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深忙打圆场:

“当初胡家为选皇商,送女入京,也是六郎与那胡家女的一场缘分。那胡家女我见过,是个本分的。”

“呵,晏兄,若是你妹子,还没嫁人,郎君房里就有个妖佻挑事,还得郎君宠爱的女人,你要如何?容雅是平章公府嫡出的千金,可不是受这种气的人。我们余家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这话带着浓浓的警醒,而在胡珊兰来之前,余世子已提过她一回,同样的警示,却比这回恶意更盛。

郑蔚没想到跨马游街会出这样的事,余家人行事又如此跋扈。余容雅瞧上他了,不肯放过,却又厌烦他屋里有人,余世子字里行间透露着要处置胡珊兰的意思。

这会余世子盯着他,等他的答复。郑蔚压下怒意,眼下他拒绝或是表达对胡珊兰的看重,都会给她带去灭顶之灾,于是他啜了口茶,淡淡道:

“胡家为选皇商,将女儿当做玩意儿一样的送出去,又何必放在心上。”

胡珊兰原因品出了余世子话里的威胁而担忧,忽然就听见了这句话,顿时如遭雷击,将她击打的溃不成军。愣怔过后,从心口就传出撕裂一样的疼痛,往四肢百骸蔓延。顿时她攥着冬儿,手下死死用力,冬儿惶恐,看她瞪大的眼里很快蔓延泪水,她却硬忍着转身,一步一步,仿若踩在刀尖儿上一般离开了。

第二十三章 真相

郑家后花园,桃花开的正盛。

郑瑾站在桃花下,尚有几分青涩的面容上,却也是无可挑剔的风流韵致。他嗪着一丝浅笑,仿佛有什么叫人愉悦的事情。未多时,郑锦芝来了。

“她果然是去了。我看她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六郎与平章公府的亲事就落定的这么快?”

郑瑾笑了笑,折了一支桃花,将开的正盛的都摘了丢下,只余几个颤巍巍的花苞。余容雅好美色且跋扈,尚未出阁就已豢养了好几个绝色面首,这在盛京是秘而不传的事。

所以昨日得知郑蔚外出,他才故意把余容雅引去,余容雅果然对郑蔚一见动心。平章公最宠爱这个女儿,为了她,势必要逼郑蔚屈服。

这天底下哪有密不透风的墙,人也总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郑蔚为了胡珊兰,迎刀而上,做戏可断没有把命填进去的道理。就看如今,他汲汲营营想要的一切摆在眼前,唾手可得,只需要付出胡珊兰这一个代价,他要如何选择?

他很期待呢。

哪怕知道郑蔚说这些话或许另有原因,但胡珊兰的心仍旧割裂一样的疼痛。毕竟郑蔚说的没错,胡家就是将她们姐妹二人当做玩意儿一样的送出来了,不知多少人心里也是如此看待她们姐妹。

但郑蔚……他不能。

她攥紧手,心疼的喘不上气。

郑蔚在黄昏时回来,胡珊兰听他脚步直奔东厢而来,竟下意识闭眼,装作在睡。

她心头纷乱,并没做好面对郑蔚的准备。

郑蔚坐在床边许久才出去,胡珊兰听见他在院子里问了冬儿许多话,冬儿早得她交代,只说今日太高兴了,也没午歇,才早早乏了。

郑蔚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想不到别的什么。

胡珊兰一夜胡思乱想,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睡去,只是睡不安稳,恍惚听窗外有声响,继而听到有人来寻郑蔚,郑蔚是在她窗外应的声。

是郑尚书寻的郑蔚。

父子上次见面还是胡泰来时。郑尚书坐在桌案后捏着眉心,近来郑家不顺,先是郑昶,又是孟夫人,还牵连他官降二品,让他没了耐性:

“平章公府的事,你思虑的如何了。”

郑蔚蹙眉,他昨日拖延,故意与余世子说他与老爷商议再说,这才过了一夜,余家就已同郑尚书知会了。可见余世子瞧出了他的心思,试图以郑尚书来摧逼事态发展。

“儿子觉着,不适宜与余家结亲。”

“不适宜?如何不适宜?”

郑尚书冷了神色:

“看来你是舍不得胡氏啊。”

平章公府提此事时只有一个条件,就是郑蔚房里要干净,显然是针对胡氏。

“你也是要入官场的人了,为父今日就教导你些夫子不能教的东西。在官场上,最紧要的是趋吉避凶。如今平章公府就是吉,有了余家,你往后官场一派坦途。为此,便是牺牲些什么也无妨。”

“老爷不是有意与胡家相交吗?”

郑尚书蹙眉:

“胡家与平章公府如何能比?六郎,你知道做人最不需要的是什么么?就是情分……我与你姨娘,当初便是多年情分,可太太不喜欢她,我难道要为她夫妻不睦得罪孟家?胡氏的事,你尽快处置,倘或处置不周,就别怪我动手,我可不是太太。”

郑蔚心头一突,紧紧攥着手。

“好了,别在这杵着了。最多七八日,皇上就要授官了,在这之前把事理顺,有余家出面,你定能留在翰林院,也必是升迁最快的一个。反之,你若得罪余家,哪怕你是探花郎,也照旧可能沦落到补缺的地步。”

郑蔚沉着脸行礼告退,一路心思沉沉。他太清楚郑尚书的手段了,郑尚书若动手,胡珊兰难逃一死。

郑蔚越走越觉着冷,不觉脚步加快,但在穿过半月门进了后院后没多久,就在一片紫藤架子前遇上了郑瑾。

虽说亲兄弟,这么多年一个书院读书,可从小到大他与郑瑾说过的话不足十句。

“六哥。”

郑瑾笑的温煦,郑蔚现下却没什么好心情。

“来与六哥道喜了。”

“多谢。”

郑蔚绕过要走,郑瑾在他身后忽然道:

“六哥大事所成,什么时候送走胡氏呢?”

郑蔚陡然停住脚步,郑瑾扫了一眼紫藤,慢条斯理笑道:

“太太换了你乡试考卷,让二哥顶着你的试卷做了亚元,而你险些落榜。这么多年,太太磋磨你姨娘,令她早故。收买阿言推你下河,让采莲在你衣裳里扎针,使郑家上下对你欺辱,苛刻你,让你活的连个粗使下人都不如。二哥他抢你的书抢你的笔,抢一切你在意的东西,把你踩在脚下,你若说你不恨他们,我是不信的。所以你瞧,寿宴那日的事,你完美的反击了他们。”

郑蔚蹙眉,郑瑾又道:

“二哥是个什么人,咱们都清楚。若非你数次在他跟前展示你对胡氏的在意,他不至于发昏上头,在许公子略加挑唆下,就一发不可收拾。六哥,太太寿宴那日的事,你早有预料吧。或者说,一切都在你的推波助澜之下。”

“你……”

“六哥可不要否认。你该知道,这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你要不承认,我只能禀报老爷和太太了。”

郑蔚沉下脸,但没说话。

紫藤花架后陡然传来沉重的声音,郑蔚只一刹那就明白过来,顿时脸色铁青急往紫藤花架后,就看见了郑锦芝,以及摔倒在地的胡珊兰。

“珊兰!”

郑蔚大惊失色去扶她,胡珊兰却被针扎似的躲开,剧烈挣扎。她满脸震惊恐惧,还夹缠了许多许多他一时之间探不明白的情绪。

胡珊兰挣扎要逃,但腿脚无力,她接连几次扑到在地,沾染一身泥污。郑蔚心头刺痛,郑瑾轻笑,郑锦芝淡淡道:

“六弟何必惺惺作态呢,她已如你所愿将你平安送进贡院,事到如今,她自己走不是正好解你烦扰,你与平章公府的事,也能顺顺当当的了。”

“住口!”

郑蔚喝止她,郑锦芝大怒:

“你……”

郑瑾却拦住她,有什么好争的呢?好戏已经开始了。

胡珊兰狠狠喘.息,攀着紫藤架子吃力的站起来。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哪怕是跪在静思堂九日的时候。现在想到静思堂,她竟觉着可笑至极,可胸口传来窒闷疼痛的感觉,让她喘不上气。

“五姑娘,你叫我看的,我都看到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她颤抖的声音让郑锦芝和郑瑾都怔了一下,没回话的功夫,她就踉踉跄跄往回跑,没几步又扑倒在地。郑蔚追过去,胡珊兰拼命躲避,看他如同看待洪水猛兽。

她害怕,她深深的害怕。

“姑娘!”

冬儿总算找来了,胡珊兰转头伏在地上,一下接一下的干呕起来,直呕的眼泪直流。

方才郑锦芝到访,支开冬儿去厨房取东西,胡珊兰原想着阿瓜还在院子里,就叫她去了,谁知阿瓜也被人叫走了。她回来就不见了胡珊兰,忙一路追问找到这里。

“姑娘,姑娘!”

冬儿使劲把胡珊兰拽起来,扶着她往回走。胡珊兰这一路上只觉眼前乱晃,四下里越发的模糊难辨。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冬儿吓得哭,胡珊兰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死死攥着襟口,可还是喘不上气,她用力锤着自己胸口,锤的邦邦作响,锤的叫人害怕。

胡珊兰一踏进院子就又摔了,冬儿哭喊,郑蔚从后将她抱起来,胡珊兰已然看不清眼前景象,任人摆布,等放在东厢床上,冬儿拿凉帕子给她擦了好半晌,她直冒虚汗发直虚空的眼睛才渐渐聚了起来。

“你先出去。”

冬儿看一眼郑蔚,就出去了。胡珊兰坐在床上,用力支着身子才能坐稳。她垂着眼,郑蔚站在门边,离她尚有些距离。

胡珊兰看着粗布床褥,看自己差点断了的腿,还有被掏空的家底儿。又想起昨日他淡漠的声音,说她不过是个“玩意儿”。她忽然就笑了,笑的凄厉,眼泪滚滚直流:

“他说的是真的么?”

郑蔚张了张口,却无法回答,更不想再骗她。从贡院出来后的这些日子,他每天都沉浸在恐惧里,怕的就是现在这样。他原以为可以瞒着她一辈子,他会尽全力去弥补。但显然老天不愿放过她,这么快就叫她知道了。

“珊兰,能不能给我些时间?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给你个交待。”

眼下平章公府、郑尚书、郑瑾,甚至是孟夫人和郑昶,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但他这句话等同默认,让胡珊兰心里那点奢望登时破碎。

其实早在郑瑾让他别争辩,他就果然没再说话时,她就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几次三番被郑昶欺辱的痛苦恐惧顿时浮上脑海,那时候有多绝望,现下便比那时越发的绝望。

“为什么?”

郑蔚满嘴苦涩,看她痛苦也心如刀绞,却不敢上前一步。胡珊兰看他这样,忽就替他回答:

“因为你要报复太太,报复郑昶!因为胡家在朝毫无根基,与你仕途毫无助益,所以我不能占你正妻之位!”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喉间的血。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你们,作者真是坚持不下来。狗蔚真的很渣,在此说明,男女感情中是绝对不能存在任何欺骗利用等等不良行为。塑造狗蔚这个形象,主要是想表达一旦出现这种行为,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以此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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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谨言慎行的世家贵女,白知夏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让欠了她救命恩情的陆晏娶她。她始终记着多年前她把陆晏从水塘救出来时,少年攥着她手哀求:别离开我……

但似乎记着这句话的人只有她一个。

陆晏认定是她做局害了他的青梅竹马,恨她携恩以报霸占他正妻之位,所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让她痛不欲生,悔不当初。