政局的初衷,同时也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只不过最终的结果出乎了我们的意料,那个人其实早就在我们身边了,在我们主动去寻找他之前,他就先一步找到了我们……”

命运的神奇之处或许也正在于此。

虽然禁卫军的初衷最终成了白忙活一场,但是加入黏共体这件事情本身,却成了凯旋城为数不多的一招妙棋。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停顿了片刻。

“这件事情我还得感谢你,这位人才正是你发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